我的祖祖

祖祖是我爷爷的妈，我9岁时，祖祖88岁，当年她去世了。

九几年，大家都穷，父母和爷爷奶奶整天在田里忙，我是我祖祖带到9岁的。我5岁左右，冬天，祖祖座在小凳子上捆柴，我用火去烧祖祖的背后的衣服（冬天的袍子很长）祖祖感觉越来越热，回头一看着火了，吓得赶紧脱衣服，幸好没事。我7岁左右，家门口有一颗很高大的广柑树，果实很多，我一日爬三回，看看广柑熟没有，祖祖不准我爬树，怕我摔下来。一天下午，祖祖又在树下喊我下来，我特别反感，反而往树上爬，她拿个竹棒（很长）来打我，我更往高处爬，她的竹棒够不着了，她一个劲的在树下喊：我的小祖宗，你下来嘛，我给你喊祖祖。直到天黑，父母回家就像没看见我似的，他们吃他们的饭，我饿了才下树。

我每天放学回家，祖祖火边有个汤锅，总是给我煮的好吃的。直到有一天，祖祖去鸡窝捡鸡蛋，滑倒了，鸡蛋打了，人就变的不正常。都说祖祖疯了，祖祖一个劲的寻死，上吊被爷爷把绳子剪了，跳井被爷爷从水里拉起来了，然后，一周后的一个下午祖祖喝了百草枯，医生回天乏术，死之前祖祖很痛苦，爷爷叫来了所有至亲，让祖祖见最后一面，半夜，祖祖一直叨叨着我的名字说我好，随着姑姑打破盘子的一声响，祖祖断气了。

祖祖养了很多孩子，很多人在在我家守孝，守满7天后入殓。这几天我听人讲了很多祖祖的事迹。祖祖是一位富家小姐，嫁给大地主的儿子，他是个红色青年，养了几个孩子后，祖祖29岁时，祖祖的丈夫外出打仗，感染风寒，三天没退烧就死了。当时祖祖怀着孩子，然后祖祖抽大烟，抽败了一个家。祖祖的父母牵线把祖祖嫁给了个小地主，生了我爷爷。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斗地主非常厉害，爷爷的爸爸生病后，生病后失去劳动能力，生产队不给吃的，病加饿很快就死了，年仅42岁。爷爷才几岁，爷爷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祖祖在黑色的年代带着两个孩子讨生活–很难，很快，爷爷的姐姐19岁，就把她嫁了。爷爷回忆起来那些年很痛苦，在那么艰难的年代，祖祖依然坚持教爷爷和奶奶（奶奶是祖祖的侄女，爷爷和奶奶是娃娃亲）读书识字。爷爷渐渐长大，由于爷爷会识字算术（7几年，农村基本文盲）先当了村长助理，后来被选举当了村长。日子渐渐好过，86年，爷爷就修了楼房。

祖祖死后，打开祖祖的小箱子，里面有1000多块钱和一坨鸦片，我敬畏我的祖祖。

守孝的第七天，我大爷爷（祖祖的大儿子）跪在祠堂里，先感觉周围冷了几度，然后棺材突然开了一半，吓的大爷爷一个劲的磕头。我爷爷和几个亲戚在堂屋里的人听见响动，跑过去看棺材开了，就有人建议：是不是老娘有啥心愿，我们把他的骨灰筛一下，会出现她的夙愿。我爷爷说：老娘死都死了，盖好棺材，明天入殓。爷爷叫了三个大胆的青壮力，把棺材板合上。我大爷爷始终不敢走近棺材，然后把祖祖的所有的子女叫醒，都在祠堂里跪到祖祖入殓，那夜所有的狗狂吠了一夜。后来，奶奶说：那个时候，我也醒着，就是突然比吹风还冷，却又没有风，明显感觉很冷，冷的打颤，心里恐慌。大爷爷说：就是，就是，我跪在祠堂里，感觉更深刻。

我总感觉祖祖没有走，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我的卧室在楼梯旁边，祖祖每天吃完饭，都会拄着拐杖上楼放东西，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她死后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声音在每天的晚上十点半响起，19声，每步阶梯一声。我问奶奶：你们吃过晚饭后，有人拄着拐杖下楼吗？奶奶凶我：你祖祖都死了，谁还拄拐杖啊？我妈说我幻听。过了几天，声音没有一天停过，即使，我睡着了，这个时间段都会醒来，拐杖就像拄在我心坎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一晚比一晚害怕。

