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元方,是一个大学本科生。我学的专业是化学工程,但是我对这个专业的兴趣比老虎对红萝卜的兴趣多不了多少。
我感兴趣的东西是历史,但是在父母大人的逼迫之下,我只能弃文从理。
在父母眼里,历史这种东西在养家糊口方面一钱不值,毫无用处,但是在祖父眼里,历史却是个好东西。
陈家村世世代代居住在中原大地上颍河的东岸,这里是我们陈姓的发源地,也就是说,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没离开过故土,我是陈家嫡亲嫡亲的纯正传人。
我祖父是我们陈家村老陈家的族长,我老爸是我祖父的大儿子,而我是我老爸的大儿子,按照常理来说,我就是我祖父他老人家的嫡长孙,这个族长的位置迟早是由我来继承的。
但是很不幸的是,陈家大祠堂在一夜之间,被几个顽皮的孩子放火烧成了白地,甚至连族谱都荡然无存了,爷爷大病一场后,说这是上天的警示,祠堂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天意如此,不可违,家族内从此之后也再不设家族长了。
据说爷爷年轻时是个四处游荡的算命先生,但爷爷退休前却做了十年的县城房产管理局干部,总之,他退休之前,我很少见他。只听说他老人家在外名声不小,还有个外号叫什么“神算陈”。
在我十五岁前,我们一大家还没有分家,老爸、二叔和爷爷奶奶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爷爷退休后闲在家,我经常见他摆弄一堆奇怪的东西,还整天带着老花镜琢磨一本书。我总是好奇地站在一旁观看,爷爷见了很是欣慰,有一次,他老人家就说:“有朝一日,这些东西就传给你。”
我说:“给我干什么?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爷爷指着两个盘和两本书说:“这些东西是咱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个是八卦盘,这个是罗盘,这本书是我手抄的《麻衣相法》,这本书也是爷爷手抄的,是祖宗亲写的《义山公录》,怎么样,想不想要?”
我说:“要了这些有什么用?”
爷爷笑了,他说:“这些都是咱们祖宗留下来的宝物,你应该要,要了之后可以学啊,学了以后就会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算出来。”
我那时候只有十岁左右,我当然不相信爷爷说的话(现在还是不相信),因为老师说了,那叫封建迷信嘛。
我就对爷爷说:“骗人!我不信什么都能算得出来!你能算出来你自己活多少岁吗?”
那时候,我的老爸刚好从屋里出来,听到我这一句话后大吃一惊,脸色巨变,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喝道:“住嘴!以后不准说这种话!”
我被老爸一脸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回头再看看爷爷,只见他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我委屈道:“怎么了,说这种话有什么要紧的吗?”
爷爷忽而又笑道:“如果我能算出来我活多少岁,你就愿意学?”
老爸急道:“爹,你……”
爷爷摇摇手,打断老爸的话,对我说:“元方,你愿不愿意?”
我想了想说:“你要是算的准,我就愿意学!不过我怎么知道你算得准不准?”
老爸大怒道:“你个混蛋,老子打死你。”说完就把我按在地上要动手。
老爸平时不打人,而且对我很温和,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打人。他系统地学过武术,在高中毕业后又做过武警,出手很重,所以说,他轻易不肯出手打人,一出手就容易伤人,但是这次居然对我动了手。
没想到爷爷也发怒了,爷爷站起来大骂道:“陈弘道,你个兔崽子,你今天敢打元方一下,我就废了你!给老子滚一边去!你不继承老子的衣钵,还不想我孙子学吗?你个不孝子,亏老子给你起了一个好名字!白瞎了!”
老爸被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退到屋里去了。
二叔陈弘德从外面回来,进院子里后发现气氛不对,便问道:“怎么了,都一脸郁闷相?”
爷爷立即对二叔咆哮道:“你也给老子滚!”
二叔吓得一缩脖子,抱头鼠窜,临走时还不忘嘟囔一句:“我怎么了,连我也骂。”
爷爷对我说:“你站在这里别动,等爷爷一会儿,爷爷就能算出来自己能活多少岁,等爷爷死的时候,你就知道准不准了。”
我点点头。
爷爷走进屋里,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麻衣,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又抬了一个香案摆在正屋门前,桌上摆放了一个老香炉,桌下铺了一个蒲团,爷爷翻身跪倒,燃上三柱香,朝天念念有词。
没多久,念诵完毕,爷爷将香插入香炉,然后起身,又从内屋拿出来一个黑漆盒子。他打开盒子以后,拿出来三枚老铜钱,还有一个刻满了字的龟壳,放到香案上。
我不知道爷爷要做什么,却见老爸居然面露惊恐地站在屋里盯着爷爷看。
老爸一向胆大包天,居然会害怕,那一刻,我变态般地感觉这事情很有趣。
爷爷又向天念诵了一会儿,然后抓起铜钱轻轻一撒,又摆弄起龟壳,许久,我看见爷爷的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那还是农历九月天,天气根本就不热。
爷爷琢磨了很久,直到三炷香焚烧殆尽,爷爷擦了擦额头的汗,从地上爬起来。我老爸赶紧去搀扶他,并且轻轻地问了一句:“怎么样,爹?”
爷爷不自然地一笑,道:“没事。”然后他推开老爸,朝我喊了一声,说:“元方,爷爷算好了,你也要记好,爷爷只能活到七十二岁。”
七十二,这是我童年里记忆最深的数字。
我十岁那年,爷爷已经是六十二岁了,十年之后的2000年,当我在念大二的时候,爷爷也快七十二岁了。
那一年冬季,在我期末考试结束,快要放寒假的时候,我忽然接到老爸的电话,老爸说:“你爷爷去世了。”
这一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我根本不能相信!
因为在这一学期刚开学的时候,爷爷还送我来学校,那时候爷爷还强壮地跟个老虎似的,他能轻而易举地把我给举起来,转个圈,再放下来,面不改色,要知道我也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四的精壮小伙子啊。但这还不算,爷爷还经常在家里面举石墩,据说那石墩将近二百斤。
我们家族的男人都很高大,我身高一米八,已经算是矮的了,我老爸和二叔的身高都在一米八三,我爷爷的个头更是有一米八五左右,体重将近二百斤,是真正的虎背熊腰,而且身手矫健,行动灵活,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他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去世呢?
但是,爷爷现在居然去世了,打死我都不信!
当我急匆匆返回家的时候,爷爷的丧礼已经办过了,遗体都要送去殡仪馆火化了,我恰好是赶上了见他遗体的最后一面。
爷爷的脸很安详,没有什么痛苦,好像是睡过去了一样,这让我安心不少。
去殡仪馆的路上,我质问老爸道:“你为什么不早通知我?”
老爸说:“这是你爷爷的意思,他不让我通知你。”
爷爷的意思?没理由啊,我一直可是爷爷最钟爱的孙子,虽然说我还有两个堂弟陈元成和陈元化,但是我却是爷爷三个孙子中最聪明的一个。
于是我说:“为什么呀?”
老爸摇摇头说:“你爷爷的意思,我不知道。”
我想了想说:“那爷爷给我留下什么话没有?”
老爸依旧摇摇头说:“没有。”
我顿时十分失望,难道爷爷弥留之际竟然忘了他还有我这么一个孙子吗?
我不死心,又问老爸道:“那爷爷给我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老爸淡淡地说。
“真的没有?什么都没有?”
老爸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很古怪的表情说:“你想让你爷爷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我说:“那爷爷总不会什么都不给我留吧,我可是他嫡长孙!”
老爸冷笑道:“我还是他嫡长子呢!”
我顿时无语,但心中却明白,老爸那是诡辩,而且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他是瞒着我的。
我这个人自打记事起就没再流过泪,但是去殡仪馆火化爷爷遗体的时候,我们一行人跪在地上为爷爷送行,看着爷爷魁伟的身体被送进炼化炉里那一刻,我鼻子一酸,泪水就涌了出来。
那么魁伟的一个躯体进去了,待会儿出来的就是一盆骨灰,而我的这么近的一个亲人,竟然说没就没了,人生之无常,生离死别之悲伤,不能不令人潸然泪下。
正在我伤心的时候,跪在我旁边的堂弟陈元成忽然冷冷地说:“你装什么装?还哭鼻子!”
我愣了一下,然后怒道:“我装什么了?爷爷去世了,难道我不伤心?”
陈元成“哼“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爷爷就是被你害死的!你是凶手,还会伤心?”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蒙了,我呐呐道:“我害死了爷爷?”
陈元成的话让我晃了一下神,还没等我回过味儿来,旁边的二叔却“啪”的一巴掌打在了陈元成的脸上,呵斥道:“乱说什么?闭上你的鸟嘴!”
跪在二叔旁边的二婶推了一把二叔,埋怨道:“你打孩子干嘛?”
陈元成捂着脸哭道:“谁乱说了?是你跟我妈说的,哥哥当年非得让爷爷给自己算命,爷爷才算死自己的。这些话我都听见了!”
又是一声晴空霹雳,惊得我恍若隔世。
我恍惚间想起了十年前那一幕,想起了爷爷给自己算命的经过。
当年,爷爷确实说,他只能活到七十二岁。
而且当时确实是少不更事的我让爷爷算的命,这就是爷爷去世的真正原因?而我就是害死爷爷的凶手?
我的背上一阵发凉,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我抬眼看看二叔,二叔一脸尴尬地看着我,嚅嗫道:“元方,别听你弟弟胡说,那都是假的……”
我又看看老爸,老爸则是一脸怒气地瞪着二叔。
我喃喃道:“爸爸,怎么回事?”
二婶忽然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不知道吗,这是咱家的祖训,算命的人最忌讳的事情就是给自己算命,有道是算命莫算己,算己死无疑!”
二叔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闲心说这种事情,不怕咱爹怪罪你?”
二婶不服气地说:“本来就是这样嘛,我又没说什么瞎话,咱爹也不是我害死的,我一守妇道,二守孝道,他凭什么怪罪我?”
二叔气道:“你个败家娘儿们,回去再跟你算账!”
二婶毫不示弱道:“你在咱爹灵前骂我,咱爹还没走远,他都瞧着呢!”
“你!”二叔顿时为之气结。
二叔他们的争吵让我烦闷异常,我的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二婶刚才说的那些话。
算命莫算己,算己死无疑?祖训?算命人最忌讳的事情?
我曾经听爷爷说过,给别人算命这种事情,是泄露天机的行为,算的越准,泄露天机的罪过就越大,上天就会越不满,这样是有损阴德的。给别人算命是泄露天机,给自己算命就是窥伺天机了,这样的罪过更大,自作孽,不可活啊。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人才不能给自己算命,尤其是算寿命?那我岂不是真的害死了爷爷?
但是,算出来自己的命,又在算出来的时间上去世,怎么说都应该是寿终正寝,怎么能说是我害死的呢?
我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十年前老爸的疾言厉色和祖父的不忍神色又回到了眼前,十年前祖父的话也响在了耳边——如果我能算出来我活多少岁,你就愿意学?
对了,爷爷当年不顾老爸反对,坚持要算自己的命,就是为了让我学什么东西。
那爷爷究竟想让我学什么呢?
那个八卦盘,那个罗盘,那本《麻衣相法》,那本《义山公录》,还有那个黑漆盒子里的铜钱和龟壳顿时浮现在脑海里。
这些东西到哪里去了?
经过这么一档子事,再加上悲伤,在葬礼上,我一直沉默不语。
安葬了爷爷之后,我一直追问老爸,爷爷是否把两盘两书留给我了,老爸始终坚持说没有,那些东西爷爷没有交代,他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对于老爸的话,我虽然一万个不相信,但也无可奈何。
我想要那些东西,不是因为我相信那些东西,而是好奇,我想知道爷爷当年是怎么算出来自己只能活到七十二岁的,是巧合,还是那些东西真能算出一个人的寿命来。
转眼之间,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我心中因为爷爷去世而产生的悲伤也淡了许多,但那些神秘的事情却一直萦绕在我内心深处,好奇心让我有种不查到真相就不能自拔的感觉。
大年初二,父母和妹妹要去走亲戚,我说要和同学聚会,推脱不去,还叫来了从小到大一直和我在一块上学的刘运成作证。
刘运成是我在村里的发小,又是同学,他说有聚会,我爸妈都深信不疑,就留我在家里了。
父母和妹妹走后,我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
刘运成奇怪地问:“你不会是要偷钱吧?我草!那我不是成帮凶了?”
我没好气地说:“闭上你的臭嘴,你才偷家里钱呢!我是在找东西。”
家里所有的箱子、柜子、床铺都被我翻了一通,居然什么也没找到。我郁闷了,难道爷爷真的什么东西也没给我留下?
我坐在正屋门口开始琢磨。
当我的目光瞟到我们家院子里右边地面铺的砖头后,我灵机一动,心想,不会是藏在这下面了吧?
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我们家的院子和爷爷家的院子布局一样,而在很久以前,我看见我爷爷从砖头下面挖出来过几瓶好酒,估计这就是我们家藏东西的习惯,老爸肯定也受到了爷爷的遗传。
我招呼刘运成道:“萝卜头,过来跟我一块把这些砖头给揭开了。”
刘运成的头长得特别大,很像那种特别滚圆的洋萝卜,即俗称萝卜头的东西,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萝卜头”。
刘运成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说:“揭砖头干嘛?”
我骗他说:“看下面埋的有什么宝贝没有,那可是我爷爷留给我的。”
刘运成一听有宝贝,兴趣立即就来了,我们两个开始一前一后的揭砖头。
在第三排的几块砖头下面,我们还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里的地面敲上去发出“啵啵”的声音,证明它下面是空的。
我把砖头上的浮土抹去以后,那里赫然出现一小块水泥板,我揭开水泥板,发现下面是一个大瓮,再打开瓮,里面果然装着爷爷的那些东西。
两个盘,两本书,一个黑漆盒子。
刘运成咂摸着嘴说:“这些是什么宝贝?”
我说:“先别管什么宝贝了,快把地恢复原样。”
我只把两本书拿出来,然后又把瓮给封上,我们两个又把砖头重新铺好。
忙活完,又洗了手,我把两本书摊放在腿上,我得好好研究一下这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我先把那本《麻衣相法》打开,只见里面有字有图,字是口诀,图是手掌、面部、五官、头部、身形和穴道。
我又拿起《义山公录》开始看,只见目录上写着“理篇、谋篇、邪篇、卜篇、符篇、堪舆、星象、奇门、巫、气、道、命。”
翻开之后,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祖父的字迹,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写着几行大字——月缺其半,天书存遗,不肖子孙,勉以完璧。
我愣了一下,继而想到,这难道只是半部书?
翻到最后一章,果然见篇目上写着“堪舆”,而后六篇却不见其踪。
刘运成见我发呆,随手拿起《麻衣相法》翻了几页,念起一首口诀道:“骨不耸兮且不露,又要圆清兼秀气。骨为阳兮肉为阴,阴不多兮阳不附。若得阴阳骨肉匀,少年不贵终身富。”然后咂咂嘴说:“这是写的什么呀?什么叫做头者一身至尊,百骸之长,诸阳之汇,五行之宗……草!文言文啊!”
我翻翻白眼,说:“那是看骨相的,你个笨蛋!”
