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

很久以前的广州城面积很小，向东的城门在越秀路，叫大东门。

大东门有一条人工挖掘的从白云山引水下来至珠江护城河，叫东濠涌。

出了大东门就属于当时的东边郊区了，东郊区有山有树有田野，还有若干条村落，比如杨箕村，天河村，渔民新村等。

后来清末至民国时期人口不断外扩，才逐渐向郊区开发扩展，东边的郊区成为东山区。

在东山区不高的群山下，有很多历代古代墓群，现在的梅花村（农林东路），农林上路一带的农林横街，东山宾馆，三禹宾馆，达道路边的西元岗等在80年代都出土过古墓。

本人从小到大都是在东山区生活的（现在是中年东山少爷了），80年代上小学时，父母把老家的爷爷请来家里住，方便中午下午的时候，家里有人做饭。

爷爷在广州照顾着我家，奶奶在乡下照顾着叔叔家。

每逢寒假暑假或其他节假日，爷爷会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再回来。

我记得那天是八月份的暑假，作业早做完了。

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疯玩的时间，但可惜的是我不能离开家，因为爷爷回乡下啦。

每天只能和妹妹守在家里看电视，妹妹还可以出去和邻家的小萝莉们玩耍，而我却只能看家，中午11点还得洗米做饭，等爸爸买菜回来炒菜吃饭。

下午5点也如此。小伙伴们又不会每天来我家玩，来了也只能和我下棋打牌， 确实很闷。

八月中的时候，爷爷回来啦，带了老家一些特产回来，我别提多高兴了，又可以出去疯啦。

但那天爷爷回来的时候，好像有点疲劳，说话也不大声，我问爷爷怎么了？

爷爷说可能早起坐车累了，没什么。

中午还是我和爸爸做饭，午饭后大家都午休，我睡客厅的双人床下铺（家里当时地方小，只能在客厅搭床，很多家庭都是这样），爷爷睡他自己的房间，我睡的地方通过客厅的窗户可以看到爷爷房间的部分。

刚躺下来没多久，就听到爷爷的打鼾声。

正当我也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呵～啊”的一声叫喊，从爷爷的房间传出来，声音不大，但突如其来，把上铺的妹妹也惊醒了。

我忙起来看看，却看到爷爷好好地睡着，像平时那样闭着眼睛，嘴张着（爷爷睡觉时都是张着嘴呼吸的）。似乎又睡过去了。

于是我也躺下睡觉，没多久我开始做梦，却梦见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通过客厅的窗户，看到有两个人进了爷爷的房间。

那两个人看不清样子，似乎是两个成年人。

然后又听到爷爷“啊”地叫了一声，我就醒了。

醒来也不确定爷爷那一声“啊”是做梦还是真实的。

到了下午两点多，爸爸去上班了。平时这个时候爷爷也会起床，但爷爷好像还没醒，我当时想着要出去找小伙伴玩，就起来刷牙洗脸。

洗完脸刚从浴室出来，又听到爷爷发出一声类似喉咙里发出来的浑浊的声音。

然后听到爷爷在咳嗽，好像很辛苦。于是我进爷爷房间看看，看到爷爷躺着大口喘着气。

爷爷看到我进来，想说话却又说不清！

这下我知道爷爷身体有问题，马上摸摸爷爷的额头，爷爷在发烧！

问爷爷感觉怎样，爷爷也说不清，就听到说辛苦两个字。

我想到当时邻居家的余爷爷是医院的退休专科医生，就马上把妹妹也叫起来，让她看着爷爷，我去找余爷爷过来看看。

余爷爷带着药箱过来，给爷爷看了以后，说是中暑发烧，还有热感冒，但余爷爷也没有适合的药，就开了个方子，让我赶紧跑去找爸爸抓药。

但最好能把爷爷送医院看。

余爷爷在家里看着我爷爷，我赶紧带着方子跑步到爸爸单位，虽然爸爸单位离家不远，但也跑的够累的。

爸爸听说以后马上和我回家，直接请了辆三轮车把爷爷送医院治疗。

爷爷在医院打针吃药，情况有所好转，到了傍晚在医生同意下就回家了。

我和爸爸帮爷爷擦过身体后，让爷爷睡下。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第二天，爷爷又发烧了，还说胡话，当时我听到的半句好像是“扶着上来别走”，说的还是方言不是粤语。

