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咱们讲到送灵回乡,到达死者家门口的时候渡灯却意外熄灭。
渡灯又称引魂灯,引魂灯顾名思义,可比作为指路灯,专门指引灵魂回到家乡。
民间认为,人死之后魂魄离体,这个时候的遗体只是一副皮囊,魂魄尚且飘荡在他离世的地方,倘若只把遗体运回去埋葬,那么他的魂魄依然得不到安息,所以需要渡灯来进行引魂,把死者的灵魂接引到故乡,正所谓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魂归故里落叶归根”,就是说客死他乡的人必须要带回到故乡安葬,这里不仅指遗体,更点明灵魂。
所以后面出现了湘西赶尸,湘西赶尸不止负责把遗体带回去,还包括灵魂。
中国人对魂归故里这方面看得很重,在以前抗战的时候,有很多战死在他乡的战士,他们有的因为没办法匆匆被埋葬在了当地,等到战争结束后,他们的家里人一心想把他接回来,就会专门找道士做法招魂,发文摄召,开通五方冥路,各方城隍土地,关卡渡口,验证放行。
由此可见,渡灯在送灵回乡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如果熄灭了很有可能会导致死者的灵魂找不到回来的路而迷失在人间,直到彻底消散磨灭。
当我听到事主说渡灯熄灭了的时候心里也是一紧,赶紧让他和他的几个兄弟姐妹站在路上呼唤母亲,因为亲人的呼唤也算叫魂的一种。
渡灯就好比一个媒介,一个连接故乡和死者亡魂的媒介,现在这个媒介断了,只能靠亲人的呼唤重新连上。
另一边我还要开始准备接下来的礼仪,其实办丧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很麻烦很繁琐,大大小小的事,从买什么东西到烧什么东西,还有上香磕头,一步都不能错。
不过当时事主已经安排好了人帮我,我只负责礼仪这方面,其他的事都是我指挥事主本家去做。
在我们这行基本也都有这个规矩,去哪办丧不可能什么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有些就需要主家安排人手帮忙。
这些人手因为都是本地人,对本地丧葬风俗知晓的多,给我打下手我也能了解的更多,这丧也就能办的更加顺利。
他们这种打下手的我们也有个称呼,叫做“看礼”,看什么礼呢,自然是丧礼,丧葬上的一些地方礼仪。
在以前,北方尤其是安徽河南那一带,但凡红白事,主家就会写个单子,这个单子上全是本家人员,谁负责端菜、谁负责洗碗、谁负责迎客、谁负责记账,只要这单子上写了你的名字,不管你在哪,工作有多忙,都得回来按照单子上的任务办事。
不过这几年少了,也可以说文化没落了吧,红事可以不回来,但一般白事还是会回去的。
所以这“看礼”,也属于单子上的一个任务,一般都是事主本家负责。
后面我跟看礼的几个人聊了一会儿,问了他们一些地方习俗,听后我感觉都还好,但有一点我不太能接受,就是他们当地有这么一种丧葬习俗,叫做“对棚”。
对棚是什么呢?
对棚流行于辽宁部分农村,本来是吹悲调大唢呐,后来是二人转说黄色笑话,进一步演变成以色情、低俗、自残来博眼球的节目。
在以前,有钱的大户人家为了自家长辈丧事能办的漂亮有面子,就会请两伙人,相隔二三十米脸对脸搭两个棚子,观众在中间,表演人员轮番斗法(比拼),谁卖力气多谁就能得到主家赏钱,美名其曰:对棚儿。
当然,前提得是大户人家,因为一般人是没资本办这种规模丧礼的。
但凡搞对棚的丧礼,来的人那是络绎不绝,其中大部分人并不是来参加丧礼的,更多的是来看节目,就是对棚的节目。
本来丧礼是一件庄重肃穆的事,被这样一搞,就成了人多热闹的景象,甚至比结婚都热闹,老远一看全是人头,就跟赶庙会一样,简直荒唐。
尤其是对我来说,我是专门办丧的,什么都不讲只讲让死者体体面面的走完最后一程。
但他们当地的这个习俗简直就是亵渎了我的职业道德,如此荒唐的习俗谈什么让死者安安心心的走完最后一程?
都说是什么为了让长辈走的风光,走的有面子,其实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我是一万个不赞同搞什么对棚,还过去跟事主商量了一下,告诉了他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事主明显有些不太愿意取消对棚这个环节,说什么别人家都搞他们家不搞不太好,其实我也知道他是怕别人到时候笑话他没本事,老母亲死了丧礼上也不办的风光点。
没办法,事主非要搞什么这个对棚我也只能顺着他来,毕竟他是事主,说难听点,到时候把他逼急了我真怕他会说别人找的知客都不怕你怕个卵蛋子,难不成本事不行?