爸爸梦见祖祖问他要烟抽，爸爸梦里知道祖祖死了，爸爸把身上的烟给祖祖，掉头就跑，回卧室，反锁房门，祖祖穿墙而过出现在爸爸面前说：三儿啊，这不够，再给点。爸爸打开床头柜把仅有的两包烟都给祖祖了。第二天，爸爸发现衣包里烟没了，去床头柜拿烟，床头柜里面的烟也不见了。没过几天，祖祖又来要烟，爸爸吓坏了，把家里的烟都拿给祖祖。第二天，买了两条烟外加祖祖的鸦片都烧给祖祖了。

奶奶每晚都梦见她小时候的事情，和祖祖绣花，和她大伯伯打鱼，梦里做着小时候的事情。先的梦，梦里不知道她的长辈去世了。后来的梦，梦里明明知道长辈们去世了，还要和他们强颜欢笑，吃的不再是糟糠，而是肉，煮出人骨头的汤，奶奶拉着她的姐姐（她姐姐还活着）叫她姐姐不要喝人骨汤。她姐姐也害怕了，没有吃肉和喝汤。奶奶总感觉梦里吃了不正常的东西会生病。梦里奶奶和她姐姐东躲西藏，以各种理由两个人外出，不见死去的亲人。奶奶不敢睡觉，但是，还是会睡着做梦，感觉就像她死去的亲人拉她去梦里作伴一样。有一晚，奶奶只梦见祖祖一个人，祖祖说：想她了，所有的亲人都想她了，让她去作伴。奶奶说：我才40多岁，还年亲，不想死，再过些年我去找你们。奶奶忍不住了去找她姐姐，奶奶说：我梦见爸妈了，还有大伯伯、二爸、幺爸，一大家子人还住在老院子里，过着小时候的生活，他们吃人肉，还拉着我们吃。奶奶的姐姐接话：还有人骨头汤，你拉着我，叫我别喝。奶奶愣住了！过了一会，奶奶说：第二天，我接口，我和你去大田里拔草。奶奶的姐姐说：我们去地里干活，村里走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我们拔草的时候，你告诉我你知道自己在做梦，而姑姑、大伯伯、二爸、父母都死了，这是拉我们陪他们。然后抬头看见二爸就在面前，笑的很邪恶！奶奶连连点头。两姐妹商量好去一起找神婆，神婆收了200元后，说：祖祖才死，加上她叱咤风云的一生，88岁高龄去死，气场很大，她现在眷念活着的亲人，如果持续下去，你们阴盛阳衰，会被拉去阴间，所以，你们首先要给她烧纸钱，然后给她哭穷，说你们不得不留在人世的理由。奶奶他们照做。奶奶在梦里哭说我还小。奶奶的姐姐哭她的二儿子孩子读大学，她还没有抱孙子。事情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过了段时间，我妈问我是否还有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我说每晚都有。我妈和我一起睡觉，到时间了，我听见声音了，我妈一脸茫然说她没听见，我就给她数着7、8、9、10我妈就是听不见。然后，奶奶又去给祖祖烧纸，说我还小，要保佑我，不要折磨我，经常找我会影响我成长之类的。

过了几天，我做了一个告别梦，祖祖驾云从水上而来，没见她开口，却在心里听见：她要去另一个世界，如果经常陪在我会影响我，不能照顾我了，会保佑我的。祖祖驾云离去。后来我就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自然，也没有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祖祖的坟在山头下面，这么多年过去，山泥自来，坟越来越大。坟山寸草不生，只有我种坟前的小树长成了大树。妈妈说：祖祖死时念着我好断气的，她会保佑我的。

我大学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恋爱。而后，焘哥哥向我家提亲，就谈朋友，然后结婚了，挺好的，他很疼爱我。焘哥哥是我祖祖二女儿的孙子。婆婆说：你祖祖烧三周年的时候，我们去你家，你有十一二岁了，你给我们装核桃，装了很多核桃，快把你家核桃装完了，你很懂事，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