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我转过身来,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很妩媚的女人,看不出具体的年纪,只知道在三十岁以上,眼波似水眉目分明,皮肤保养得很好,只是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寒霜。
很显然,她就是那个所谓的“苗女”,白眉的妈妈了。
我刚想要说话,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顺着我的小腿爬了上来,伏在我的膝盖上,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柴师傅这时也不能不管了,他转过来大声吼道:“芸娘!你要干什么?连孩子也不放过吗?”
那女人也毫不示弱:“是他伤了我们的儿子,你看不见吗?滚开!”
芸娘说罢,一脚飞快地踢在柴师傅的胸口,把柴师傅踢倒在地,又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心里盘算着:现在离天亮也就几分钟了,必须拖到天亮,柴师傅解除了噬心蛊,才能保护我。于是我说道:“我只是刺伤了他,你现在抢救一下,说不定还能活过来。”
芸娘一听,立刻绕过了我,去查看白眉的伤势,那条小蛇也离开了我的膝盖,爬到了她的肩上。
白眉已经晕了过去,血流了一地,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芸娘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一只红色的蝎子探出脑袋。她将指甲缝里的粉末弹了进去,响起一阵呲呲的声音,蝎子化为了一摊脓水。
芸娘将蝎子化成的血水,抹在白眉的伤口上,又喂他吃下一颗鲜红的药丸,白眉的呼吸竟然渐渐平稳了。
09
我刚松了口气,芸娘肩头的那条小蛇,却突然箭似地朝我冲过来。我吃了一惊,脚下不稳直接扑倒了,小蛇钉在我身后的一棵大树上。
就在此时,黝黑的村庄里,传来一声高亢清亮的公鸡啼鸣,天亮了!
几乎就在同时,小蛇直起了半条身子,准备第二次攻击。可是一张黄色的符纸飞了过来贴在我身前,燃烧着紫色的火焰,灼热无比,小蛇也不敢妄动。
我知道,柴师傅功力复原了!
芸娘恨恨地骂道:“柴老鬼,你还有心肝吗?自己的儿子都快死了,你还护着凶手!”
柴师傅也是一脸阴沉:“要说凶手,你才是最大的凶手。如果不是你教他那些阴毒的巫术,他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芸娘顿了一下,冷冷地说:“如果当初,你肯让我把他带到苗寨去,他一定会生活得很好。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伤得很重,活不了几天了。”
说着芸娘拿出一个香囊,“里面是我前两天,刚刚炼成的一种蛊虫,可以带你们找到那个丫头丢失的魂魄。你们去把她带来,让他临死前见上一面吧。”
柴师傅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个香囊。
我和柴师傅就这样连夜出发了,一路上,他向我讲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这段孽缘。
当年柴师傅在茅山学艺有成之后,就下山云游四方,为百姓驱除妖邪,在一个小村庄里,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农家姑娘,也就是当年的芸娘。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并在乡亲们的见证下,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10
一年之后,两人有了一个孩子,就是白眉。
这时,芸娘才终于向柴师傅吐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云南巫蛊的传人,而她与柴师傅结合的目的,就是要将本领高强的茅山传人纳入苗寨,增强寨子的力量。
彼时的苗寨,虽然不能说和泰国古曼童一样声名在外,但也是神秘莫测,做起事情来诡异狠辣,不为正道所容。柴师傅不仅不肯和她一起去苗寨,还要将白眉送给自己的师父抚养,就是怕他将来学坏。
柴师傅说到这些往事的时候,已经泪光闪烁:“从一个母亲身边,夺走她刚出生的孩子,我真是德行有亏呀。可是,苗寨的术法你也看见了,哪一样不是辛辣狠绝不留余地?我怎么能让儿子成为那样的人?”
没想到的是,芸娘虽然见不到白眉,却每月给他寄一封信,详细地传授了种种巫蛊之术,这才有了今天这个杀人如麻的白眉。
可是芸娘千算万算,没算到白眉学了巫术,不是为寨子出力,而是自戕性命去救一个丫头。她得知这个事情以后,才拿了寨子里的引魂虫来救那个姑娘,却撞见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根据白眉所说,他的心上人叫阿欣,他就把阿欣藏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地窖里,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窖。
阿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此刻安详地睡在一张床垫上,表情十分平静,脸色却是苍白如纸,这正是白眉为她强行补魂的结果。
11
我取了阿欣的三滴眉心血,滴到芸娘交给我们的香囊里面,只听到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不一会儿,从里面飞出一只硬币大小的紫色甲虫,这就是巫蛊苗寨中珍贵的引魂虫。
此刻甲虫吸食了阿欣的眉心血,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子,便毫不犹豫地飞出了窗外,我们也连忙跟了上去。甲虫非常灵活而且训练有素,高高低低,走走停停,始终保持在我们身前五米以内,不至于让我们跟丢了。
甲虫向西南方向飞了一天一夜,在百里开外的乱葬岗停下了,爬在一个土包上,急切地嗅着身下的泥土,好像一只缉毒犬。我心中暗暗叫奇,却听得柴师傅说到:“就是这里了,把坟头扒开吧。”于是我们合力把土刨开,没想到里面却不是棺材,而是一条破破烂烂的凉席。更没想到的是,凉席里面包裹着的,竟然是一副小小的骸骨,从身材来看,下葬时顶多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正在我诧异莫名的时候,引魂虫却飞快地俯冲下去,停在了孩子的嘴巴上。柴师傅用手打开了尸骸的嘴巴,发现里面含着一块质地晶莹的黑色玉石。
“死玉!”柴师傅一声惊呼,显得十分惊讶。我仔细端详着这块玉石,只觉得它黑得深不见底,虽然只一块小石头,却给人一种万丈深渊的感觉,好像灵魂都要被吸走了。
柴师傅向我解释道:“这种玉名叫死玉,简单地说,它是魂魄的容器。可它不仅能够存储魂魄,还能吸纳魂魄。你别紧张,你现在全神贯注的时候,它是不会伤害你的。”
“只有在恍恍惚惚容易走神的时候,如果恰巧附近有死玉,你的魂魄就容易被它吸走。这个孩子应该是在五岁夭折的,人死后魂魄不会立即离身,在口中含入死玉,就是为了不让魂魄离体。”
我心中一凛:“难道是有人,要害这孩子不得超生吗?”
