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讲讲西藏那边的故事。
其实这个故事我想讲很久了,一直没有讲,因为我感觉没有征得别人的同意就发表出来很不好,再一个这个故事确实没什么特别灵异传奇的地方,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小伙子、关于一个喇嘛、关于一对夫妻,仅此而已。
记得去年还是前年,“文青”一词很火,那一年我搭车去西藏,从泸沽湖进藏,搭的是一个云南人的车,是个小伙子,皮肤有点黑,就他一个人,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叫顺子。
顺子很年轻,标准的阳光男青年,那次是他第一次进藏,还记得我问他为什么去西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为了纪念,他说他16岁就没上学了,在一家4s店干汽修,已经干了五六年,然后攒钱买了一辆二手的丰田霸道,也就是那次我搭的他开的那辆车。
顺子说这辆丰田霸道是他人生中的第一辆车,虽然是二手的,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所以就想开着这辆车自驾进藏纪念一下。
那次我跟顺子走的川藏线,路上看到很多徒步进藏的姑娘,大多都是在路边站着手里举着写着“搭车”俩字的牌子,期间不乏想搭顺子车的姑娘,但顺子看都不看甚至还会打开车窗厌恶的骂她们几句。
一开始我有点懵,因为刚开始我搭他车的时候他很爽快的就同意了,而且接触一番下来我知道他是一个比较腼腆的人,不应该是这么恶狠狠的样子。
后面顺子看我脸色不对就说:“何叔,你是不是怪我为什么不载她们一截儿?”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虽然我也知道我并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为什么不同情同情她们。
顺子说:“何叔,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她们都是什么人不?”
“什么人?”我问顺子。
顺子叹口气说:“何叔,你不是本地人你不知道,每年一到这几个月,我们那里就会莫名出现很多二十多岁的姑娘,她们说自己是为了梦想徒步进藏,想去洗涤心灵,一开始我也觉得她们很有勇气,可是渐渐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她们中大部分都是在一线城市打拼的年轻人,嘴上说着是为了梦想,其实都是逃避现实,可能生活上有点不如意,可能工作上遇到了挫折,她们就会拿梦想来当做借口选择逃避。川藏线本来是很漂亮的,可是都被她们搞脏了,外面的人永远都不会想到,所谓梦想的下面都是肮脏的肉体交易。”
那次是我第一次知道“文青”这个词,顺子接着说:“我们当地有很多男的,每年一到这几个月就自驾进藏,其实都是为了睡路边搭车的这些姑娘。那些男的都是老油条了,先让她们上车,然后跟她们吹理想讲故事,往往三两句就能让那些姑娘主动献身,有的男的一路睡着不同的姑娘进藏,回来的时候再睡着不同的姑娘回川。”
可能是我老了吧,听完顺子讲的这些我三观稀碎,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顺子会恶狠狠的对她们。
她们中大多都是大学生或者是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看过几本文青书,听了几首民谣,就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觉得自己有思想有信仰,自己给自己勾画了一个纯洁无暇的朝圣之路,顺子那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打破她们的臆想,让她们明白朝圣之路一点也不神圣。
路上我跟顺子聊了很多,告诉他我并不是第一次进藏。
确实,在这之前我进藏很多次,不是因为什么崇高的理想也不是因为什么神圣的信仰,只因为我对藏传佛教比较感兴趣而已。
入藏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让顺子把车停在路边歇一宿明早再走,然后开始做晚饭,说是做晚饭其实也就是煮泡面。
那一夜在车里面睡得很香,早上起来顺子问我:“何叔,今天咱们去啥地方?”