刘运成泄气地说:“看相的书算是什么宝贝,又不是古董,在地摊上五毛钱都能买一本,你又骗我。”
我说:“地摊上的书能和我爷爷的相比吗?要不是宝贝,我老爸能把它藏得这么神秘?算了,以你的智力水平,你是不会懂的,快把书给我,我得藏起来,免得我老爹回来以后发现。”
刘运成不屑地把书扔给了我。
老爸他们回来后,我装的若无其事,然后用余光瞟老爸。发现他在观察地面,不过好像没发现什么。
我把两本书藏在我的卧室的床褥下面,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被窝里用电灯照着看。
《麻衣相法》那本书就是通过骨骼、面容、手纹、穴道以及生辰八字等再结合阴阳、五行学说推测人的吉凶休咎的,我略翻了翻,记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内容,然后就没了兴趣继续研究,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义山公录》上了。
《义山公录》的《理篇》主要讲了三件事,“天人合一”、“阴阳相济”、“五行生克”,类似于《易经》,我纯粹当哲学看了看。《谋篇》好像是鬼谷子纵横捭阖那一套;《邪篇》则是讲了各种各样的魑魅魍魉以及辟邪驱凶的方法,其中还杂合了一下治疗疑难怪病的方子,我把它们当做是趣味小故事通读了一遍;《卜篇》则是问吉测凶的休咎之学;《符篇》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咒,图文并茂;《堪舆》则是讲风水。
看完《义山公录》,忽然感觉有好多地方说的很有道理,不是纯粹的封建迷信那一套,于是我就又读了一遍,这引起了我对下半部书极大的兴趣。
不知道《星象》、《奇门》、《巫》、《气》、《道》、《命》这些篇章会讲些什么内容。
难道真的像爷爷说的那样,看过之后学会了,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那我岂不是如来佛祖?
我在被窝里边想边乐。
拿到两本爷爷的遗书后,我有时间就会去研究,我本来就善于记忆,对于感兴趣的东西,更是记忆深刻,也就是两三天左右,《麻衣相法》已经被我识记了大半,而《义山公录》更是被我记得烂熟。
大年初五那天晚上,我和老爸在屋里看电视,母亲在里屋和妹妹闲聊,院大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我去开门一看,是二叔。
二叔这个人整天不务正业,只爱打牌,过年的时候更是不会离开牌桌半步,这时候竟然破天荒的来找我们了,我和老爸都很奇怪。
老爸说:“你不会是叫我去打牌吧?我可不去。”
二叔摇摇头说:“当然不是,我有大事了!”
看二叔神神叨叨的样子,我笑道:“你能有什么大事?输钱了?”
老爸瞪我一眼说:“怎么跟你二叔说话呢?”
母亲这时候也出来了,她问二叔道:“怎么了,弘德,坐下说。”
二叔坐下后,喝了一口茶,说:“大哥,你还记得大何庄的老倔头吗?”
大何庄在颍河以西的一个山区里面,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山村,虽然环境恶劣,但历史悠久。我们那边的地势以颍河为界,颍河以东是平原夹杂些丘陵地,就是我们那边;颍河以西多是山地,大何庄就坐落在山地之中。
老爸想了想,说:“记得,咱爹还给他看过风水,说他家的房子不好,我记得咱爹回来嘀咕了很久——他怎么了?又找你看风水了?”
二叔说:“十几年前,是老倔头的老婆请咱爸去看的他们家风水,我是跟咱爹一块去的,看得是他家老宅,咱爸一直说不好不好,老倔头就是不听,还把咱爸给轰了出来。你知道咱爸在回来的路上怎么说吗?说那是标标准准的凶宅!”
我们的脸色一下子都变了,老爸沉声说:“弘德,你别神神叨叨的,有什么话快说!”
二叔说:“老倔头今天发疯了,人家都说是……说是鬼上身了!”
我笑道:“二叔,什么是鬼上身啊?”
二叔一副很骇人的表情道:“你没见过,鬼上身太吓人了,被鬼上身的人,有时候说话做事很正常,但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强调、内容还有表现出来的表情,做出来的动作都是已经死过的人的。”
我愣了一下,说道:“什么鬼上身,那不是精神分裂症吗?是精神病啊——我妹妹可是学医的,让她给你普及一下医学常识吧。”
二叔急道:“你还不相信,哪里是精神病,精神病会死人吗?”
我说:“只要是病,就会死人的吧——你不是说老倔头只是发疯了,谁死了?”
二叔说:“老倔头有两个儿子,一前一后都是被鬼上身后死掉的,如果是精神病,总不会一家爷儿三个都是吧。”
我又愣了一下,说:“他已经死了两个儿子了?”
二叔说:“正是!而且还都是一样的害病,一样的死法。”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精神病是会遗传的,这也不是很奇怪。”
二叔冷笑了一声,说:“你说的这些二叔也知道,关键是,老倔头是爹,如果是遗传的话,怎么可能会是他的两个儿子先发疯死掉,老倔头后发疯,总不会是儿子把病遗传给老子了吧?”
我说:“找医生看过了没?医生怎么说的?”
二叔冷笑道:“医生根本就不敢看。”
我奇怪地说:“为什么?”
二叔撇撇嘴说:“因为太吓人了,他犯病的时候,如果你不理他,他也不理你,就只胡言乱语、疯疯傻傻而已。但是如果你去招惹他,他就像疯子一样拼死了整你,谁都压制不住。”
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说:“这是病入膏肓了吧?”
二叔又冷笑了一声,说:“不是病入膏肓,是有鬼祟!老倔头的小儿子先发疯,大儿子后发疯,老倔头如今也发了疯,三人发疯的时间不一样,但是表现却一模一样,说的都是同样的话,脸上是同样的表情,做的是同样的动作,这才最奇怪!他们分明是被同一个恶鬼给缠上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
二叔说:“我本来也不知道,老倔头他们家三个男人,死了两个,最后一个又疯了,家里已经没别人了。老倔头的老婆当年听了你爷爷的话,和老倔头发生了争执,没多久就跑回娘家了,今天晚上是老倔头的兄弟二脑袋来找的我,话都是他说的。”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立即说:“如果真是鬼上身,为什么老倔头的老婆没被上身?”
二叔说:“当年就是她请你爷爷去给他们看的宅子,你爷爷说的话,她十分相信,你爷爷还特意给她留了个辟邪的东西,估计是那玩意起作用了,而且后来,她也一直在自己娘家住,偶尔回一次家,所以她才能逃过一劫。”
我打破沙锅问到底,说:“我爷爷给他什么辟邪的东西了?”
二叔说:“一块石头,“丁”字形的小石头,你爷爷在上面刻了一些字,说是灵石,那女人整天挂在脖子上。”
灵石?
我忽然想起来在《义山公录》里“邪”篇“器”章里有这样的记载:“山阳之石,昼有日灼,夜有月洗,聚日月之精华,暴于山巅,受雷劈电击而不碎裂,有刚直之气,可取为灵石,以镇邪祟。”
大意是,在山上处于向阳面的石头,受到风吹雨淋、雷击电打,又吸收日月精华,本身坚硬无比,有灵正之气,可以用来镇宅驱邪。
所以,古往今来许多人家的房前都立有很大的石头,有的上面还刻着“石敢当”或者“泰山石敢当”的字样,那都是用来镇宅辟邪用的。
这些事情被我联系到一起想了又想,我不由地有些动摇了,难道《义山公录》上写的都是真的?
我在胡思乱想之际,我听见老爸问二叔道:“那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我可不会驱鬼,你应该去找跳大神的或者风水先生啊。”
二叔道:“二脑袋知道当年咱爹给他家老宅看过风水,也说过他们家老宅不好,他就相信咱家的人,他如今是求我给他家破解一下,他说他们一家子现在可是都吓怕了,白天夜里都提心吊胆,他大哥老倔头还整天疯住在何家老宅里,说不定哪天也就死了。”
老爸说:“那你就破解一下吧,找我干嘛?”
二叔笑道:“如果咱爹在,我就不找大哥你了,说实话,我学了咱爹那一点皮毛,知道的东西不少,办法却没有,哪能破解得了,你把那本《义山公录》借我看看还行。”
听到这话,我吃了一惊,要是老爸去给二叔拿《义山公录》,我可就爽了。
老爸看了我一眼,然后对二叔说:“我没有什么《义山公录》,我要那种东西干嘛?我又不算命,也不看风水,况且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小时候父亲逼我学,我就不学,为此没少挨打。”
二叔笑道:“我当然知道,不过咱爹也没说把《义山公录》给你啊,咱爹是留给元方的,你快拿出来吧。”
我装作很不满地看了看老爸,说:“老爸,你不是说爷爷没给我留什么东西吗?你怎么这么不老实呢?”
老爸也颇为尴尬地看了看我,然后没好气地对二叔说:“我不是不让你说出来的吗?”
二叔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说:“大哥,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你怕什么呢?元方是大学生,他会相信这些东西?他会学这些东西?这在人家眼里都是封建迷信,封建糟粕,用现在一个比较流行的词汇就是——鄙视!是不是啊,元方?哈哈。”
我无奈地看看二叔,这货太没大没小了,你想尊敬他都不行。
二叔又催促道:“大哥,别磨蹭了,我跟你说,这可是涉及到生死大事,人命关天啊,就算不管已经疯了的老倔头,也得管管二脑袋啊,二脑袋可是吓得活不下去了,万一人家家里也出什么事情了,你过意的去吗?”
老爸说:“那是老倔头的家,跟二脑袋有什么关系?”
二叔说:“看你这话说的,那老宅是他们老何家的,每个人都有份,只不过是老倔头住在里面罢了,而且现在老倔头还在发疯,说不定等老倔头死了,就轮到二脑袋了,他能不害怕吗?他们整个大何庄的人都心神不宁呢。”
母亲也说:“弘道,去拿出来给他吧,多可怜人啊。”
老爸想了想说:“慢来,书在我这里,今天晚上不能给你,明天天明,你再来,我跟你一块去。”
二叔翻了翻白眼,说:“看你那小气样,还怕我不还给你!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不还给你也没什么,你拿着又没用。”
老爸说:“少废话,你爱来不来。”
二叔叹口气,说:“好吧,我来,谁让你是老大哥呢!”
二叔走后,老爸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的嘟囔了一句:“那书给不给弘德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我做贼心虚,早早地溜回去睡觉,睡觉前又把《义山公录》给翻阅了一遍。
第二天清早,二叔果然很早就来找我老爸。
我听见动静,也赶紧翻身起床,跑了出来,老爸白了我一眼,说“你别这么积极,我们可没说带你去!”
我不满道:“凭什么?”
老爸瞪着眼道:“不凭什么,不准去就是不准去,老子的话,你敢不听?”
我“哼”了一声,说:“那你别拿我那本书。”
老爸疑惑地说:“你的哪本书啊?”
我得意地说:“《义山公录》啊,那是爷爷留给我的,是遗产,我有权利让你用,也有权利不让你用,你不让我去,我就不让你用书。”
老爸被气笑了,说:“你个兔崽子,书在我这里,我想拿走就拿走,还用跟你商量?”
我硬着头皮说:“书我已经找到了,被我藏了起来,你不让我去,我就不拿出来!”
老爸愣了一下,说:“果然被你小子给拿走了!信不信老子打你?”
我说:“我现在是大人了,你只要不怕别人笑话你你为老不尊,你就打你儿子吧。”
老爸顿时无语。
二叔道:“好了,赶紧走吧,都去,都去!”
老爸道:“兔崽子,还不赶紧拿书去!到时候你可别乱说话!”
老爸终于松口,我顿时欣喜万分,老妈嘱咐了我几句,我满口答应,进屋换了换衣服,就急忙出去了。
我们三个跟着二脑袋坐上车奔赴大何庄,过了颍河大桥,我们前前后后走了几十里坑洼不平的山路,我的肺都快震碎了。
一下车,我就迫不及待地对二脑袋说:“快走,让我看看什么是凶宅。”
二脑袋说:“马上就到!”
一路上,据二脑袋说,老何家住的宅子不是老何家的。
那个宅子曾经的主人是这里方圆闻名的大地主何天明,何天明在解放后被处决了,何家也就破败了,文革时,他们家的大宅子再次被拆的拆,毁的毁。老倔头的老爸那时候是大何庄的村支书,抢先占了其中一个主宅子,并在原有剩余的宅子基础上,请人修缮了一下,就成了老何家的房产。
但是,修缮之后没多久,老倔头的老爸就去世了,老宅就由老倔头住了。
当时,有人对老倔头说:“你爹死的离奇,估计是修宅子动了风水,你找人给看看吧。”
老倔头对此不屑一顾,老倔头的老婆却相信得很,就找了闻名在外的我祖父去看宅子,祖父当时是带着二叔一起看的,据二叔说,当年祖父一见何家老宅就大吃一惊,说宅子修得太奇怪了,而且里面怨气很重,日后必然是凶宅,一定得改。
无奈老倔头最拿手的就是倔,死活不吃我爷爷那一套,半句话都不听。
我问二叔道:“爷爷为什么说那是凶宅,有什么根据没有?”
二叔说:“我当时还小,也记不大清楚,只听你爷爷说宅子的格局很奇怪,是养阴之地,不是阳宅应该有的等等,别的不好的地方好像还有吧——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脑袋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带着我们去看老宅子和老倔头。
何家老宅在大何庄最北面,那是背山而建的一个房子,远远看去,孤零零的一座,很大,很清冷,尤其是在早上,这所老宅子在山脚下显得格外萧肃。
老倔头的老婆跑回了娘家,这个宅子她是死活不住了,那么眼下就只有老倔头在里面了。
走近了以后,我发现这所宅子的外围墙体是用老式的青砖砌成的,瓦片也是灰瓦,从外观上看,这个宅子东西很长,南北很短,但是门楼却是朝西而建,算是比较独特的造型。
门楼是那种老式的瓦造高门楼,暗红色的六钉大木门很是斑驳,门前有几颗树,门楼和正屋之间有个砖砌的中门,中门前的天井里也种了几棵树,院子里也种满了杨树,看来老何家很喜欢种树啊。
只可惜现在是春天,杨树都变成光杆,还没长出叶子,不过,要是等到夏天,这院子肯定是绿木成荫,多凉快啊。
我正看得有趣,心想,这房子不错啊,多有古典的味道,怎么变成凶宅了?
老爸却忽然惊叫一声道:“五阴之木!”
我们几个都吃了一惊。
五阴之木?老爸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二脑袋更是惊恐的打颤,话都说不出来了。
二叔盯着老爸说:“大哥,你也看出来了?”
老爸点了点头,看了我们一眼道:“我曾经听我父亲说过,在风水里,很讲究种树的种类和排布的格局,这座老宅种树的种类和格局几乎都犯大忌讳了。在门楼外种松树,在天井和正门内种上槐树,真是大不应该。”
“你们这座老宅,处于山下,又是孤零零的独处一地,本来就阳气不盛,再种上五阴之木,阴气中生,又难以散掉,积累时间一长,必生阴物,这样的宅子真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凶宅了。”
我在脑袋里迅速地搜索,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义山公录》里说“五阴之木”是指松树、柏树、槐树、榆树、桧树。这五种树木都是性喜阴,寿命又长,极其能汇聚阴气,营造阴地,而且喜阴的虫蛇往往会附居,所以松柏一般是种在坟地守护阴宅用的,榆树、桧树多种在庙宇、祠堂附近,阳宅前后很忌讳种。
至于槐树,虽然不大,但枝桠很盛,成材之后,更是遮天蔽日,阻挡阳气内进,一个院子里往往有一棵这样的树都会很阴凉,更不用说全种上了。
而且槐树的‘槐’字就是一个‘木’,一个‘鬼’,可谓是性最阴。这个宅子的天井竟然连种了三颗槐树,还正对门楼,阳气进不来,整个宅子必然是阴气很重。
这就是五阴之木!