所以后面我也就同意了事主搞这个对棚。
不过同意归同意,这事情还是要解决的,不然你说到时候死者在灵堂躺着,外面大喇叭吹着小姑娘腰露着,多难看啊,说不定还会冲撞到死者,到时候还会出现不少麻烦事。
身边那几个看礼的看我忧心忡忡的样子问我咋了,我把我担心的地方说了后他们让我放宽心,大不了到时候把门给关了,眼不见为净,这样外面随便他们闹,反正死者在屋里也冲撞不到。
我摇摇头说:“不成,哪有大门紧闭把死者关在灵堂的,再说老太太的魂儿还没回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很快,天还没黑的时候,事主就把两个班子请了过来,两个班子带头的都是膀大腰圆的大汉,后面还带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用说就知道晚上这里肯定有一场低俗表演。
我也没心去理会,只顾埋着头准备接下来要用到的东西,写丧联、准备香火纸钱、布置案桌贡品,这些都是亲力亲为。
后面还要念悼词,这个念悼词也比较讲究,首先声音一定要洪亮,不要求字正腔圆,但一定要咬字清晰洪亮严肃,这是最基本的。
念完悼词后就开始安排人上香烧纸了,死者的儿女要有一个守在冰棺旁边,然后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挨个跪拜,完后还要接白布挽颈。
来吊唁的人要是哭,死者留在冰棺附近的儿女也要跟着哭,再之后我听到外面一阵锣响,我知道,外面对棚应该是要开始了。
我安排了一下灵堂里的人后就出去了,其实也是想看看这对棚到底啥情况。
出去后发现这所谓的对棚没我预想的那么不堪,两个班子带头的大汉都挺懂礼仪的,一上来就歌颂死者,一方说罢另一方接上,就跟较劲儿似的看谁夸死者夸的好夸的漂亮。
不过他们这两个班子也不是瞎胡吹,都是老太太生前的事迹,什么哪一年哪一月救了条狗,哪一年哪一月养了条猫,虽然都是小事,但经过他们这一包装,还带着颤音哭腔,说的那叫一个声色俱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走的是哪个一代伟人呢。
不得不说,他们的业务能力确实值得我去学习。
歌颂完死者的丰功伟绩后,他们两个班子又开始唱歌,唱的什么我不记得了,但肯定有一首《酒干倘卖无》,这个我记得很清,还把台下来吊唁的宾客唱哭了好几个。
唱歌这个环节也是对唱,就跟打擂台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但是慢慢就开始变味儿了,本来是唱歌,唱着唱着有女的出来伴舞,一开始还算正常,但是后面其中一个班子呼声比较高,另一个班子不乐意了,台上跳舞的女人直接把衣服脱了,上半身穿着一个半透明的镂空外套,下半身一个短裙加黑丝袜,台下的人又开始给这个班子叫好。
看到这我心里有些不大舒服,确实是很低俗,我都不知道那么冷的天,台上跳舞的那几个女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生气了,这两个班子比拼,谁的呼声高谁后面拿到的赏钱就越多,另一个班子不服气,台上的女人脱的只剩下两件内衣,一时间台下的观众大声叫好,只有我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当时我还嘟囔了两句,说她们有伤风化,但旁边有人说:“这算什么有伤风化,你钱要是给够她们全裸都成。”
台上的女人不断撩拨台下观众的心,那场面真的看着脸都发烫,我始终搞不明白这算怎么回事,里面还躺着死者呢,外面的人却跟打了鸡血似的热闹兴奋到不行。
当时我担心灵堂里会出问题,还进去观察了一会儿,不过还好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可是等我再出去的时候,台上原本跳舞的女人已经换成了体格健硕的男人。
前面我也说了,这对棚不止低俗,完全就是什么吸引人来什么,女人跳舞卖弄风骚,男的就耍杂技自残,像什么蒙眼扔飞镖、吞剑喷火,简直就真一个庙会杂技班子。
当时我叫来事主,问他表演的人不会有事吧,别到时候出了意外可就不好了。
事主让我放心,说什么他们都是专业耍杂技的,用的都是障眼法和道具,不会出什么事的。
但墨菲定律又说了,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两个班子互相较劲,这边表演蒙眼扔飞镖,对面就表演光脚踩钢刀,这边表演吞剑那边表演喷火,一开始确实都赢得一片叫好,但后面可能是台下的人看乏了,也就不怎么能提得起兴趣了。
台上的人为了赏钱也是拼了,不知道从哪搞来几个灯泡,还给台下的观众验证看看是不是真灯泡。
验证过是真灯泡后,表演者开始表演吃灯泡。
真的就是吃灯泡,先把灯泡敲碎,然后捏起来灯泡碎片就开始吃,一边吃一边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每响一声我心里就跟着颤一下。
表演者还时不时张开嘴巴让观众看他舌尖口腔里的灯泡碎片,等到最后一口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我知道这是特技,虽然我不是内行人,但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比较高风险的特技,台下的人看的也是一脑门汗,这种表演让他们感觉前所未有的刺激。
另一边对面的班子不甘示弱,表演钢筋刺喉,也就是这时候意外发生了,本来这钢筋是会被表演者的喉咙顶住刺不进去的,但不知道怎么搞的,钢筋直接把表演者的喉咙都刺破了,血当时就流了一地!
那位表演者就好像被割喉了一样,捂着喉咙跪在地上,嘴巴里不停的往外喷血,眼神逐渐涣散,台下的人惊叫连连。
事主也被吓住了,估计他也没想到会搞出事,我看他还在愣着赶紧吼他打120,再晚人可就没了!
等到120来了后,台下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我看着台上遗留的一滩血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丧礼上见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好长,慢慢看。
其实,民间真正的做法是:多叫多请人来,就是为了人气!只不过用各种表演吸引人来,确实有些变味了。
没有后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