我指着前面的路说:“顺着这条路往前,缘分到了我们自然会停下来。”
我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故作高深,简单点来讲就是装逼,其实我是个有选择困难症的人,去什么地方吃什么东西我都拿不定主意,但我喜欢把这归结于缘分,因为这样才不会显得自己没有主见。
不过话说故作高深的感觉真的不错,至少顺子是十分崇拜我,我们顺着路往前开,没有目的地,没有计划,甚至没有方向,直到路过一个寺庙,我让顺子停车准备下去看看。
我记得那个寺庙不大,应该不属于景区的那种,在西藏这种不属于景区的小寺庙没有征得别人的同意是不能随便乱进的。
我在寺庙门口看到了一个喇嘛,在这里说一下,大家去西藏不用担心语言问题,大多数本地人可能不会说或者说的不好,但听他们还是能听懂的,实在不行就双手合十施礼。
我当时就是双手合十向那个喇嘛施礼,那个喇嘛也向我回礼,不过还没等我问他寺庙能不能进他就抬手请我进去了,说的是十分不标准的普通话,但是还好能听懂大概意思。
进去后他把我带到了禅房,还给我倒了酥油茶,寺庙里面只有很少的几个喇嘛,房间里焚着不知名的香。
怎么说呢,我往禅房里一坐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那种感觉是十分奇妙的,有机会大家可以体验一下,感觉一身疲倦都被冲刷了一样。
那个喇嘛坐在我对面,然后就入定了,闭着眼睛小声的念着经,当时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把他叫醒或者自己离开,就坐着喝茶,不过我也没想到自己后面竟然能坐着睡着。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那个喇嘛依然在我面前坐着,跟之前的姿势一样,盘坐着闭眼念经,我本来心是挺定的,只不过突然想到顺子还在外面等着立马着急了起来。
可能是我的动作太大,喇嘛睁开眼睛看着我笑着说:“施主不必担心,另一位施主正在隔壁厢房用食斋饭。”
听他这么说我心才算放下,不然就这么让顺子在外面等一上午我心里还真的挺过意不去的。
不过我也感觉奇怪,这大早上的自己竟然都会犯困,随后那个喇嘛又说:“施主有佛缘。”
有佛缘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大部分人都有佛缘,不过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过世好多年的爷爷奶奶,就问他:“人死了之后真的有轮回吗?”
这个问题其实挺搞笑的,我本来也算是门道里的人,按道理讲这话是不应该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莫名其妙的给说了出来,后来我觉得可能是当时的我需要一个正确的引导,而潜意识就把他当成了引导我的那个人。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不同阶段有不同阶段的智者,不同阶段有不同阶段的迷茫,学霸尚且需要老师的指导,更何况是我这个不起眼的平常生呢。
老喇嘛脸上挂着微笑问我:“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有我希望下一世能和他们再次相遇,没有我希望他们能早日超脱。”
“来世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每个人浑身赤裸的来到这个世上,终究是会幻化为这天地的一部分,以什么方式来不重要,以什么方式走也不重要,就如施主,进藏做什么我不知道,出藏了去哪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仅仅是现如今你坐在我的对面。”老喇嘛一副豁达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老喇嘛,中午他留我在寺庙吃斋饭。
吃完斋饭告别老喇嘛,临走的时候我想留点香火钱,但他却一分没收,还送我们到一个小湖边,用一个我不知名的器皿从湖里取了点水,然后用手指沾了沾器皿里的湖水弹在我和顺子的身上,嘴里念着的仍是我听不懂的经文。
离别是为了再次相见,我向老喇嘛双手合十鞠躬。
路上,顺子问我接下来去哪,我想到老喇嘛说的话,告诉顺子:“去大昭寺。”
顺子没有问为什么,跟着导航往大昭寺的方向出发。
在大昭寺旁边,我认识了一对来自上海的夫妻,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们从上海自驾来到拉萨,是为了给他们在火灾中牺牲的消防员儿子点一盏长明灯。
他们说:“听闻通往彼岸的路上是漆黑的,所以来大昭寺点一盏长明灯给儿子指引方向,有一盏灯,漆黑的路上就不会迷失了方向。”
大昭寺门前的灯楼并不是每天都点灯,去问了工作人员说后天才开始点灯,到时候要早点到。
就这样,我在拉萨放空了两天,飞过雪山,吻过湖泊,跟藏族人同载歌舞,和旅游人讲仓央嘉措。
第二天早上,我三点多就起来了,去到大昭寺的时候那对上海来的夫妻已经到了,当时他们正在点灯,看到我点头打了个招呼。
那时候灯架上有上千盏长明灯,随着时间的更迭,一盏又一盏的被人点起。
喇嘛把点灯的工具递给我,等我点好那对上海的夫妻也已经点好,站在点燃的长明灯前含泪为他们的儿子祈祷。
时间在过,前来点灯的人也越来越多,原本蒙蒙亮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迎来了晨曦,晨曦下是正在燃着的无数个牵挂。
那些人,有为自己孩子点的,有为父母点的,有为伴侣点的,有为朋友点的,无一例外,一盏灯亮起就代表一个故事的吐露。
如果有来世,我希望大昭寺每点亮一盏灯,一个已逝人就步入轮回。
轮回是痛苦的,只有超脱轮回,方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