但是除了五阴之木,书中还记载的有别的不祥之木,而这所宅子里竟然也种的有,它们无一不犯了阳宅风水之大忌,我实在不知道这老倔头是怎么想的。
我记得《义山公录》里还有一句话,叫做“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说的就是除了五阴之木以外的另外三种禁忌之树,即桑树、柳树和杨树。
“桑”通“丧”,不详之音,是阳宅中较为忌讳的一种树;柳树枝一般用来做“招魂幡”、“哭丧棍”的,柳条也常常被用来插在坟茔上,种在阳宅中也不吉利;而杨树叶子繁多,风一吹则“哗哗”作响,如同鬼拍手一样,白天还没什么事,到了夜里,树叶影子乱晃,声音乱响,十分吓人,时间久了,肯定会影响人心,造成不好的后果。
这门楼前的树不知道是不是桑树,但是院中的杨树可都是俗称“鬼拍手”的禁忌之树。
但是仅仅就凭这些树,也不至于汇聚那么多阴气,以至于让一家三个男人都发疯致死吧?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二叔正在和二脑袋解释什么是“五阴之木”,二脑袋听得一愣一愣的,头抖的跟拨浪鼓似的,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但看他的样子,还真不愧被叫做“二脑袋”。
老爸还在看何家老宅的外形,眉头紧锁,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老爸在不做武警之后,搞过建筑,曾经是村里最好的木匠和泥瓦匠,后来又放弃建筑活儿去做生意,但对于房屋建筑还是十分精通,他现在看到这种奇特的老宅子,估计内心深处有所触动,又回归到老本行了。
我顺着老爸的目光,也去研究那老宅,只不过我和老爸不同,老爸看的是结构和样式,我看的则是老宅沉淀的历史。
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我看了没多久,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一句话脱口而出:“不对啊,这个房子的格局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在哪里见过?”二叔问道。
“让我想想。”
略一思索,我便想起来了,是《义山公录》里《堪舆》篇里的图形。
这座房子又犯了风水里的两个大忌——掉底房和横宅!
我的脸色变了,按照《义山公录》来说,这个真可谓是货真价实的凶宅啊!
何谓“掉底房”呢?“掉底房”是房的一种走势,和“升棺发财”型的房子正好相反。主宅地势偏低,门楼偏高,这样的房子住久了,阴气都会下泻,汇聚到主宅之中,对主人极为不利。
这里所说的阴气不仅仅指阴湿之气,还有污秽之气,怨愤之气,抑郁之气,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汇聚在一块,再强壮的人估计也会生病,而且这种环境下容易招来蜈蚣、蝎子、蛇等毒物,尤其这房子又是在山里,这样反过来会更增加宅子的阴气,日子越长,越不好,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来讲,不仅影响人的生理,还影响人的心理,生理不好,心情再不好,出事那是少不了的。
我对自己能用科学知识解释风水道理十分得意,但是这“横宅”却是解释不了。
“横宅”则是指房屋东西过长,南北过宽,这样的格局是风水大忌!《义山公录》有一句话叫做:“卯酉不足,居之自如;子午不足,居之大凶。”我的爷爷甚至在下面批注说:“当院横着长,必损少年郎。”
难道真被爷爷说中了,所以老倔头才接连死了两个儿子?
而这个院子不但东西奇长,大门还建在西侧,甚至有向西扩张的意思,我实在不知道当初造这所房子的地主脑子是不是生锈了,因为现在的人大多不顾及风水,不相信风水,但是那个时代的人是建房必看风水的嘛。
那个老地主要么是脑子生了锈,要么是请了一个脑子生了锈的风水先生。
但是,不能否认,设计这个房子的人很大胆,很前卫,很有创新意识。
我正在回忆往事,胡乱感慨,老爸出了声,他问二脑袋说:“我这个人虽然不懂风水,但是也听我爹说过一星半点,我感觉但凡是有一点风水常识的人,看到这样的宅子,一定看不下去,这简直是难以想象!你们这个宅子怎么可以这么造?”
二脑袋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都是我那个爹干的好事!这个宅子原先是南北走向的,文革的时候,我爹带头造这一家的反,把房子拆的拆、毁的毁,当时有个风水先生说不好,会招惹到宅神,我爹比我大哥还倔,马上就把那位风水先生列为批斗对象了,给人家挂牌子,开批斗会,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说不好了。”
“我爹为了体现对风水先生的鄙视,风水先生说什么,我爹就偏不听什么,还反着干来,原先地主安置在这个宅子里的镇石、铜镜一类的辟邪东西都被我爹给毁了,可惜那些旧东西了,说不定还能卖些钱呢。”
我们三个都翻了翻白眼,无奈地看了一眼二脑袋,二脑袋不好意思地傻笑一下,咽了一口吐沫,接着说道:“这个门楼原来也没有,门楼原先是在宅子东面的,这些树种在西面。我那个老爹说把门楼移到东面,盖在几棵大树中间,叫什么大树底下好乘凉,而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地主在东面的气数已尽,应该挪到西边,我们老何家肯定会再火起来,现在可倒好,真火了!”
二叔冷笑道:“真是不懂风水,乱弹琴!五阴之木性阴,种在西方最合适,东方迎紫气避邪气,大门更是要建在阳处,以辟邪阻阴,你那个老爹真会改。”
二脑袋说:“我们都不懂啊,后来是因为我爹死的奇怪,大嫂才请来神算陈老先生过来看,陈老先生当时也看出来问题了,没想到我大哥那个倔头也不听,不仅把陈老先生给轰走,还大骂我大嫂了一顿,我大嫂一气之下当年就回了娘家,到现在都没回来住。”
二叔笑道:“不愧是老倔头。”
二脑袋晃晃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说:“那你说我大哥他们就说因为这个才发疯的?”
二叔严肃地说:“很有可能!你爹当年是怎么死的?”
二脑袋说:“我爹当年死的莫名其妙,准确来说,不是死,而是失踪。有一年夏天,他进山里挖中药,就再没有回来过。我们前前后后找了一年,不说把山都翻遍了,可也差不多了,除了人到不了的地儿,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结果是什么也没找到,真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传说这山里有山魈,把我爹给吃了,也活该我爹倒霉啊。这个说法到现在还传着,进山的人在天黑之前肯定下山,而天一黑,也没人再敢进山。”
山魈就是传说中的山中的鬼怪,也有山民称之为山神。据称体形高大,浑身遍生黑毛,力大无穷,可徒手撕裂老虎野猪黑熊,奔跑速度也十分惊人,比猎豹还要快,基本上人只要遭遇到山魈,就该准备后事了。
不过也有人说山魈不吃人,这是一种传说中的生物,我从未见过,也不希望见到。
《义山公录》中的记载是把山魈当做怪的一种,虽然可怕,但是却不是邪祟。
我笑道:“你们不要把什么事情都赖到鬼神身上,什么山魈啊,你见过?”
二脑袋晃着头,吐沫星子乱喷,焦急地说:“谁敢见山魈?我要是见过,现在还能和你说话?”
老爸瞥了我一眼,说:“越是忌讳什么,你越是说什么,你这大学念得可倒好,话都不会说了!”
我笑道:“老爸,那你看现在怎么办?”
二叔道:“还能怎么办?把门楼扒了重盖!”
二脑袋嚅嗫道:“这,要花钱的。”
二叔道:“你要是不怕死,也可以不听。”
二脑袋赶紧摇头晃脑道:“我听,我当然听,扒了重盖,明天刚好初六,明天就找人来办,早一天整,早一天踏实。”
老爸点了点头,然后说:“咱们进去看看你大哥,他还在这个宅子里吧?”
二脑袋说:“在,我每天过来给他送饭,本来想接他出来,他死活不肯出来,就愿意躲在屋里,谁拉他,他咬谁,你不动他,他挺安静,就是瞅着怪怕人。”
我们四人走进了宅子,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院子里有一个老式的压井,一条是用青石铺成的路,整个宅子让人看了感觉十分安静,但是这种安静让我很不舒服,那是一种毫无人气的安静。如果不是老爸他们在这里,我就想马上跑出去了,压抑、沉闷,受不了,也不知道老倔头在这里怎么住下来的,可能真是无知者无畏吧。
老爸他们眼看就要进屋,我还在院子中央环顾,就在我心中不安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声,这种声音让我在刹那间心里极其不爽,头皮也发麻。
我四处看了一眼,登时愣住了。
在院子里的西墙角,就是大门楼的左方,有一条硕大的白蛇,昂首吐信子,正慢慢地向我这边游过来,我一看它,它便停在了离我不远处的地方,一尺多长的前半身迅速地竖了起来,那三角型的头部布满了狰狞可怕的鳞片,一片片张开,步在蛇嘴周围,就像是长错地方的鸡冠子一样。
我两腿软了一下,这冬天刚刚过去,蛇不是还冬眠着吗?怎么会有蛇?而且还是白蛇!白色的毒蛇!它那三角头型和狰狞的鳞片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我,它是一条毒蛇!我从来没有见过白色的蛇,当然,我根本不想见。
你能想象一下,你在几乎还可以算是冬天的严寒天气里,猛然看见一条蓄势待攻的大毒蛇朝你昂首吐信子的情形吗?
我怀疑我产生了幻觉,我赶紧揉了揉眼睛,然后确信我没有看错,白蛇那火红的信子朝着我伸伸缩缩,我能感觉自己的头发几乎全竖起来了。
我听说过,蛇捕捉食物不靠眼睛,也不靠鼻子,而是靠信子,那信子是类似红外线探测仪的东西,只要是有生命的个体都会散发红外线,蛇就是靠捕捉这些红外线来确定食物的方向。
难道这条白蛇把我当食物了?它大爷的!
我脊背一阵发凉,我是真害怕蛇,从小就怕蛇,我就没见过像蛇那么丑陋的动物,我也实在想不通有人怎么喜欢吃蛇肉,光是想想就害怕,就恶心。
我盯着白蛇,试着向左移动了一下身体,我想看看白蛇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白蛇果然也向左移动了一下脑袋,红信子继续不停地吐。
我差点没晕过去,我大喊了一声:“老爸,快来,有条大蛇!”
喊完,我立即转身往屋里跑,就在我转头那一刻,我用余光看到那条白蛇腾空而起,身体绷直得像一条用弓打出的箭,而箭锋直奔我的后背。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地瘫倒在地那一刻,我看见老爸迅速地从屋里跳了出来,手一伸,一道黑影迅速飞了过去,然后是“当啷”一声,此后,周围又重归于静寂。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如电石火花,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都结束了,而我还保持着半弓的身体发着抖。
半晌,我的后背没有任何反应。
我颤巍巍地回头一看,只见白蛇已经断成了两节,死在我身后不到半米多地。
斩死白蛇的是一条铁锨,是我老爸随手拿的。
二叔敬佩地说:“大哥,准!”
二脑袋却跑了过来看那条蛇,咂咂嘴说:“这大冷天怎么还有蛇?这是哪儿来的这么粗的蛇?真他妈的吓人!咱们这里还没见过白蛇呢?你们见过没有?”
二脑袋说完就用手去摸那条蛇头,我老爸大叫了一声:“别动!”
二脑袋吓了一跳,把手又缩了回去,说:“咋了?”
我老爸说:“它应该还会咬人。”
二脑袋吃了一惊,说:“这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老爸走过来,捡了一条棍子,去拨弄蛇头,没想到白蛇的蛇头果然猛地张嘴咬住了棍子,我老爸甩了几下,竟然没把白蛇的半截身子甩下去。二叔吃惊之余,拿起铁锨把蛇头拍了个稀烂。
我们看的目瞪口呆,惊心动魄,我的腿更是软了又软,没想到这白蛇会这么凶悍。
二脑袋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崇拜地看了我老爸一眼,说:“真亏有陈大先生你,你懂的真多。”
老爸说:“毒蛇没那么容易死,我听我爹说过,以前有个人抓毒蛇泡酒,把整条毒蛇塞进酒瓶里泡了一年多,打开瓶子的时候,那条蛇竟然又蹿了出来,咬了那人一口。”
二叔咂咂嘴道:“乖乖,怪不到蛇能冬眠呢,那么长时间不吃不喝也能活,也没被憋死!”
我们正在议论纷纷,一个中年妇女探头探脑地进来了,二叔对二脑袋说:“你老婆来了。”
二脑袋对他老婆说:“你来干啥?”
二脑袋的老婆说:“你说干啥?你不在家,我不得给你哥送饭!”
二脑袋说:“把饭给我,我送进去。”
二脑袋的老婆一边打量我们,一边说:“这几位就是你请来的先生?真年轻啊,你们看好了没有,准备咋办——呀,这是啥?白蛇!老天爷啊!谁杀的!这是要遭报应的!”
二脑袋的老婆一脸惊恐的表情看着那两截蛇嚷道,就像是看见死了人一样。
我无辜地说:“是我爸杀的。”
“你们为啥要杀它?”
“不是故意的,不过也没办法,它要咬我。”我说。
二脑袋的老婆跺跺脚,埋怨道:“这是白蛇啊,这是蛇神!你们杀了神,要遭到报应的!你们等着看吧,肯定会有蛇要找你们报仇!”
我老爸“呵呵”一笑,说:“那蛇要真是神,也不会被给我宰了。”
我们都笑了起来,二脑袋的老婆急得恨不得咬我爸一口,她说:“你别不信,这是白蛇!你们啥时候见过这么纯白纯白的白蛇?我听我那老娘说过,白蛇最有灵性,一般不出来寻人,你们肯定是打搅到它了,它才出来。你们刚才干啥了?”
二脑袋摇头晃脑道:“我们啥也没干,我们就是商量着说要扒掉门楼,陈大先生说这门楼不好……”
二脑袋这句话没说完,就停住不说了,他好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他嚅嗫着嘴看看我爸,我爸没吭声,我的脸却又变色了,心又猛地跳了起来,因为我也感觉到这事情匪夷所思。
二叔颤声地问道:“元方,这条大白蛇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我指了指门楼,说:“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就趴在那个门楼左边……”
二脑袋的老婆一下子叫了起来,喊道:“你看吧,肯定是它听见你们说话了,门楼是它的家,它怕你们毁它的家,所以它才出来咬你们的!”
二脑袋喃喃道:“它能听懂人话?真的假的?”
二叔挠挠头说:“说不定那蛇还真能听懂咱们说话,他妈的,这地面邪,什么都说不准。”
二脑袋道:“就算是它能听懂咱说话,那也没办法啊,不毁它家,咱家就被毁了。这可咋办?你说它是咋报应人的?”
二脑袋的老婆说:“这白蛇肯定不会就一条,它有伴儿,有儿女,它的伴儿和儿女说不定在哪个黑地里藏着,专门等着出来咬你们!”
二脑袋的老婆的话,让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副可怖的画面,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却听见老爸“哈哈”笑道:“不要胡思乱想,这个宅子里的有阴地,阴地养阴虫,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不是什么神灵,就是一条蛇,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养的,专门用来吓人而已——话说回来,就算它真能报复,那又有什么?这条已经杀了,再来一条也一样杀了,是我杀的,就让它来找我不就行了。”
我看了一眼老爸,他没有半点惧色,这让我大感宽慰。
二叔也趁机表现自己的勇猛,道:“还在哪个黑地藏着专门咬我们?打伏击啊,还成精了它!”
老爸又说:“冬春之交冒出来白蛇,不是这个宅子大有问题就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不管怎样,那个门楼赶紧扒了,免得留后患!”
二脑袋有我老爸做靠山,顿时坚定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阴森的“桀桀”笑声忽然从正屋里传了出来,一个可怖的声音说:“你们杀了白蛇,要遭报复了,哈哈,哈哈,你们要遭报复了……”
二脑袋点点头。
二叔说:“说话都这样了,看来病的不轻。”
老爸说:“走吧,进去看看。”
走近正屋,大厅里没人,我们跟着二脑袋拐进了大厅右边的里屋,里屋的窗户是关着的,光线很暗,我隐隐约约看见地上有一个人,靠着一张床坐着。
二脑袋打开了灯,这时再看那个人,我顿时吃了一惊。
地上的人看上去,是个接近五十岁的男人,身材中等,浑身的衣服脏臭不堪,头发千纠百结,最可怕的是他的脸。
那一张脸没有一点活人的光泽,完全是阴暗青黄,两腮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嘴角一边抽搐,一边发出“嗬嗬”的声音,这张脸唯一有神的地方,那就是那双凶狠凌厉的眼睛,但也就属这双眼最吓人,它不像人的眼,倒像是野兽的眼。
这个人就是老倔头。
老倔头看见我们以后,似乎很忌惮,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在我被他看得发毛的时候,他说:“是你杀了白蛇?”