爸妈没办法，只能又送爷爷去医院复诊。

我继续在家看门做午饭，中午前爸妈和爷爷回来了，医院说可能老人家身体抵抗力差，所以病情反复，再打一针，继续吃药过一段时间就好。

爷爷回来后已经退烧了，中午还吃了粥，人也清醒，说感觉好点了，爷爷上厕所的时候我搀扶着去，从厕所出来时爷爷还说没什么了，睡一觉下午吃药就好。

没想到的时，中午午休时，我做梦又梦见有两个人进了爷爷的房间，又听到爷爷喊了一声“啊”，我起来洗脸的时候，妹妹在上铺叫我，说她也梦见有两个人进了爷爷房间，还听见爷爷“啊”地叫了一声！

我想怎么我们两的梦是一样的呢？于是去看看爷爷，爷爷已经醒来，在咳嗽，我摸一下爷爷的额头，怎么又发烧了？

连忙把爸妈叫来，爸妈也只能给爷爷吃药。

本来中午恢复好点的爷爷，现在又虚弱了。

妹妹把做梦的事情告诉爸妈，爸妈只当是封建迷信。

就在爸妈商量着是否再送爷爷去医院的时候，外公外婆来看爷爷了。

爷爷病了的事是妈妈前一天告诉外公外婆的，还说要等爷爷病好才有空把爷爷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送给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听说爷爷病了，就过来看爷爷。

当时外公外婆一进门，外婆就变得神色紧张，但又没有说明，和外公问候了几句坐了一会，然后吩咐爸妈明天最好在家，就和外公回去了，连土特产也不拿。

当天下午，爷爷还是发烧，吃了药以后发烧度数时高时低，有时说着胡话， 但大家都听不清说什么。第二天外婆一早一个人来了。

外婆来了以后，爸妈都在家，外婆却告诉爸妈让我们兄妹俩出去玩，中午前才回来。

当时我们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只知道可以出去玩半天是件无比高兴的事，于是就出门了。我们出门后的事是我长大后妈妈说的。

据妈妈说，我们俩兄妹出门后，外婆在爷爷床前烧香烧纸做法事，爸爸本来是反对这样做的，但一是为了自己的父亲，二也不敢得罪岳母大人，只好由外婆主持大局。

外婆做了一番法事，包括撒米等，整个过程妈妈后来陈述也有点遗忘，最后外婆念念有词地拿着香出门外，在门外烧了一堆东西，最后让爸爸喂爷爷喝一杯她调制的水就结束了。

到上午11点的时候，我想着家里的事，于是就离开小伙伴的家回家看看。

到家门口还发现有几根烧过的香，那是外婆刚才用过的。进门看爷爷已经好多了，坐着跟大家聊天。

我还记得我回来以后问爷爷要不要吃粥，要吃粥现在就得做。爷爷说我其实很乖的，还责怪爸爸经常打我，男孩子嘛，调皮捣蛋不奇怪，不能打得那么狠嘛。

当时也不知道爷爷怎么突然变好了，我只帮着妈妈一起做饭，午饭后外婆要回去了，临走前还吩咐爸妈如此这般，可惜没听清，妈妈后来也没说请，大概就是放两个符之类。

妈妈说那天上午外婆做法事也是偷偷地做，怕给邻居看见。

幸而当时不是星期天，邻居大多数去上班，有老人的也出门买菜或锻炼身体去了。

所以巷子里比较安静，外婆得以把法事做完。让我们兄妹俩出门也是回避这个法事，爷爷后来告诉外婆和爸妈，他回来的那天，经过农林上路，看到那里出土了一个古墓，当时那古墓已开挖几天，大约有一两层楼深。

挖掘地旁有一群人围着看，但可能是工作日不是休息日，所以只有一些闲杂人等在围观，爷爷很容易就到了人群前，看了一会就走了。

外婆说爷爷就是在那里撞邪的，撞了两个回来，我们两兄妹做梦看到的那两个就是了。

本来爷爷的时运一向没什么坏的，但要知道，新历八月对应的是农历七月，那天虽然不是刚好七月十四十五，但也在那两天前后，就算在白天，有的地方也是阴气比较重的，不小心就容易着道了。

幸好外婆懂一点门道，第二天来就把它们请走了。外婆还说以后发现类似挖掘古墓的，要看也不要太靠近，不然容易撞邪。

这件事爸爸始终不相信爷爷是撞邪，党的教育下从小就胆大的爸爸说从来没遇到也没见过过这类事情，都是心理作用。

还说以前去帮北越打南越的时候，那么多死人都见过了，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

后来爸爸在医院因病去世前，看到隔壁病房一个已去世的阿婆出现在他病床前，就问妈妈为什么隔壁病房那个阿婆来看我？

妈妈当时也知道隔壁病房的阿婆去世了，听到以后就骂了两句粗言叫阿婆快走。

爸爸还说阿婆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再后来爸爸还挂了串佛珠在手上，但已经是回天乏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