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

我们物流公司曾经在广州郊区某铁路货场驻过点三年，旁边不远有个粮食仓库，主要是卸大米或面粉等粮食的。粮食从几个省通过铁路运过来，粮食批发商的货车每天都来提货。因为时间长了，我们与粮食仓的职工熟悉，所以经常以比市场上便宜的价格，买到质量不错的大米。

有粮仓肯定会有麻雀和老鼠，因为粮仓前面的空地经常有很多撒漏的大米，引致麻雀来觅食。而老鼠就更不用说了，货场外就是郊区农田，不但阴沟老鼠，连田野里的田鼠也会溜进来偷吃的。中国有句话，叫民以食为天。既然有了麻雀和鼠类，就少不了吃野味的食客了。这些食客不是别人，就是粮仓的某些男女职工。

在这群食客里，最厉害的算是李大叔和王二小。这里说明一下，这个王二小不是那个放羊的抗日小英雄，而是一个姓王的年轻铁路职工，他在家排行老二，人长得瘦小，所以大家叫他王二小而不叫他真名。王二小调来货仓的时候，作为主管的李大叔说他怎么长得这么瘦弱？咱们这里虽然有装卸工和叉车进行装卸作业，但也要常干力气活，这么瘦怎么行？王二小说他小时候家穷，营养不好造成的。李大叔说那好办，大叔可以给点野味你补补。于是王二小跟着李大叔就这么吃起了这些野味。

李大叔捉麻雀，用的方法是诱捕。用绑绳子的棍子支起一个大网，下面放点大米，等麻雀来吃米的时候，一拉绳子就一网打尽。这方法相信大家都会的。但李大叔对付老鼠则是用弹弓和气枪打，因为老鼠不像麻雀那样群体觅食，顶多是几只出动。晚上空闲的时候，放点剩饭剩菜做诱饵在粮仓老鼠的必经之路，然后躲起来，等老鼠聚过来的时候，一枪或一弹弓过去，肯定有收获。李大叔还说王二小比其他人最适合打老鼠，因为他个子瘦小，容易躲藏，在粮仓昏暗的灯光下，老鼠很难发现他。又教了王二小打气枪和弹弓的技巧，二小就这样成了李大叔捉野味的得力干将。

不过对于吃老鼠，王二小原来是抗拒的。毕竟打来的鼠类，确实分不清老鼠还是田鼠。如果是阴沟老鼠，那多肮脏啊，还有很多细菌。但李大叔不以为然，说我们粮仓的老鼠都是吃粮食大的，比其他老鼠要肥多了。而且吃老鼠肯定要处理过的，洗干净煮熟了就没什么细菌病毒了嘛。以前我还掏了个老鼠窝，把小老鼠用粮食养大，养得可肥了，如果你早点来就尝到了。李大叔对用麻雀和老鼠做菜，很有一手，常在粮仓的食堂厨房里做他的拿手好菜。大家尝过他的手艺确实不错，二小也就不抗拒了。

有时李大叔也请我们去尝他的手艺，但本人绝对不敢吃老鼠，心理上过不去啊，如果听说李大叔请我们吃老鼠，肯定是托词不去的。所以本人只吃过几次麻雀。本来日子就这么过，直到王二小出问题。

那年冬天一个晚上，王二小值班，在粮仓里用弹弓打了一只很大的老鼠。这老鼠的个头比一般的老鼠大一倍，说是老鼠，但又不像阴沟那些老鼠，反而有点像田鼠，但又不完全像田鼠。二小拿着战利品给李大叔，李大叔很高兴，说今晚又可以打牙祭了。等11点后没什么事了，咱们就去厨房把它弄了吃。又赞扬二小厉害，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今天打的这只肯定是鼠王。二小问李大叔这只真的是鼠王吗？还说他奶奶说过，鼠王如果被打了，它手下的老鼠会疯狂报复的。李大叔哈哈哈大笑：小伙子这么年轻怎么还封建迷信。就几只老鼠而已，它们来报复，来的越多越好，咱们天天晚上吃野味，吃不完放冰箱，哈哈哈哈哈。。。。。。

还没到11点，值班的同事大姐就跑来说刚才巡视粮仓，发现今晚粮仓怎么多了那么多老鼠？到处乱窜，吓得我都不敢进门，你们是男同志，帮忙去看看吧。李大叔说道好嘛，二小刚说鼠王手下报复，这就来了，又有肉吃了。二小你带上弹弓跟我来。说完拿出他私藏的气枪和王二小去粮仓，同去的还有一个男同事。