我还没有回答,他忽然自顾自摇了摇头,嘴里嘟囔道:“虽然有气场,但是却没有力场,不是你。”
老倔头把目光从我脸上移走,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老爸,老倔头眼中竟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叫道:“是你!你好重的戾气!一定是你杀了白蛇!你会有报应的!你离我远点!快走开!”
老倔头居然开始往后退缩,把他身后的那张床挤得“吱吱”作响。
我们都疑惑地看看老爸,老爸无辜地说:“我什么也没干。”
二叔道:“大哥,是不是你用杀人的目光吓他了?不然他怎么知道是你干的呀?大哥,做人不能太狠哦。”
老爸抬起腿,又放下,似乎没干什么,但我发现二叔的屁股上已经多了个清晰的鞋印。
二脑袋摇摇头说:“这声音不是我哥的。”
我们都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二脑袋,二叔疑惑地说:“那是谁的声音?”
二脑袋说:“不知道。他发病的时候就是这种声音。”
二叔说:“不管是谁的声音,他可是什么都知道啊,竟然连白蛇是谁杀的都能看出来,这可不像是疯了的人,难道是有了特异功能?”
我说:“二叔,要不你也疯一个试试?说不定就成了蝙蝠侠。”我话音刚落,屁股上也挨了一脚,看来二叔是公报私仇,不敢打我老爸,就拿我出气。
老爸这时候却说:“他什么都知道,但是神智却不是老倔头的。”
老倔头忽然嘶哑着声音“哈哈”大笑道:“老倔头?谁是老倔头?我是何天明!什么老倔头、老何头都是我的佃农!那都是我的长工!他们子子孙孙也都是我的长工!”
老爸问二脑袋道:“谁是何天明?”
二脑袋说:“就是我之前给你们说的那个人,我们村原先的一个大地主,打日本鬼子的时候好像做过维持会会长,解放时又通敌,解放后被判了汉奸和间谍,定了死罪;他原先的儿子不少,打仗的时候死的就剩下一个,不过,剩下的那个儿子在文革时又被我爹给批斗死了,他们家算是绝后了。”
二叔说:“那你大哥怎么会说自己是何天明?这不是你们家仇人嘛,这不会是何天明的魂上你哥地身了吧?”
二脑袋晃晃脑袋说:“村里人都这么说,说是我爹当年让何天明断了后,又霸占了何天明的房子,何天明要回来报复,也要……也要让我们老何家绝后。”
二脑袋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声音都是颤的,二脑袋的老婆甚至抽泣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屋里弥漫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
二脑袋看看我老爸,弱弱地问了一句:“我大哥他还能治吗?”
我老爸还没有回答,老倔头又阴森森地说了一句:“治?谁能治我?谁敢治我?我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老爸对二脑袋说:“走,咱们出去说话。”
到了院子里,我老爸对二脑袋说:“看情况,你大哥的情况已经十分不妙了,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人如果不信鬼神,犯精神病的时候,是不会装神弄鬼的。你也说过,你大哥根本不信邪,但眼下却说自己是死去的何天明,这就不单单是精神病那么简单了。”
我点了点头,老爸说的话很在理,按照医学常识,不相信鬼神的人即便是患了精神病也很难会装神弄鬼,这老倔头可是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已经死了几十年的地主老财,这问题就大了。
二叔接着说:“我看啊,也不单单是房子的问题了,这个房子造的再不好,充其量也就改了二三十年,阴气怎么可能积累的那么严重,让人疯的这么严重,还让三个人都整死?”
二叔说完,我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我问二脑袋道:“不对啊,既然老倔头和他的两个儿子都在这个宅子里住,为什么老倔头后患上病?”
二叔说:“这个很简单,最先患病的是老倔头的小儿子,因为他年纪最小,阳气最弱,抵抗力最差,所以就最容易被侵害;又由于他的小儿子是非正常死亡的,所以死后的怨气会成倍的积累,这个宅子的阴气就又加重了,大儿子接着就被侵害;而老倔头在壮年的时候,阳气最重,还能抵抗得住,但现在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这个宅子又非正常死了两个人,他就也跟着不行了。”
二脑袋说:“我大哥也经常在外边打工,住家的时间少,可能这也是原因。”
我点点头说:“要照这么解释,也还说得过去。”
老爸说:“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办好两件事,第一是扒门楼,重盖;第二是找到阴气的源头。”
我奇怪地说:“阴气的源头?你知道在哪儿?”
老爸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应该能找到,阴气的源头应该在何天明的葬身之处,找到何天明的葬身之处,就等于找到了阴怨之气的源头。”
我笑道:“爸爸,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老爸严肃地说:“有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是非常之地,应该用非常方法处之——二脑袋兄弟,你知道何天明的墓在哪里吗?”
何天明是在解放时被解放军处决的,处决之后被村民拉到山上随便埋了个地方,没有正规的墓地,要说去找,还真是比较困难。
我们在二脑袋的带领下,在村子里东南西北的找了一个下午,结果是什么也没发现。
这里的山叫做金鸡岭,属伏牛山余脉嵩山、箕山山系,山峰的海拔普遍都不是很高,听二脑袋说,这山里的最高峰海拔也只有一千二百多米,虽然不高,但是山地绵延极广,有四十多平方公里的面积,而且植被繁茂,特别是枫树满山都是,一到十月,红叶遍地,人称“赛香山”。植被繁多不说,这里的地质地貌又十分复杂,有好多枯草、树枝覆盖的地方,常人过不去,二脑袋当然也没去过。
我们上山溜了一圈,没去很远,因为二脑袋说他对深山里的情况不熟悉,听说山中岔路极多,地貌复杂,走得太深,容易迷失。
我以前没上过山,虽然体力旺盛,但这下子也差点没累死。二叔和我差不多,喘气比我喘的都厉害,只有老爸浑若无事,像个山民一样。
下山回二脑袋家的时候,二脑袋说:“明天叫上村里的九叔去,他对这个山要比我熟悉的多,说不定能找到何天明的墓。”
晚上,我们在二脑袋家里吃饭过夜,打算等天明了继续上山。
二脑袋有个小儿子,不到三岁,乳名小宝,虽然还小,但是说话却极为伶俐,吃饭的时候,我不停地逗他,小屁孩子竟然说我长得吓人,真是不懂事。
刚吃过饭,小宝跑进里屋去玩,我们在客厅里说话,忽然听见小宝“哇”的一声大哭,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们赶忙过去看,只见小宝抱着床腿哭的正厉害。
我把他抱起来说:“哭什么呢,小宝?”
小宝指着门后的墙角,说:“那儿有人!”
门后有人?
我们都往那里看,却什么也没看见,就是一个空落落的墙角。
我笑道:“这么小就会骗人呀,哪儿有人啊,再说瞎话打你哦。”
小宝红着脖子和脸,争辩道:“刚才就是有人,戴帽子的人,他在瞪我!凶得很!你们一过来,他就走了。”
我乐了,这小子说的活灵活现的,听起来蛮像回儿事,我接着问道:“那他是从哪里走了?”
小宝指着墙说:“直接从墙上走了。”
我顿时笑了,这小屁孩儿挺能编故事啊。
二脑袋过去接过小宝打了一屁股,说:“再胡说八道,把你扔出去,不让你回家。”
二脑袋的老婆生气道:“你打他干嘛,他肯定是被吓着了!”
二脑袋说:“吓个屁!屋里哪儿有人?有也是鬼!”
二脑袋说完这句话,赶紧“呸呸”吐了几口唾沫,还嘟囔道:“刚才说的不算,刚才说的不算……”
我们大家都笑了,二脑袋的老婆抱着小宝又跟我们出里屋,进了大厅坐着说话。
我们刚在大厅了坐了不到五分钟,就又听见小宝哭了。
我回头一看,小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里屋了,我们也赶紧又进去看,只见小宝一边哭的稀里哗啦,一边指着墙角说:“那个人刚才还在,他说不要扒房,扒房的话就把我抓走!我怕!”
我们几个人都愣住了。
我又朝墙角那里看了一眼,明明就没人。
难道是鬼?而且是何天明的鬼魂,他来威胁我们,不让我们扒掉门楼?我自己吓自己一跳,然后赶紧看了一眼老爸,老爸和二叔正面面相觑。
小宝还是不停地哭,二脑袋的老婆焦急地哄着他,不过一点作用都不起,看来小宝这次是被吓到肝胆俱裂、失魂落魄的境界了。
二叔说:“先把孩子抱出去看看。”
二脑袋的老婆抱着小宝出了里屋,我们也都跟着走了出来,但小宝还是哭得不停,任凭二脑袋的老婆怎么哄都不行,非说有个戴帽子的胖子要抓走他。
二脑袋的老婆叫起撞天屈来:“哎呀,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嫁到你们家了!一点福没享,还整天担惊受怕!你说你爹留给你大哥的房子,管咱什么事情,你操什么心啊?你非得去扒门楼,要是小宝有个三长两短,我给你没完!”
二脑袋被闹得心烦意乱,骂道:“败家娘儿们,大半夜,嚎丧呢!”
二叔沉吟了一会儿,对老爸说:“大哥,你看像不像……”
老爸接着说:“你是说‘婴哭’?”
二脑袋的老婆一听,也不叫不哭了,赶紧凑过来问道:“啥是‘婴哭’?”
“婴哭”我知道,在《义山公录》里有记载,说的是小孩子在三岁之前,脑门上的天灵盖还没合上,能随着呼吸起伏,所以人俗称‘呼吸盖’,在麻衣道里又称‘小天眼’。
“小天眼”不是真正的眼睛,不能看见东西,但是它是释放阳气的地方,能够很敏感的感觉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鬼,而这些被天眼感觉到的东西在小孩子脑海里所形成的效果,和他们用眼看到这些东西的效果没什么区别,都很直观,都很立体,也很真实,所以俗称“小天眼”也能看见脏东西。
而那种吓唬小孩子,让人噩梦缠身的鬼又被称作“魇灵”,“魇灵”对所有的人都起作用,只不过有“小天眼”的人能看见,“小天眼”消失的人看不见而已。
难道小宝看见“魇灵”了?
可是二脑袋家里有这么多人,也会闹鬼?这鬼就这么不惧怕阳气,也太狠了吧。
二叔给二脑袋解释完什么是“婴哭”,二脑袋的老婆就战战兢兢地说:“你是说家里真闹鬼?那为啥咱们一点事儿也没有啊?”
二叔说:“咱几个大人聚在一起,人气多旺,能有什么事,你没听小宝说咱们一过去,那个人就从墙上走了吗?那也就会吓吓小孩子而已。况且就算真有鬼,咱们又没有小天眼,也看不见啊。”
二脑袋问二叔说:“那能止住小孩儿哭不能,这要是哭一夜,还不哭死了!”
二叔说:“看来小宝吓得不轻,婴哭能治,在我爹那里,这就是小儿科,不过我没我爹的本事,我不会,你问我大哥。”
我爸摇摇头说:“别问我,我也不会。”
二脑袋一看我爸也不会止哭,顿时急了,二脑袋的老婆立即又开始哭闹起来,埋怨个不停,说是因为我们今天杀了白蛇,白蛇回来报复了,明天要是扒门楼,何天明也回来报复,一家人就等着死绝吧。
我倒在想,要真是那个何天明来吓小宝了,那该怎么解救。
这么一想,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开始用鬼神论来思考问题了?
看来这几天被二叔他们毒害了,我赶紧在心里默念几句“伟大的领袖毛 ”。
二叔却说:“你们急什么,我大哥现在不会,待会儿就会了。”
我们都看着二叔,不知道二叔是什么意思。
二叔见大家都在注视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大哥,把《义山公录》拿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那上面肯定有破解的方法。”
老爸看着我说:“元方,你拿出来让我看看。”
老爸要《义山公录》,我愣了一下,瞬间打了个激灵,早上只顾着要跟老爸他们来何家老宅,光换了衣服,书我是忘了带啊。
于是,我朝老爸他们尴尬地一笑,说:“今天来得急促,我忘带了。”
“啥?”二叔差点蹦了起来,“我的大侄子啊,你二叔今天敢来全凭那本老祖宗的书,你忘带了!你不是吓我的吧?”
我严肃地说:“二叔,我啥时候骗过你?”
二叔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你小子没少骗我!”
我说:“以前骗你,现在也不能骗啊。”
老爸不耐烦地说:“你俩别贫了,没看小宝都快哭过去了!二脑袋,要不去看看医生吧。”
二脑袋急道:“村里没有医生,得到镇上或者县里,可现在也没有公共汽车了。”
看着小宝哭的面红耳赤,我暗想“婴哭”有没有治疗办法呢?我在脑海里慢慢地回想书中的文字。
这在“邪”篇有记载,而且有破解的方法,我这个人对看过的东西,特别是好奇又感兴趣的东西一般都记得很牢,虽然达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是用自己的话复述一下是没问题的。
我想了几分钟,然后说:“我虽然没带书,不过我看过,我知道咋治。”
二脑袋瞪着眼说:“你?”
二脑袋的老婆急道:“你别管谁了,先治治再说!咱这里有没有医生,现在这么晚也没有车,去不了镇上县城,再磨蹭,小宝就哭死了。”
于是我说:“你们家有红色的细线没有?”
二脑袋的老婆说:“有。”
我说:“去拿来一根四五寸长的红细线,再拿一根针过来。”
二脑袋的老婆说:“好。”说完转身进里屋去拿了。
我接过针线以后,拿起小宝的左手,把红线缠在小宝左手的食指的第二指节上,缠完以后,又问二叔要了一个打火机(二叔吸烟,老爸不吸),把针头烧了几下,算是消消毒,然后又在小宝食指的第一指节的指肚上刺了一针,顿时有一大滴鲜血流了出来,顺着指头,流到了红线上。
然后我假装很自然地说:“好了,没事了。小宝过一会儿就好了。”
大家都一愣一愣的,看看我,然后再看看小宝。
其实,我也不敢确定小宝会不会好,我是按照书中的方法操作的,对于书中记载的东西,我以前是不信,现在是半信半疑,只能希望它值得我半信半疑了。
但是没想到,小宝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竟然止住了。
我不由得怔了怔。
二叔也顿时目瞪口呆,半晌才说:“元方,行啊,果然有天赋,你爷爷没看错你。”
二脑袋夫妇欣喜若狂地说:“这位小先生可是救了我们的老命了,谢谢!谢谢!”
我朝着老爸得意的一笑,说:“怎么样,老爸,你儿子没给你丢脸吧,这就是传说中的‘缚红之术’!”
老爸“哼”了一声说:“是没给你爷爷丢脸,小兔崽子。”
小宝的事情解决了,我却又闹心了,当然不是是因为小宝好了而闹心,他好了,我当然是高兴,可是排除掉小宝的因素,单纯地去说“缚红之术”,我心里就犯嘀咕了。
如果说缚红之术不灵验的话,我也无话可说,甚至会心安理得。因为,毕竟在我内心深处,这种类似于封建迷信的捉鬼辟邪法术不灵验才是合情合理,但现在的问题是,它居然灵验了!
这才让人纠结呢。
我纠结的问题就是——难道《义山公录》可信?这是什么道理啊。
由此,现在的我对另一件事情也深感兴趣了,那本《义山公录》到底是谁,是义山公吗?那义山公又是谁?
当年在世的爷爷和如今的二叔都曾经口口声声地说《义山公录》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难道《义山公录》的作者是我的祖宗?或者说,义山公就是我的祖宗?
想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冷气,莫非我的祖上是一位捉鬼画符的道士?