柴师傅却摇摇头:“使用死玉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大富大贵,一种是穷苦潦倒。富贵人家舍不得荣华富贵,所以不肯重新投胎。这种人舍命不舍财,墓葬里肯定有很丰厚的陪葬品;而穷苦人家,则是这一世吃足了做人的苦头,实在不愿意再来到这乱世之中,倒不如永远埋在地里清净。”
我沉默良久,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同样一种东西,使用者却是截然相反,富人舍不得财宝,穷人却是不愿意再活。这是遭受了多少贫寒困苦,以至于宁愿放弃投胎到好人家的可能,也不想再吃下一世的苦。
柴师傅点上一根烟,猛吸了一口:“这乱葬岗得有七八十年了,这孩子夭折的时候,正赶上军阀混战,父母是不愿意他再投胎到这乱世啊。好在现在是太平盛世了,等我们救活了阿欣,就把这孩子也超度了吧。”
我用力地点点头。
12
阿欣的一魂两魄,果然就在死玉里,柴师傅引魂入体之后,阿欣终于醒了过来。她昏迷得太久,大脑已经开始萎缩,很多事情都记不起了,依稀知道自己和人订了婚,却不记得那人的样子了。
不过我们还是很欣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异常沉重,这次救活了一条性命,也是做了一件好事。我们让阿欣好好休息了一晚,就带着她马不停蹄地往柴师傅家中赶去。
赶了五天路,我们终于远远地望见了柴师傅的院子,却是一片素白飘飞,看来是白眉已经去了。毕竟血浓于水,再恨再怨,柴师傅还是禁不住老泪纵横。
进了灵堂,只见芸娘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痴痴傻傻地坐在一口棺材前。见到我们,芸娘呆滞的目光里,突然射出两道怨毒的冷箭:“你们来得太慢了!”
柴师傅平静地回答道:“我们已经尽力赶来了。他作恶多端,至死都见不上心上人一面,也算是他的业报吧。”
芸娘两道眉毛竖了起来,刚要发怒,阿欣突然尖叫道:“是你!就是你!那天我看见你的样子了,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芸娘一愣,脱口而出:“小贱人你胡说八道!我那天在你背后出手,你不可能看到……”
柴师傅冷冷的目光望着她,我也冷冷的目光望着她,阿欣茫然的目光望着我,芸娘绝望的目光虚望着地面。
柴师傅轻声说道:“阿欣什么都不记得了,是我教她这样讲的。芸娘,真的是你。她只是个小姑娘,你怎么下得去手?”
芸娘不再否认,只是撇了柴师傅一眼:“你怎么怀疑上我的?”
柴师傅说:“穷人家用的死玉,大多是从山里捡来的,品质不纯,形状也不规则。而你塞在那孩子嘴里的死玉,却质地晶莹,外形圆润。他们家要是用得起这样的东西,怎么会下葬的时候连口薄棺都没有,只有一床破席?”
13
芸娘被拆穿了把戏,变得歇斯底里了:“该死!你们都该死!你离开了我,儿子也要离开我!我让他和我回苗寨,他却非要娶这个汉人小丫头!你们这些伪君子,口口声声什么正道,连自己的亲人都不顾,却把不相干的人看得比什么都要紧!都死了活该!”
话音落地,芸娘突然纵身扑向阿欣:“小贱人!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勾引他!”
柴师傅双臂一推,芸娘便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猛地窜起来冲向阿欣,我连忙吐出了口中一直含着的雄黄酒,那蛇就像碰到烈火一般,也重重地落在地上。
芸娘趁着我们分神,跳窗逃走了,柴师傅嘴巴微微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再追。
我心里一阵难受,心想这真是现世报。这母子俩,都是自私到了极点,不但为所欲为草菅人命,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可到了最后,白眉到死也没有见到阿欣醒过来;而芸娘,恐怕要终日活在悔恨和伤心中了。她实在是低估了白眉对阿欣的感情,以至于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由此可见,术只是一种工具,为人正,则术为道;为人邪,则术为魔,全在使用者的一念之间。
这也让我下定决心,正式拜柴师傅为师,跟着他学习道术。
从此以后,我也踏上了自己修行之路。此后多年,遇到了很多诡异绝伦的事情。有些能说,有些却永远不能说。
如果有机会,以后我会把能说的,都说给你们听。
真的假的,
假的
造业。不怕报应吗,
这世界上存不存在一种反映在自己身上的法术???如果有的話,会有道士用于可怜的凡人身上吗?
这是在写小说吗?
不过我知道远在云南偏僻的山村里确实有苗疆蛊术这种东西,
但是一般人不能滥用的,会有报应。
而且穿女不传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