到了粮仓，果然发现粮仓里的老鼠比以往多，四五只一起乱窜乱跑。李大叔和王二小拿起武器，看到老鼠就打，同去的男同事也拿个棍子打老鼠。虽然又打了几只老鼠，但那些老鼠好像源源不断似的，不时地窜几只出来，而且好像特别灵活，看到李大叔他们就躲起来，等人一走远，又窜出来。李大叔想了个办法，晚上不用装卸作业，所以粮仓只开了一个小门，他和王二小分别躲在门旁的阴暗角落，让那男同事拿着棍子进仓库赶，把老鼠赶过来他们就打。

男同事进仓库赶老鼠，李大叔和王二小则认真地盯着，只要发现老鼠过来就开火。又打了两三只的时候，二小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突然觉得脚下一疼，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大老鼠不知从哪里溜了过来，咬了他一口，咬得可狠了，当场流血。二小惊得抬脚一踩，踩死那只老鼠。李大叔看到了，就说算了不要打了，赶紧回去上药吧。于是就收兵回城。

回到办公室王二小赶紧找出药箱上药，李大叔还吩咐二小明天去医院看看，别感染了。当晚李大叔也把打来的老鼠，连同那只他称为鼠王的大老鼠在食堂厨房里洗净剥皮，去掉头，内脏和四肢尾巴，剩下的肉再洗净煮了煎了炸了， 做出三道不同风味的鼠肉夜宵，值班的人员又吃了一顿野味。李大叔还说二小今天打到鼠王，又被老鼠咬了，要多吃点补充一下。

第二天王二小去了附近的诊所看医生，医生检查过说没什么大问题，上点药就好。但因为是诊所，药品不齐全，如果要打破伤风针，得去医院。二小上了药以后，没几天伤口就恢复好，也没有去医院检查打针。

过了大约一周后，王二小开始觉得不舒服，整个人感觉很疲劳，容易感冒，有时发低烧，吃药退烧以后，过两天又发低烧。还常做噩梦，噩梦的内容大多数是一群像人一样高大的老鼠精，围着他又撕咬又抓。再不久人开始没有胃口，嗜睡，越睡得久噩梦时间越长。二小的哥哥赶紧开车送弟弟去大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却没有发现有破伤风等疾病，连其他的细菌感染疾病都没有。医生说可能是长期上晚班造成神经疲劳问题，多休息就好，只开了点安定神经的药，还吩咐二小不要乱吃野味。

从医院回来，王二小请假在家休息，医生开的药都吃完了也没见好，还是整天觉得疲劳，也不觉得饿，躺下不到十分钟就睡过去了，睡熟后又会被噩梦惊醒，一个晚上惊醒几次。

王二小的父母从来看望的同事们口中，知道了二小打鼠王的事，当着同事们的面不好说。等同事们走后，父母觉得肯定是王二小得罪了鼠王，所以遭到报复。就回老家把一位懂行的长辈请来看看。长辈到家里只看一眼，就说怎么那么多老鼠围着王二小？二小的头上还有很多麻雀在飞。父母把事情说了，问长辈有什么办法？长辈说二小的行为属于犯杀生孽。粮仓确实有鼠患，但可以做防治工作，既保护了粮食，又不用犯杀生。即使在粮仓打老鼠，也不算重孽，毕竟是管理工作，避免不了的。但他们却是为了一时的贪嘴，而主动杀生，白天杀麻雀，晚上杀老鼠，时间长了肯定遭报应的。现在还有办法，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长辈后来做了一场法事，让王二小上香认错，并保证不犯杀生罪孽。二小照办，之后不到一个月就痊愈了。

王二小回去粮仓上班后，再也不敢跟着李大叔捉麻雀打老鼠，也不敢吃李大叔做的野味了。粮仓也做了防治鼠患的工作，但效果不大，李大叔照常捉野味打牙祭，但不会再叫二小帮忙了。二小也问过长辈：为什么李大叔杀了那么多生一点事都没有？长辈说有些人天生杀气大或八字命硬，能克制一些东西，寻常的邪恶奈何不了他们。但你的八字命格弱，抵挡不了，只能避免犯孽。后来王二小找了关系，申请调到其他车站工作，再也没有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