令我很难为情的是,道士也有后代?而天纵英明的我就是一个道士的后代?这要是说出去多难为情啊。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那天晚上,我老爸、二叔和二脑袋他们已经制定好了第二天的计划,他们决定在第二天上午由二脑袋带人去扒门楼,由二脑袋的老婆去请何九叔过来。等何九叔来了以后,二脑袋留在家里负责指挥扒门楼的工作,我和老爸、二叔则跟着何九叔上山去找何天明的葬身之地。
睡觉的时候,二脑袋家里不够睡,二脑袋的老婆带着小宝去了邻居家借宿,我和二脑睡在他们里屋的床上,老爸和二叔睡在另一间里屋的一张床上。
晚饭的时候喝的水多了,半夜里忍不住尿急,我披上衣服哆哆嗦嗦地下床去撒尿,夜色朦胧里,我突然发现本来应该睡在我身旁的二脑袋竟然不见了!
二脑袋难道也去撒尿了?
我打开灯,走到大厅一看,正屋的大门果然是开着的,我踢着鞋子走到院里,盯着厕所,等二脑袋出来,大概过了半分钟,二脑袋还没有出来,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浑身直打哆嗦,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过去催他了。
我站在厕所门口,喊了一声:“何叔叔,好了没有?”
没有人吭声。
我又问了一声,还是没有人答应。
我进去一看,里面没人,看来二脑袋不在厕所里面。
我一阵迷糊,那这二脑袋跑哪儿了?大半夜开着门就跑了?
我摇摇头,搞不懂这二脑袋去干啥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尿尿要紧,把尿撒完以后,我从厕所出来,准备进屋,进屋之前,我无意间地回头四处一看,似乎瞟到了一个人影在院门前一闪而过。
我赶紧回头仔细再看,果然又看见了,那确实是一个人影。
二脑袋家的院墙不高,甚至可以说不是院墙,就是半人多高的砖头垛,他的邻居家也是如此。那个人影现在就矗立在二脑袋邻居家的院墙边上。
我远远地看着,夜里不是太清,我便悄悄地走过去,走进了,我赫然发现那人就是二脑袋!
二脑袋竟然只穿着一个大裤衩站在那里!
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难道二脑袋梦游了?我草!听说梦游的人还会杀人,而且杀了人还不用负刑事责任,我怎么跟一个梦游的人睡一块了,真他妈晦气。
不过梦游的人一直站在人家大门外面干嘛呢?
我轻轻地喊了一声:“何叔叔?你干嘛呢?”
二脑袋扭过头,朝我笑了一下,露出满口黄牙,表情十分怪异,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而且二脑袋的嘴角还挂着几点晶莹的东西,山村夜色下,可怖之极!
二脑袋盯着我,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样,僵硬而缓慢地动一下,又动一下,目光邪恶而诡异,吓得我头皮一麻,急忙后退几步。
草!这绝对不是梦游,梦游的人对外界的事情应该是没反应的,我敢肯定,二脑袋是中邪了,我得防着他。
二脑袋看了我几眼,似乎对我没什么兴趣,又扭过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我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夜里,只见二脑袋邻居家里有两点绿幽幽的光在一闪一闪,这恐怖的场景让我差点叫出声来,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又听见几声“嘿嘿”的冷笑,在静谧的夜里,这几声冷笑声让我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那笑声似乎就是从二脑袋嘴里发出来的!
这几声笑过去后,二脑袋邻居家的两点绿幽幽的光竟然移动开了,这时候我才看出来,那是一条狗的两只眼睛,二脑袋是在和那条狗对视。
二脑袋到底想干嘛?操纵狗?难道二脑袋会邪术?
我赶紧又后退了几步,以防二脑袋对我有什么不利,但是二脑袋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翻身进了他邻居家的院子,那条狗却远远地避开了。
看来,二脑袋是要对邻居家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行,我得阻止他!山村农家的房屋屋门不是城市里的铁闸门,更不是金属保险门,那种木制的上闩门,是很容易被捅开的。我张开嘴,准备大叫一声“二脑袋”,看他有什么反应,如果他没有反应的话,我就得让大家都惊醒,这太他妈的吓人了!
我刚张开嘴,身后一阵风过,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捂住了我的嘴,而另一只手勾着我的腰,把我拖向了黑暗中去……
如果不是我刚才已经在厕所潵过尿的话,现在我已经尿裤子了,始料未及的突然被人袭击,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叫,但是嘴已经被捂上了,我挣扎着回头去看,拉我的人竟然是老爸!
老爸见我看见他了,就把手松开,我大怒道:“你想断后啊,你吓死我了!”
老爸说:“你站着别动!”
说完那句话,老爸身形一晃,就像是一只夜猫子一样,腾空跃过那道根本就不是障碍的墙,然后又是一晃,倏忽之间,已经到了二脑袋的身后,那时候,二脑袋正把手放在他邻居家正屋的门上。
老爸抓住二脑袋的肩膀,一声不吭地扳过二脑袋的头,然后用极快的速度,左右开弓,连打二脑袋了几十个耳刮子,然后又吐了几口唾沫,最后才提着二脑袋蹿了出来。
我迎上去,看了看翻着白眼的二脑袋,脸上还留着老爸的几口唾沫,我说:“老爸,你也太狠了吧,人家就中个邪,你就这样虐待他?再说,你打一两下,表示一下愤怒就可以了,你还连打几十下,更可恶的是,你还吐人家,恶不恶心?”
老爸瞪了我一眼,说:“你懂什么?我那是最简单的辟邪方法,如果他中邪中的不是太深,这样就能治好。”
我半信半疑地说:“真的?”
老爸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我看了看依旧昏迷的二脑袋,问道:“那他怎么还不醒?”
老爸挠挠头,尴尬地说:“可能是我刚才用力太大了,把他打晕了吧。”
我翻了翻白眼,无奈地说:“你真行!快进屋吧,我快冻死了!”
老爸拖着二脑袋,我们刚要进屋,就听见屋里有人大叫一声“啊”,我和老爸同时一愣,那是二叔的声音!
老爸把二脑袋往地上一丢,闪身就进了屋,二脑袋重重地摔在地上,还穿着他的那个大裤衩。
老爸歉意地回头看了一眼二脑袋,然后义无反顾地进了屋,我只好拖着二脑袋进屋。
进了屋之后,屋里的灯还亮着,老爸和二叔都站在大厅里,我把二脑袋又扔在了地上,问道:“老爸,二叔怎么了?也中邪了吧。嗯,二脑袋都能中邪,二叔那个挫人,肯定也避免不了。”
我话音刚落,二叔就一脚踹上来了,还连带着骂道:“你个兔崽子!这么光明正大地说二叔坏话?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我是醒过来看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才叫的,你们都干嘛去了?”
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二叔听得浑身一颤一颤的,哆嗦着说:“这二脑袋现在没事了吗?要不把他还弄院子里去吧。”
老爸说:“他就穿个大裤衩,再放外面待一会儿,估计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二叔呲牙咧嘴地说:“他怎么会中邪呢?他大爷的,这个村子地面邪,我看啊,绝不止只有一个鬼!”
我说:“二叔,那什么你把二脑袋抬床上去吧,我和老爸去睡了。”
二叔跳起来叫道:“放屁!你不能和你老爸一块睡,他是我的人!哦,不是,我是说他得跟我一块睡!”
老爸不悦地说:“把我当什么了?我跟二脑袋一块睡,你们两个去睡吧。明天不要跟二脑袋说今天晚上的事情啊,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二脑袋在地上动了一下,老爸把他提到床上去了,我和二叔关好门,也去睡了。
二脑袋一口气说完,又开始大喘气。
二叔咂咂嘴说:“看来事情还真有点邪门。”
我们四个跑步过去,看见何家老宅门楼外聚了一群人,我们分开人群后,看见老倔头正披头散发地坐在门楼中间,恶狠狠地瞪着人们。
老倔头看见我们过去,立即暴戾地对我老爸说:“年轻人,不要多管闲事!”
二叔说:“就是要多管闲事,你能怎么着?有种你上我身啊!”
我拉了拉二叔道:“二叔,这种话很容易灵验的。”
二叔打了个寒噤,瞪了我一眼,说:“你二叔我从小修炼,道行高的很!我会怕他?!”
老倔头“桀桀”怪笑了几声,说:“就凭你那点微末道行,小心丢了小命!”
我老爸早大喊了一声:“把他绑起来!”
老倔头也怪叫一声:“谁敢绑我?”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人敢动。
二脑袋喊道:“快绑了他啊!那不是我大哥,是鬼啊!别不动,你们以为这是我们一家的事情?这是闹鬼了!我们家玩完以后,就轮到你们了!鬼可不分好赖,是人都弄死!”
二脑袋一喊,有几个壮汉子就出来了,看来还得让人们知道是为了自己才行,二脑袋可以啊。
几个汉字各朝手心里吐了几口吐沫,拿着绳子,发一声喊,一拥而上取捆老倔头,这时候,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老倔头大手一挥,竟然震开了接近他的几个人。
最后一个小伙更是被他抓起来在空中旋了几圈又扔出去,摔得都站不起来了。
我们看得是瞠目结舌,老倔头更是得意的“嘿嘿”冷笑。
第二天早上起床,二脑袋对身旁睡个老爸感到十分不解,我说,昨天晚上,你身边睡的人一直是老爸。二脑袋说,那你呢?我说,我一直跟二叔一块睡啊。二脑袋说,难道我记错了?我说,你绝对记错了,一切都是幻觉,不要多想啊。二脑袋洗脸照镜子时,对自己一夜之间脸肿的像猪头一样更加不解,二叔解释说是睡得太死了,把脸睡肿了。
吃过早饭以后,二脑袋带着人去扒何家老宅的门楼,我们则在二脑袋家里等着二脑袋的老婆带何九叔过来。
何九叔还没过来,二脑袋就又大呼小叫地跑回来了,我们在屋里都能听到二脑袋喊:“陈大先生、陈二先生、陈小先生,不好了!”
我们三个不由地翻了翻白眼,这怎么听上去怪怪的,好像是我们三个出了什么事。
我们出去迎上二脑袋,老爸问他怎么了,二脑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人刚过去,还没开始动手,我大哥就出来了,他在门楼里发疯呢,说谁动门楼他弄死谁,吓死人了,大家都不敢动,你们快去看看吧。”
第二天早上起床,二脑袋对身旁睡个老爸感到十分不解,我对他解释说:“难道你忘了,昨天晚上,你身边睡的人一直是我老爸。”
二脑袋说:“那你呢?”
我说:“我一直跟二叔一块睡啊。”
二脑袋说:“难道我记错了?”
我说:“你绝对记错了,一切都是幻觉,不要多想啊。”
二脑袋洗脸照镜子时,对自己一夜之间脸肿的像猪头一样更加不解,二叔解释说是睡得太死了,把脸睡肿了。
吃过早饭以后,二脑袋带着人去扒何家老宅的门楼,我们则在二脑袋家里等何九叔过来。
我闲着无事,又把《义山公录》里的内容给回想了几遍,说也奇怪,这书中晦涩难懂的句子,在我看来居然有趣的很,再加上祖父的评论,我看的津津有味,甚至过目不忘,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何九叔还没过来,二脑袋就又大呼小叫地跑回来了,我们在屋里都能听到二脑袋喊:“陈大先生、陈二先生、陈小先生,不好了!”
我们三个不由地翻了翻白眼,这怎么听上去怪怪的,好像是我们三个出了什么事。
我们出去迎上二脑袋,老爸问他怎么了,二脑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人刚过去,还没开始动手,我大哥就出来了,他在门楼里发疯呢,说谁动门楼他弄死谁,吓死人了,大家都不敢动,你们快去看看吧。”
二脑袋一口气说完,又开始大喘气。
二叔咂咂嘴说:“看来事情还真有点邪门。”
我们四个跑步过去,看见何家老宅门楼外聚了一群人,我们分开人群后,看见老倔头正披头散发地坐在门楼中间,恶狠狠地瞪着人们。
老倔头看见我们过去,立即暴戾地对我老爸说:“年轻人,不要多管闲事!”
二叔说:“就是要多管闲事,你能怎么着?有种你上我身啊!”
我拉了拉二叔道:“二叔,这种话很容易灵验的。”
二叔打了个寒噤,瞪了我一眼,说:“你二叔我从小修炼,道行高的很!我会怕他?”
老倔头“桀桀”怪笑了几声,说:“就凭你那点微末道行,小心丢了小命!”
我老爸早大喊了一声:“把他绑起来!”
老倔头也怪叫一声:“谁敢绑我?”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人敢动。
二脑袋喊道:“快绑了他啊!那不是我大哥,是鬼啊!别不动,你们以为这是我们一家的事情?这是闹鬼了!我们家玩完以后,就轮到你们了!鬼可不分好赖,是人都弄死!”
二脑袋一喊,有几个壮汉子就出来了,看来还得让人们知道是为了自己才行,二脑袋可以啊。
几个汉字各朝手心里吐了几口吐沫,拿着绳子,发一声喊,一拥而上去捆老倔头,这时候,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老倔头大手一挥,竟然震开了接近他的几个人。
最后一个小伙更是被他抓起来在空中旋了几圈又扔出去,摔得都站不起来了。
我们看得是瞠目结舌,老倔头更是得意的“嘿嘿”冷笑。
老爸皱着眉头问二脑袋道:“二脑袋,你大哥也练过武?”
二脑袋摇摇头说:“他练过屁武,庄稼把式会几下。”
二叔说:“大哥,你还不相信啊,这根本就不是精神病,精神病能让人力大无穷?这绝对是鬼上身了,你看怎么办吧。”
二叔说完又转过身来问我道:“元方,书里有没有写怎么治鬼上身?”
鬼上身的症状在书中的确记载的有,书中称之为“鬼附”。
“鬼附”之人,神志不清,不辩亲人,常以已死之人的口气说话,而这已死之人就是“鬼附”中的鬼。
“鬼附”和一般的中邪现象还不一样,“鬼附”是有鬼魂切切实实霸占了受害者的身体,封印了受害者的灵魂,控制了受害者的精神,能达到这样程度的鬼魂必须具有一定的道行,而且也得占据死者身体很长时间。至于一般的中邪现象和梦游差不多,只是被邪气沾染而已,或者是被小鬼刚上身没多久,受害人还没被完全控制住,只是会不由自主且莫名其妙地做一些自己不知情的事情,就比如二脑袋的行为。而眼下的老倔头绝对不是中邪那么简单,因为眼下的“老倔头”有思想,有行为,而且是在“自己”的“意志”下行事的。
想要治“鬼附”之人,必须搞清楚这个“鬼”是什么来历,如果是自家的已死的亲人的鬼魂附身,一般不会对被附身者产生多大的坏处,可能是有未了的心愿而留恋人世,也可能是阴宅出了问题,要请懂风水的人去看看。
但是,如果是亲人以外的鬼魂附身,那就麻烦了,这就需要用特殊的驱凶术来解决,而且鬼魂越厉害,驱凶术的要求也就越高。
而老倔头显然不是被自家人附了身。
书中记载破解鬼附的方法有四种,一是“禳解术”,二是“替身厌当术”,三是“起犯术”,四是“大傩术”。
以大何庄的条件,“起犯术”和“大傩术”都难以实施,“禳解术”和“替身厌当术”倒可以凑合着试试。
我对二叔和老爸说:“我记了几个方法,可以试试,不敢保证一定奏效,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先把老倔头捆起来,防止激怒他乱伤人。”
我的话刚说完,老倔头就冷笑道:“年轻人,毛还没长齐就学出风头?”
我回敬道:“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大学本科生是怎么捉鬼的!”
二脑袋低声说道:“问题是捆不住他啊!”
老爸眯缝着眼,“哼”了一声,说:“我来试试,看他有多难抓。”
被鬼附身之人,鬼的力量有多大,这个人的力量也就有多大,而鬼的力量大小一般取决于鬼的道行深浅,一般来说,怨念极强的人死后,道行也极强。
于是我说:“老爸,小心,实在不行的话,招呼大家一起上,他能在大白天出来,不会很容易束手就缚。”
老爸点点头说:“知道了——元方,你需要什么准备的东西,你让他们先准备一下!”
我转身对二脑袋说:“你去把村里所有的鼓、锣、鞭炮都弄过来,再找一些黄纸、朱砂、篾条,没有黄纸用白纸也行,没有朱砂就宰几只鸡放点血拿过来,没有篾条拿藤条!”
二脑袋连连点头,叫了几个小伙子去置办东西了。
老爸把身子一拱,说:“老子去抓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爸话音刚落,身体就从我眼前“飘”过去了,那身手矫健的程度一点也不像四十多岁的样子。
老倔头似乎一直都有点怕我老爸,老爸纵身扑过去的时候,老倔头像以前一样,又露出了既惊恐又狰狞的神色,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人,倒像是一条呲牙咧嘴的狼。
老倔头的双手大撑,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我老爸的动静,老爸刚蹿过去,老倔头就往前一扑,似乎是要把老爸撞倒在地。
但老爸前进的速度快,腾挪的速度更快!用夸张一点的词汇来描述,也就是一闪,一闪之间,老爸一个漂亮的“铁板桥”仰面从老倔头臂膀之下闪了过去,略一回旋,便立在了老倔头的身后,双手一刻也没停歇地就往老倔头的肩膀上搭。
这一系列动作写出来很繁琐,但眼见的时候也就是一瞬间,就在我们大家都以为老爸要得手的时候,谁都没想到老倔头的肩膀竟然像铁铸的一样,老爸极其用力的一搭,老倔头身体仅仅只是晃了一晃,就在老爸愣神的一刹那,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老倔头的两只手臂竟然反方向折了九十度,恶狠狠地抓向老爸的手,人群顿时发出来惊叫。
老爸对此显然是始料未及,但也就是一顿,老爸随即就把肘部往下沉了寸许,变抓为格,在震开了老倔头胳膊的同时,老爸身子一沉,一个地堂腿朝老倔头的双腿扫了过去。
老倔头的身体似乎不太灵活,他看见老爸的腿朝自己扫了过去,竟然无动于衷地眼睁睁地看着。
这次,老爸毫无悬念地把老倔头扫趴在了地上。
我想,如果按照鬼神之说的解释,老倔头的身体力量很大,但是不太灵活,原因很可能就是鬼上身的时间不长,对老倔头身体无法控制的随心所欲,而且又是在白天,实力一定大打折扣。
老爸趁老倔头没翻过身的时候,一脚踏在老倔头的背上,又扣起了老倔头的两条手臂,老倔头奋力挣扎着,嘴里的口水不停地流出来,还发出来“嗬嗬”的可怕声音。
我赶紧喊道:“你们还愣什么?快上去捆住老倔头啊!”
围观的人这才晃过神,一拥而上,把老倔头从上到下除了脸以外,捆得没有一点露隙的地方,像个木乃伊。
这个时候,二脑袋带了一大批人回来了,拿了一堆铜盆、铁锅、水缸、木桐等东西,还有各式各样的鞭炮一大堆,白纸、黄纸、竹竿和藤条也抱了许多,还有一大盆鲜血,这也不知道杀了多少鸡。
同来的还有一群妇女,中老少年的都有,站在那里对我指指点点,估计是都没见过大学生捉鬼的奇异景象。
看了看二脑袋准备的东西,我无奈地笑了笑,对二脑袋说:“你倒会敷衍,拿锅碗瓢盆当锣鼓啊。”
二脑袋尴尬地笑道:“实在是找不来那些东西,就凑合着试试。”
我说:“那就凑合着用吧,效果要是不好,可不能怪我啊。”
二叔说:“元方,准备怎么办?”
我说:“先用那些纸和竹竿藤条扎一个人出来,要和老倔头体型差不多,然后用鸡血在纸人上画上五官,注意,一定不能画眼睛(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书上这么写的,没有详细说明,好像是怕替身到了阴曹地府看见害怕的东西,不愿意做替身),还有,在纸人胸口上写上老倔头的生辰八字。让下面所有看热闹的人都站在有阳光的地方,不要站在阴处,把老倔头也抬到阳光下!”
二脑袋立即去吩咐去了,几个壮小伙把老倔头抬到阳光下放好,老倔头又开始嘶叫起来,绳子竟然被他撑的“吱嘎”作响,可见其力量有多可怕。
二叔赶紧让人又去补了几条粗绳,我喊道:“二叔,别捆紧,让他撑不开就行,不然老倔头就被你捆咽气了。”
我又吩咐二脑袋道:“叫九个精壮汉子,各拿一个器具,不管锅碗瓢盆随便拿,离老倔头一丈地方等距离站好,围成一个圈,待会儿一听我命令!”
我这边刚交代完毕,二脑袋那边的纸人就做好了,我对二脑袋说:“你去把纸人烧了,用火点着纸人以后就放鞭炮。”
二脑袋不安地说:“如果我点了纸人,那我大哥是不是就死了?”
我翻了翻白眼说:“我这是‘替身厌当术’,不是巫蛊咒人的,你放心,纸人是替你大哥死的。”
二脑袋一听,顿时屁颠屁颠地去了,我看大家都准备好了,正准备号令众人,开始行事,但人群外却突起一声断喝:“你们在胡闹些什么?”
我不由得一愣,只见村民们四散而开,人群中露出一条道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气呼呼地朝我走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道:“你这娃娃,哪里来的?在干什么?”
“捉什么鬼?哪儿有鬼?你个二脑袋是不是真成了二脑袋!”村长大人呵斥道,官腔十足,威风凛凛。
“可我大哥他确实中邪了。”二脑袋明显底气不足。
“放屁!他那是犯神经病了!再说,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呀鬼呀的,那是会道门,是邪教,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你忘了?”村长大人开始发扬革命的传统。
“可他是神算陈老先生家的人,看相算命驱邪避凶断风水,都可准了。”二脑袋嚅嗫道。
“看你那迷糊样,你给我站一边去,让我来问问他,看‘神算陈’到底有多能算。”村长不屑道。
说着,那村长就对我冷笑道:“小娃娃,你算没算到今天你晦气,会遇到我啊?”
我看了一眼那村长,额头短平,鼻尖往下却长得极长,活像用手使劲拉了拉,这个面相让我忽然想起书中的几句话,忍不住随口念来:“上停短兮下停长,多成多败道空亡,纵然管得成家计,犹如烈日照冰霜。”
那村长顿时愣了,旁人也都迷茫了,我背诵的是《义山公录》里的语句,“上停”、“下停”都是相术里的专业术语,前者指人的眉心之上、发际之下的额头部分,后者指人的鼻尖之下、下巴之上的部分,一般人哪里能懂?
二叔却是懂得,但是二叔却故意装作迷惑不解的样子,凑上来问道:“元方啊,你刚才是在跟这位村长大人看相吗?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啊?”
“呵呵,我也只是随口胡诌而已,话的内容有些不好,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我故意引而不发,引诱一下那村长,让他心痒难搔,不怕他不问我。
果然,那村长见我不说,便道:“你说,就算胡说,也得说出来是啥意思,我不怕不好。”
“好,那我就直说了,你的面相告诉我,你之前多次创业,但又多次失败,赚过大钱,却又败散干净,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我把话说完,那村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周围的村民先是一愣,然后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我零星地听到几句议论:“咦,真准!说得太准了!咱们等会儿也找他算算吧……”
那村长蓦然间一声大叫:“都吵吵啥?胡乱说中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还是二脑袋对他讲的!我给你拉个人,你说他,你要是说准了,我就服你!”
说着那村长从人群中拉过来一个人,指着那人对我说道:“就他!你给他相!”
“相什么?”我问道。
村长“哼”了一声,道:“随便!你以为我不懂你们的猫腻,我们言多必失,话都被你们套去了,别人以为你们算得准,其实都是我们自己说的,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说,你自己随便看,随便说!看你怎么发挥。”
我暗中好笑,也不说话,只是看那人,那人被我看得颇为娇羞,目光闪烁不已,我端详了一阵,暗中感叹道:“这可真是会找人啊,弄了这么一个有特点的人!”
那人很瘦,跟大马猴似的,颧骨高耸,额骨吐露,我随意瞥了一眼,只见他的锁骨也十分凸显,再看他的眉毛,也很特比,很长,几乎延伸到眼内角了,数量很多,但是却长得很不规律,杂乱无章。
瘦,在相术中并非一概而论,而是有区别的,分为“瘦”与“寒”两种,所谓“瘦者骨润而不露粗,寒者粗而露骨”,眼前这人就是典型的“寒相”。
正所谓“瘦有精神终必达,寒虽神采却形孤”,这人一副猥琐样,年纪在三十岁出头,于是我便说:“你还没有结婚。”
“呀,算对了!”人群中一声大喝,被我相面的那人也十分惊异。
但村长却道:“就这一个?”
我笑道:“你还想要什么?”
那村长眼珠子一转,拉过那村民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凑到那村民的耳朵旁窃窃私语。
我也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只是看着围观的人群笑了笑,几个村里的大姑娘顿时被我的丰神俊朗气质所倾倒,一片不胜娇羞之状。
略过一会儿,那村长拉着那人过来了,对我说道:“你能算生辰八字吗?”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基本功啊。”我随口胡诌道,其实凭借生辰八字算命确实是相士的基本功,但是我虽然记住了书中所载的四柱八字计算方法,以及其后的命相,但是却从未使用过。
“好,麻杆儿,你报一个生辰八字让他算算!”
原来那村民叫麻杆儿,倒也形象。
麻杆儿沉吟了一下,然后道:“丙戌、丙申、甲子、甲子。”
我“嗯”了一声,心中盘算着这八字主人的五行,无意中一瞥,发现那村长似笑非笑,我心中顿时一怔,这是什么表情?
再一想麻杆儿的面相,尤其是那眉毛,典型的“六害眉心”之相,克六亲无疑!他所报的生辰八字,换算成公历的话,就是一九四六年八月十七日二十三点,到现在有五十多岁了,估计是麻杆儿的父亲,五行倒是不缺,金木水火土俱全,但是,我怎么觉得有一点点不妥呢?
村长见我沉吟不语,便冷笑道:“怎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算算这个八字的命啊!快说啊,大伙儿都等着听呐!”
村长这么一说,我忽然醒悟,我猛一抬头,大喝道:“死人的命我不算!你们好大胆,居然敢拿亡灵来做消遣,也不怕遭报应!尤其是你!”我指着麻杆儿声色俱厉道:“他可以戏弄,你居然也敢如此?”
那村长瞬间面如死灰,愣愣地看着我不说话,麻杆儿则腿一软,坐倒在地,带着哭腔道:“我我我……我错了呀,您真是神仙啊!我不该拿我老爹糊弄您啊,我打自己的耳刮子!”说着,他便朝自己的脸打起了耳刮子。
我表面上冷哼一声,心中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半看面相半推理,被我猜对了!
二叔大呼一声:“元方,牛掰啊!”
我笑道:“村长,麻杆儿父亲的生辰八字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吧,即便是有人告诉我麻杆儿的父亲已经去世,我也不可能知道这生辰八字的主人也去世了吧?这次你还有何话说?”
村长不语,村民们却叫了起来:“神算啊,神算!”
二脑袋见我算的精准无比,脸上顿时倍有光彩,他笑嘻嘻地对村长道:“村长,你看,我大哥都被绑了那么长时间了……”
“你们弄吧!我倒要看看你们鬼把戏有多少!”村长被我唬的不轻,虽然依旧有些不甘心,但是实际上已经是服气多于不服了,所以当下只是装腔作势,气哼哼地坐在一旁。
我也不理他,让二脑袋准备好,然后大喊一声:“点纸人,放炮。”
当二脑袋点燃纸人的时候,鞭炮也被人燃着了,我又喊了一声:“敲锣打鼓!”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砰砰嗵嗵”的声音响彻云霄。
老倔头一边撕心裂肺的嘶叫着,一边翻来覆去地滚,但是他周围的人一看老倔头有反应,就越发敲打地起劲,老倔头只是滚来滚去,不敢接近任何敲盆打锅的人,根本出不了圈子。
我搞的这个阵势看上去很热闹,其实相当不够专业,因为条件不够,书中内容我记得虽然详细,但是做出来的勉强只能算是书中记载的术的变形而已。
那个烧纸人的术是“替身厌当术”的变形,敲锣打鼓放鞭炮的是“禳解术”的变形。
既然是变形,估计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所以我才把两个术结合起来用,但这样也不一定管用,所以事先只好说是试试,不过看老倔头痛苦的样子,估计还是很有效果的。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老倔头不动了,有人就喊:“老倔头死过去了,死过去了!还敲不敲了,陈小先生?”
我看了看老倔头的确是不动了,于是我说:“都先停住吧,让我过去看看。”
敲盆打锅的人停止以后,我们都围上去看老倔头,村长也跑了过去,二叔更是一马当先,第一个跑到老倔头身边,还用脚踢踢老倔头,看看是不是会有反应。
我过去以后,只见老倔头的眼不住地往上翻,白珠子多,黑珠子少,地上吐了一地的黑色浓稠液体,臭气熏天,嘴上则还冒着白沫。
我说:“好了,好了,赶紧把绳子松了。”
绳子松了以后,老倔头已经奄奄一息了,二脑袋晃着老倔头的头喊道:“大哥,大哥,认得我不认得?”
老倔头半死不活地说:“你个晃蛋,再晃,我就死了!”
二脑袋先是一愣,然后欣喜若狂地说:“好了,真好了,只有我大哥才叫我晃蛋,别人都不叫。这是我大哥!”
这一下,皆大欢喜,村民都悚然动容,老爸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喜悦的神色却是可以看得见的,看来我的术是成功了。
我暗中大呼一口气,心想,还好成功了,这万一要是把人弄死了,是不是也要承担个什么法律责任呢?看来这次有些孟浪了,下次得慎重一点,不能脑袋一热就去出风头。
围观的众人却不管我的胡思乱想,老倔头一醒过来,他们就立即欢呼起来,那些妇女们也开始夸赞什么陈小先生果然厉害之类什么的,有几个胆大的小姑娘一边瞟我,一边傻笑还一边脸红,还有几个胆小的姑娘绞着手指,揪着衣角,羞涩地偷眼瞄我,搞得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议论之余,村民们又顺便又把我爷爷抬出来,重审了一下我们陈家家族的威力。看来,爷爷“神算陈”的威名又会被重新提起一段时间了,还有,我也成了爷爷的同道中人了,竟然被人喊成了“陈小先生”。
二叔朝我竖起大拇指道:“元方,照二叔说,你也别去上学了,就干咱家的老本行吧,说不定你还是新一代的“麻衣神相”!”
麻衣神相?这是个新名词,我不解地问道:“什么是麻衣神相?”
二叔还没回答,一旁的老爸忽然严肃地说:“别听你二叔胡说八道,那是千百年来的传说。你还是好好念书吧,算命的有什么好当的。”
我吐了吐舌头,对二叔做了个鬼脸,二叔无奈地看了老爸一眼,转念又问我道:“元方,你把老倔头给治好了,那鬼呢,鬼去哪儿了?”
鬼去哪儿了?这这这,书中只是写用“替身厌当术”等能驱邪避邪,可是也没说把“邪”弄到哪儿去了啊,这我怎么知道?二叔这么一问,我的头顿时大了,我呐呐道:“鬼?可能就不是鬼,就是怨气而已,现在应该是散了吧。”
“散了?”
“对呀!”
“那要是重新聚到一块怎么办?”
“所以说咱们得赶紧把那什么何天明的葬身之处给找到,把怨气的源头给处理好,怨气才不会重新聚集。”
“哦,有道理。”
说服了二叔,我再次长出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并非太确定这怨气到底是不是来自于何天明,但是眼下似乎只有这样解释最合理。
把老倔头安顿好的二脑袋过来问我说:“那现在开始扒门楼吧?”
我说:“早就该扒了,你还不快去。”
“呵呵,好手段!可惜越俎代庖了!”
我的话音刚落,二脑袋还没来得及回话,一道略苍老但是底气却很足的声音便从别处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精瘦老者站在不远处,右手拿一风水罗盘,左手执一柄二尺多长的桃木剑,头发乌黑,挽于头顶,面色微黄,鼻子尖削,嘴唇略薄,耳朵很大,此时此刻,他正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我看。
“原来是一个风水先生啊。”二叔悠然道,老爸在一旁也微微点头。
那风水先生闻言,笑了一笑,便朝我们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刚才这位小哥的所作所为,我十分钦佩,可见英雄出少年,自古皆然,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一句,你是相士,对于堪舆恐怕还是不懂的吧?”
我登时恍然,原来这风水先生是怪我抢了他的饭碗,有意要和我为难,不准我看风水,我这真是哭笑不得。
那风水先生继续道:“我是风水先生,寻龙定穴是我的本行,你却是越界了。就比如这个老宅,好好的,为何要扒掉啊?”
“这位先生有礼了。呵呵,寻龙定穴确实是风水先生的本行,但是却没有什么规定说别的人就不能看风水啊,再说,相士只懂相面,却看不破山川河岳,断不了阴宅阳宅,参不了五行生克,如何算的上高明?”
“好大的口气!你倒说说,什么叫风水?为何看风水?”
“呵呵,以小子愚见,风水者,乃自然也!龙分三八,气属五行,定阴阳消长之理,明孤虚旺相之因,因此断风水,实则平衡阴阳,以求天人感应而已矣!”
“咦,虽然狂妄,但是却也有所见识。请问龙起于何处?”
“龙”是风水名词,专指山脉走向,《义山公录》里有记载,我也记得,当下便道:“天分星宿,地列山川。仰观牛斗之墟,乃见众星拱运。俯察冈阜之来,方识平原之起迹。万山一贯起自昆仑,沟出孤宗分行八极。龙起于昆仑!”
“好,能记诵典籍,也不算你无知了,言归正传,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扒掉这好好的门楼?”
我不想和他纠缠过多,办正事要紧,便说:“这门楼建的不好看,而且年久失修,所以要扒了重建,无关乎风水。”
这话一下子便封了那风水先生的口,既然是和风水无关,那也就没他的什么事情了。他当下略一愣,随即点头笑道:“好小子,这样狡猾!不过我有言在先,这门楼不能妄动,否则会有血光之灾!如若不信,三日之内请看,妄动者必受警诫!”
说吧,那风水先生也不再说话,冷笑一声,扭头便走。
二叔啐了一口,骂道:“有毛病!”
二脑袋茫然地看了看我,似乎是对那风水先生所说的话有所顾忌,我想了想那风水先生的所作所为,并无丝毫高人的作风,而且这何家老宅如今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风水很好的样子,即便是风水真的很好,我们扒了也不见得三日之内就有什么血光之灾吧?风水影响人是靠时日的积累,三日也太快了些。于是我对二脑袋笑道:“没事,你放手去办吧。”二脑袋这才招呼人去安排扒门楼的事情。
老爸见到我们身边的人都散的干净了些,忽然缓缓开口说道:“刚才那个风水师人心不正,小心他暗中使坏。”
我顿时醒悟。
这时候,二脑袋的老婆引着一个十分瘦削的老头走了过来,二脑袋向我们介绍道:“这位就是何九叔,是我们一大家子辈分最高的老人,七十多岁的高龄了。”
我老爸和二叔都恭敬地叫了一声“九叔好”,我也叫了一声“何爷爷好”。
何九叔点点头说:“小伙子,不错,不错,刚才我就站在旁边,都看见了,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能耐,今后必成大器,你爷爷我也认识,算是老相识,可惜他去世得早啊,不过能有你这么一个孙子,他也算是后继有人,可以含笑九泉了!”何九叔说完以后,还特意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后脑瓜,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的后脑瓜上好像蚊虫叮咬了一下,有点疼痛麻痒的感觉,我伸手在后脑瓜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也没有疙瘩,而那种感觉也消失了。
何九叔见状,问道:“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可能是什么虫咬了一口。”
何九叔笑道:“可能是我人老皮糙,手上的老茧子划着你了。”
“呵呵,没事!”
何九叔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上去都要进棺材的人了,我对他能带我们进金鸡岭辨别山道持高度怀疑的态度。
当下我笑道:“听说何爷爷特别熟悉金鸡岭,您就把一些可能埋人的秘密地方告诉二脑——哦,不是,是何二叔,让他带着我们进山找,您老上年纪了,就不用跋涉山水了。”
何九叔把眼睛一瞪道:“二脑袋知道个屁!这个金鸡岭,我从小到大,上上下下,六十多年了,如果不是我带你们去,你们什么都找不到,这些年轻人,有哪个敢跟我比对这金鸡岭的熟悉?”
二脑袋赶紧说:“是,那是!”
何九叔得意洋洋地说:“我虽然年纪大了一点点,但是爬个小山坡坡还是不在话下,更何况金鸡岭绵亘数百里,山道年久失修,草木杂生,一般人很容易迷失,没有向导怎么成呢?今天是看神算陈老先生和这位陈小先生的面子,我才出山的,换成别人,我才懒得动!”
我赶紧恭维道:“有劳,有劳何爷爷!”
我们这边正在聊得热乎,那边扒门楼的人又炸窝了,一群人大喊道:“蛇!白蛇!”
老爸我们三个听到这阵喳呼声,都是面色一紧,白蛇,白蛇竟然又出现了!
难道真如二脑袋老婆说的那样,白蛇会报复?
我和二叔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老爸却猛地站了起来,拿起身旁的一根铁锨,大步子一迈,飞快地蹿了过去,那身手简直可以用如同鬼魅来形容。
我们紧跟着老爸跑过去,只见一群工人散得很开,围成一圈,惊恐地议论纷纷。
人群中间,赫然盘绕着四条大白蛇。
四条白蛇中的三条互为犄角地占据三方,中间则盘踞着第四条。估计是看着人太多,所以四条白蛇采取了防守的姿势,并不主动攻击人。
在四条白蛇中,中间盘踞着的那一条体型最大,几乎是昨天那条蛇的两倍大,其长足有一米,粗如我的手臂。
另外的三条白蛇都和昨天的差不多。
眼下虽然不是冰天雪地,但是冬春之交,天气依然严寒得很,这些白蛇竟然毫无顾忌地活动在外面,而且似乎没有受到外界气候的丝毫影响,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邪事。
那四条白蛇似乎是专门等着我们过去一样,本来还一动不动地以静制动,我们过去以后,那些个白蛇都立即警觉地立了起来,开始昂首吐信子。
老爸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吐沫,笑笑说:“还真有点意思,真要报复我吗?”
我悄悄地从一旁掂了一根铁锨,以备不测,二叔看见,也赶紧去拿了一根,二脑袋有模学样,也赶紧去拿铁锨,不过可惜的是,铁锨只有三柄。虽然没有铁锨,但是二脑袋还是不甘落后,四下里一看,赶紧拾起两块板砖放手里。
眼看白蛇的信子越吐越快,有即将攻击的态势,我老爸蓦然间大喊了一声:“着!”一铁锨铲去,中间那条最粗的白蛇猛地离地,朝我老爸脸上袭了过来,我老爸手腕一抖,铁锨立即朝上挑了过去,只听“嗤”的一声,大白蛇断成两截,连血带身体落在尘埃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条小白蛇也蹿了起来,直奔我老爸的手腕袭去!而那时老爸的铁锨刚刚铲断第一条发动攻击的白蛇,尚举在半空中,没有收回,此时再收已经来不及了!老爸也不慌张,脚步不知怎么一晃,忽然间就猛退了一步,迅速地躲开了那白蛇的攻击范围。看的心惊胆战的我则趁机大喝一声,举起铁锨就朝蛇身上拍,没想到二叔也大喊一声,拍了过去,我俩的铁锨刚好拍到了一起,“乓”的一声响,振聋发聩,火花都溅了出来,白蛇却没有拍到,只听老爸又喊了一声:“断!”
再看时,那条白蛇已然断在了地上,而分成两截的身体还在蠕动,二脑袋立即用板砖把蛇身砸了个稀烂。
剩下的两条蛇忽然调转方向,朝两边的人群游去,村民们无人敢杀白蛇,只是叫喊着四散逃开,那两条蛇趁机游进了一个地下水道里,不知所踪。
老爸看了半天,说:“剩下两条,必成祸害!”
何九叔凑了过来,看了看我老爸,咂咂嘴说:“你怎么这么俊俏的身手?在哪里学的?”
老爸笑道:“我在部队里当过兵,在部队里学的。”
何九叔也笑道:“我看倒不像是部队里的武艺,部队里的武艺大开大合,没你这么乖巧,你倒好像是在江湖上学的。”
老爸怔了怔,随即说道:“没有吧,我怎么不觉得?呵呵,可能是您老看错了。”
二叔在一旁说:“大哥,九叔是夸你呢,你就不要谦虚了。”
何九叔接口道:“年轻人谦虚好啊。其实,你们陈家家学渊源,神算陈老先生就是武艺惊人的高手,他的儿子会些俊俏的功夫又有什么奇怪的?呵呵……”
二叔道:“对,对!嘿嘿……”
二叔这么一说话,我忽然感觉二叔的声音怪怪的,似乎有些阴阳怪气。
我看了一眼,竟然发现二叔在流口水,我奇怪道:“二叔,你喜欢吃蛇?”
二叔奇怪地一笑,道:“你才喜欢吃蛇呢!”
这一笑笑得我浑身发痒,我搓搓身子,问二叔道:“那你流什么口水?”
二叔又是奇怪地一笑,说:“我流口水了?怎么我不知道?”
这下,我又察觉到二叔笑的有些异样了,他的整个面部表情几乎都是僵硬的,笑的时候仿佛是嘴角的肌肉在机械地抽搐,十分难看,这个样子像极了那天晚上中邪的二脑袋。
而我也终于弄明白了那天晚上二脑袋嘴角晶莹的东西是什么了,是他的口水!
我扭头看看老爸,老爸也发现二叔的奇怪了,老爸问道:“弘德,你怪笑什么?”
二叔再次笑了笑,然后说:“我没笑啊!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一个说我流口水,一个说我怪笑?不要吓我啊!”
二叔这一激动,说话的声音更是难听之极。
声调奇怪,流口水,表情凝滞地怪笑,这在《义山公录》里有明确的记载,是鬼附中邪的初步表现!
不好!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又是哪个“鬼”上了二叔的身!
我朝老爸使了个眼色,老爸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地一抬手,噼噼啪啪几声过去,二叔的脸上立即多了几个手掌印,老爸出手还不是一般的狠毒,而且掌印刚上去,老爸的唾沫也迅速地出现在二叔的脸上。
但是,二叔非但没有醒过来,目光反而变得更凶狠了。
看来老爸的土办法已经不管用了,二叔能在大白天中邪也绝非一般。老爸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他悄然踱步到二叔的背后,然后猛地扣起二叔的双臂,把他控制了起来。
二叔疼得直叫唤,老爸却抓得更紧了,二叔大喊道:“大哥,你疯了!你干嘛呢!我是弘德,我是你兄弟!你抓我干嘛?元方,你爸怎么了?”
老爸沉声道:“你别叫了,你被鬼上身了!我们得把你捆起来!”
这时候,众人也朝我们这边看过了,二脑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爸,嚅嗫了半天,什么话也没敢说。
何九叔说:“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怎么会突然就鬼上身了?”
二叔一听,两条腿顿时就胡乱踢腾起来,他嚷道:“谁中邪了?你才中邪了!我没中邪!你快放开我!我胳膊要断了!”
我说:“二叔,你别动,你刚中邪,没多大事,我去抱个小孩子过来朝你身上撒泡尿就好了,童子尿,辟邪!”
我不是胡说的,书中记载:“尿,方家谓之轮回酒、还元汤。小儿为纯阳之体,元气布控周身,其尿自肾中阳气而生,极富元阳之气,可辟邪。”
二叔说:“好,元方,我信你的,我不动,让你爸放松一点啊,我可是你亲叔叔!不是老倔头!”
老爸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
老爸就略松了松手,没想到二叔趁机一把撑开了老爸的双手,撒腿就往山上跑!
他大爷的,二叔还没好!不对,不能骂二叔,他大爷是我们家的。
老爸跟着就追,但是二叔这次竟然跑得出奇得快,两人很快就跑到了山脚下,又准备往上爬,我悲叹一声,也跟着追了上去。
我跟在老爸后面跑上了山道,耳听着二脑袋在后面呼喊,估计他们也跟了上来。
我再抬头一看,老爸已经跑了好远了,我咬咬牙继续跟上。
我的体力虽然比老爸差远了,但是和一般人相比,我要强得多,在高中时代,我就有晨练和晚练的习惯,并且多次在校级运动赛中拿过名次,三千、五千的长跑对我来说就是小儿科,但问题是,现在的我穿着大棉袄,而且还是在跑山道,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大脑一阵一阵的眩晕,嘴里一口一口的白雾,整个人完全都是跌跌撞撞地凭着惯性在往前走,幸好,我看见老爸的身影在我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我这才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回头看时,后面一个人影也没有,二脑袋他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老爸捉到二叔了,二叔现在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老爸说:“我二叔怎么了?”
老爸说:“我把他打晕了。”
我点点头说:“哦。”
老爸说:“你往他身上撒泡尿。”
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撒尿?”
老爸严肃地点点头。
我摆了摆手说:“老爸,你也学会恶作剧了,你让我尿我二叔,我二叔醒了还不掐死我。还是你尿吧,反正他也打不过你。”
老爸翻翻白眼说:“谁恶作剧了?不是你说的童子尿辟邪吗?你快尿啊,你的不就是童子尿吗?”
我说:“童子尿?老爸,你糊涂了吧,童子尿必须得是十二岁以下的男童的尿液才算,更严格一点来说是满月之前的男孩早晨的第一泡尿,我都二十岁了,还童子尿?”
老爸说:“你少跟我讲这些,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不是没那条件嘛,反正你现在还是处男之身,算是比较大的童子,说不定有用。”
我无奈地说:“好吧,那我是尿他脸上还是尿他身上?”
老爸问道:“那个效果更好一点?”
我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尿我二叔脸上不但会辟邪,还能让他马上苏醒。”
老爸说:“那你就尿他脸上吧,不过他醒了以后,你可不能说是我允许的。”
我点点头说:“老爸,没想到你看起来忠实可靠,其实内心也很奸诈。”
老爸瞪我一眼说:“小兔崽子,少在老子面前没大没小,我哪儿奸诈了?这是老谋深算!”
我无奈地摇摇头,说:“好吧,就算是吧——你把我二叔的脸搬过来,你转过身去,别看啊。”
老爸疑惑地说:“为什么?看了以后会怎么样?”
我翻翻白眼说:“你老看着,我尿不出来。”
老爸撇撇嘴,把身子扭了过去。
我解开裤子,掏出小弟弟,对着二叔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不好意思尿出来,我嘴里念叨着:“二叔,大侄子对不起你了,不过该您倒霉,谁让您中邪了呢?我得为您的生命安全负责,就让您的大侄子,也就是我,用自己宝贵的童子尿——哦,是处男尿为你辟辟邪吧,勿怪,勿怪,我尿了啊。”
话说完,我刚准备尿,二叔猛地就睁开眼了,我吓了一跳,尿立即就出来了,不过由于惊吓的原因,尿偏了,只有一小部分落在了二叔的脸上。
二叔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边擦脸,一边大骂道:“小兔崽子,你干嘛呢?尿你二叔!”
我赶紧提上裤子,回过头看二叔一脸气愤的表情,顿时大喜道:“二叔,你好了?”
老爸也惊奇地说:“咦,真好了,都有表情了,也不流口水了。”
二叔愣了一会儿,说:“什么好了?”
我说:“您刚才被鬼上身了,没命地跑到了这里,要不是我老爸把你给打晕,又淋了我几滴童子尿,您哪能好啊。”
二叔瞪着眼说:“真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你看看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二叔看了看四周,“咦”了一声说:“还真是真的!他妈的,老子的身也敢上,看来一定得找到那老地主的尸体,把他碎尸万段,永世不能翻身!”
我连连点头道:“对,对,咱们赶紧下去吧,去找何九叔带路,找到那老地主的尸身,挫骨扬灰!”
二叔说:“别忙,我得先去洗一把脸,我这脸给你尿的,全是臭气!待会怎么下去见人啊。”
我说:“你去哪儿洗啊,这是山里,不如下去后去二脑袋家里洗。”
二叔说:“一脸臭气的,让他们闻见了,我还怎么做人呢——山里肯定有泉水,山泉,山泉嘛,一找就找到了。”
我说:“可这是冬天啊,水早干了,就算有水,也是冰块。”
二叔说:“你忘了吧,现在已经过了春节了,冰雪也该融化了。”
我和老爸无奈,只好随着二叔去找泉水,不知道拐了几拐,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二叔大喜,在水里大洗了一把脸,然后我们才一道下山。
沿着看似熟悉的山路,蜿蜿蜒蜒,曲曲折折,不知道颠簸了多久,老爸忽然不走了。我说:“老爸,你怎么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在兜圈子?”
“啥?”
“你看咱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不是刚才你尿你二叔的地方?”
我仔细看了看,地上还有一丝尿迹,果然是那个地方!
我瞬间面色大变,出事了!我们怎么走也走不下山了,我们竟然在金鸡岭迷路了!
看来这金鸡岭果然如何九叔所说,绵延数百里之远,一望无边,又岔路丛生,往回曲折,很容易迷离其中!
从上午闹腾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我们中午饭也没吃,又累又渴又饿,却找不到下山的路,不由得沮丧至极。
但不管怎样,我们总不能在山上过夜吧,谁知道山上在夜里会出现什么鬼东西,就算没有鬼东西,出来个野狼、豹子什么的,也吓人啊。所以我们勉强提起精神,又找了半个小时的路,幻想着能走下山去,但是转来转去,却依然又转回到了撒尿之地,二叔十分缅怀地说:“要不先歇一会儿,说不定,二脑袋待会儿就找上来了。”
老爸说:“歇也只能歇一会儿,天马上要黑了,要是再下不去,咱们可就惨了,不说野狼野狗豹子什么的,那个何天明可是埋在山上呢,我们跟他的仇可是结下了。”
我微微一惊,随即笑道:“老爸,你不是不信鬼神吗?怎么现在也害怕了?”
老爸瞪了我一眼说:“我才不怕呢,我是顾忌你们这两个累赘!”
我扭头对二叔说:“二叔,不是我说你,你和我老爸是亲兄弟,为什么我老爸武功那么好,你就跟个废人似的?”
二叔不满道:“怎么说话呢?我不是当年忙嘛,没顾上练武。”
老爸“哼”了一声道:“你二叔当年是真忙,忙着追你二婶!这就叫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装作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没想到我二叔是倒追我二婶那个母老虎啊,哈哈哈哈!”
我二叔拍了我一下,说:“你这兔崽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怎么那么说你二婶。”
“本来就是嘛!”
我们胡闹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便敛起嬉笑,郑重其事道:“二叔,你今天说的那个麻衣神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呗,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二叔瞟了一眼老爸,说:“问你老爸吧,那可是你们家的事情,与我无关。本来你老爸就有可能成为麻衣神相的,他也有资格,不过他就是不干这一行。”
我立即用满含期待的眼神去看老爸,老爸看了我一眼,说:“好吧,告诉你就告诉你,免得你以后总是烦我。麻衣神相其实真就是一个传说,在传说中,麻衣道的领袖就叫做麻衣神相,麻衣神相不是像普通人所说的或所想的那样,只会算命看风水,而是精通各种术数、医卜、卦象、风水,甚至于谋略、纵横、命理、天文、星象、地理,以至于奇门遁甲、道法神通无一不精,无一不能的人,这样的人就像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那样,借天地之力,行役鬼神之事,可以称得上是半妖了。”
老爸的一番话,让我激动地咂舌了许久,说:“原来如此啊,看来世上真有麻衣神相啊,照这样的说法,诸葛亮是不是也是麻衣神相?”
诸葛亮是我从小就特别崇拜的人物,如果诸葛亮都是麻衣神相,那麻衣神相岂不是太伟大,太神奇,太令人敬仰了!而且麻衣神相出自我们陈家,那我岂不也是一个令人称奇的人!
不料老爸却兜头泼我一盆凉水,他淡淡地说:“诸葛亮不是麻衣神相。”
“为什么?”
“诸葛亮比麻衣神相出现的时期要早很多,诸葛亮在三国时代,而第一代的麻衣神相则出现在五代与北宋时期,前后相差有六七百年了。不过诸葛亮可以算得上是麻衣神相的先师。据说,麻衣神相的学识都是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形成的集大成者。”
我说:“麻衣神相都总结了谁的东西啊?”
老爸说:“你对历史那么感兴趣,那些人,你应该都知道,就算不知道,至少也应该听说过。从先秦时期的周公旦、邹衍、扁鹊、鬼谷子到秦汉时期的新垣平、卢生、孟节、张角,再到三国时期的于吉、华佗、管辂、诸葛亮,两晋南北朝时期的葛洪、陶弘景,隋唐朝代的王知远、袁天罡、僧一行、李淳风,再到五代两宋时期麻衣道的正式形成,麻衣道形成以后,直至现在,每一代麻衣神相都又会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再发展出新的东西。”
我听得耳朵都直了,内心充满震惊!我说:“这不都是历史上最出名的方士大集合嘛,那第一代麻衣神相是谁?是不是咱们祖宗?”
老爸起身说:“不知道,以后再说——走吧,天已经黑了!小心山里有山魈,把你们捉走。”
不知道老爸又被戳中了哪根筋,正说到兴头上,我的好奇心被勾的欲罢不能,他居然不说了。本来还想问,但是想到老爸的脾气,我笑了笑,也不再问。
二叔嘟囔道:“大哥也学会开玩笑吓人了,有山魈我也不害怕,山魈喜欢吃小孩儿,所以先吃元方。”
我翻翻白眼,道:“不就是滴上去了几滴尿嘛,不必这么记仇吧,二叔,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没记性呢,咱们现在的处境可是很危险哦,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山里说这种话可是很灵验的——哇!二叔,你快看你后面!”
二叔被我吓得缩着脖子赶紧扭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我在一旁又大笑起来,二叔这才知道我是在吓他,就骂咧咧地拍了我一下头。
我和二叔胡闹着打发时间,继续赶路,老爸四处扭头乱瞟,我当时心里就想,看什么呢,黑天荒地里,能看的地方不过方圆五六米吧。老爸的视力虽然好,又不是夜眼。
哎,对了,不知道世间有没有人是夜眼,就像是《七侠五义》中北侠欧阳春的那种眼睛,夜里能看见方圆数里地的东西,要是真有人能练成夜眼,那就太厉害了,晚上不用打手电筒,视物如同白昼。
于是,我拍拍老爸,问道:“老爸,你能看见东西吗?能看多远?”
老爸还没有说话,二叔接嘴道:“看见什么东西?你当你老爸是夜猫子啊,能看见地里的老鼠?哈哈哈哈……”
老爸瞪了我和二叔一眼,二叔赶紧停止了他那种太监似的难听笑声,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可不能得罪老爸,老爸是我们强有力的安全保障啊,他要是跑了,我和二叔还不得悲剧在这荒山野岭里啊。
不过,转念一想,我好歹也是老爸的亲生儿子,老爸应该不会抛弃我的,二叔嘛,那就说不准了,老爸把他丢了也无所谓。这么一想,我心中登时宽慰了不少,就不由得拿幸灾乐祸的眼神去看二叔,嘴上也不由得哼起了小曲,二叔被我的举动搞得迷茫地不知所以。
冬春之时,夜长昼短,下午六点以后,天色就很暗了,这时候的月亮也是钩子月,但是星星还是比较多的,我们三个趁着星月之光,沿着一条道下去,没想到竟然走到了一片山下的庄稼地里。
老爸大感欣慰,他说:“既然找到了庄稼地,那离村庄就不会太远了。”
庄稼地里种的都是小麦,已经长得有五六寸长了。走路的过程中,我忽然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鞋带开了。
初六的月亮虽然很小,连半圆都没有,但是星星很多,在山村的夜里,光芒还是很亮的。
我看了看地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啊,但是我刚才明明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嘛,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难道是错觉?抑或是左脚绊了右脚?草!别胡思乱想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先系上鞋带再说吧。
趁着夜色,我俯下身子去系鞋带,在系上鞋带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想起一个老说法,是爷爷在很早以前讲故事的时候告诉我的,说是人在走夜路的时候,鞋带会有可能忽然开了,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开的,但是如果鞋带忽然开了,那就很有可能是路上有脏东西在捣乱,这时候,不用害怕,你可以系上鞋带,但是记住,千万不要在系上鞋带以后,扭头朝后看,在系鞋带的过程中,更不能边系鞋带边往后看。
至于为什么不能,我记得不太清,爷爷好像是说,如果你朝后看,或许就有孤魂野鬼拍散你的三昧真火,灭了你的心灯,把你的魂魄惊吓出自己的躯壳,也就是说有被吓死的可能。
曾经有人不相信,就在系鞋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样,结果……
爷爷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我问他,他微微一笑,对我说,你猜。
结果那个故事的结尾,我到现在都没有猜到。
但今天晚上,我却遇到了这种情况。
不过我想那个故事应该只是吓唬人的,但是倒也有几分不得不信之意。半夜在路上走,鞋带怎么会无缘无故开了呢?是自己松掉的?似乎有可能。那我要不要回头看一下试试呢?
我抬头看看老爸和二叔,他们就走在我眼前不多远处,我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我决定回头看一下试试。
这就是好奇心在作祟啊,我虽然很害怕,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看过之后,我立即就后悔了,因为好奇会害死人的,我怎么能拿自己的安全当儿戏呢?
不过,幸运的是,我回头看的时候,路上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我稍稍平定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站了起来,这时候,我的眼睛忽然模糊了一下,好像是有一层雾气挡在了面前,我揉了揉眼睛,看见老爸和二叔已经走远了,我喊了一声:“等等我!你们走那么快干嘛?不怕把我丢了啊!”
老爸和二叔站住了,老爸还回头向我招了招手,说:“快点!别停!”
我向他们跑了过去,但是在我跑过去之前,二叔和老爸却又往前面走了。我跑了几步,竟然和他们距离越拉越大了。我愣了愣,这都什么事儿啊,难道我跑的还没他们走的快?
我加紧跑了几步,竟然还追不上他们,他们看似走得很慢,但是却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远,我站稳身子,定睛一看,猛然发现老爸和二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向前滑行!
这!我一下子冒出了满脸的冷汗!
我不敢相信这情景是真的,只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我揉揉眼睛,再看时,果然发现老爸和二叔只是在一步一步地走着,并没有什么滑行的现象,我这才长吐了一口气。
眼看老爸和二叔越走越远,我忍不住又叫了他们几声,老爸和二叔又站在路上,等着我过去,二叔还催促我了一声:“快点走,再慢,就来不及了,快没有时间了!”
我一边应,一边跑,心中还略感诧异,二叔的话很奇怪啊,什么来不及了?没有什么时间了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了一件怪事,二叔和老爸他们走的地方竟然只有路,庄稼地已经不见了,而且在那条路的前方,很亮,很亮,似乎是一片灯光,但又不像,那更像是一片火光,总之,在这黑暗的夜里显得十分耀眼。在光亮的周围,是一片又一片连着的嫣红夜色,如同无边的晚霞一样。
这是怎么回儿事?难道前面是城市?那是城里的灯光?或者是前面是二脑袋他们打着火把来寻我们了?
那庄稼地为什么不见了?我心中微微有些慌乱。
我看了看自己身边,也是只有一条路,平平坦坦的大路,犹如柏油路一样。路两旁是无声无息,无边无际的黑暗,月光星光都照不亮的黑暗,而庄稼地却是一片都看不见了。
大何庄是一个偏僻的山村,村里尽是山道,都崎岖坎坷,坑洼不平,我们来的时候就颠簸不已,哪里有这种平坦宽阔的大路?
我在这路上走着,心神不宁,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有了些奇怪的想法,似乎内心深处有种如果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就会回不来的奇怪感觉。
夜里很静,鸟兽虫蚁之声都没有,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的声音从我胸膛里发出,回响在夜色朦胧中。
周围也很冷,是无声无息的冷,是我发自内心深处的冷,后背、脖子都是凉飕飕的感觉,我紧了紧衣服,仍有寒意从体内往外冒,它激得我浑身上下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这种奇异之感是我有生以来从未遇见过的怪事,不知道二叔和老爸他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我着凉发烧了吧,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冰凉冰凉的,根本就不热,看来没有发烧啊。他妈的,果然就像是二叔说的那样,这地面邪。
我有些徘徊地走着,前面走路的二叔和老爸却又停下来了,老爸回头喊道:“快走!不要停下来,快没有时间了。”
又是这种奇怪的话,什么快没有时间了?快没有什么时间了?我想。
难道是快天亮了?
那我们是急着去干嘛?
赶着去投胎?
我呸呸呸!
我脑海里忽然不断地浮现着各种奇怪而荒诞的想法。
为了让内心静一静,我拔腿又继续朝老爸他们跑去,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元方,你干嘛一直跑?快站住!”
那个声音是忽然从我身后传来的,虽然不是很清晰,像是被暴风裹着一样,有些走样,但是我能听得见,我还被吓了一大跳,难道是刚才系鞋带时,回头看了,现在真把什么孤魂野鬼招来了,它们要来勾我的魂魄?
内心一泛起这个想法,我就被自己吓得打了个哆嗦,真是自己吓自己,没事儿找事,说不定是我听错了,根本就没有人喊我。
但是,不幸的是,我刚自我安慰过自己以后,后面又传来了一声喊:“元方,站住!别再跑了!”
这一声,我听得更清晰了,我也无法自我欺骗没有人喊我了。
但是,那声音,竟然好像是老爸的声音!我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老爸明明在我前面啊。
我忍不住好奇心,就想回头看一下,而此时,正在前面走路的老爸回过头道:“元方,别往后面看,千万不要回头,这地方有古怪,快走!”
老爸的话少,但是向来都是金玉良言,听他的话没错,我强忍着回头看的欲望,问道:“你也听到有人叫我了?”
二叔也回头说:“我们都听到了,不过你千万别回头,那都是幻觉,你一回头看,你就回不来了。”
二叔的话惊得我脊背发凉,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看来身后果然有鬼,草他大爷的,早知道刚才系鞋带的时候不回头了,还真把邪事给招来了。
我赶紧往前跑,边跑便问:“那身后是不是有脏东西?”
老爸头也不回地说:“是,快走,不要一直说话。”
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继续朝前跑去。
我抬眼看着前方,只见那片火光连天处更近了,整个天色犹如傍晚天际的火烧云奇景一样壮观,前面似乎有无边胜景等着我过去,那绝对是不同于我此前所见到的一切景色。
我现在甚至有了想要快点过去看看的迫切心情。
但是,身后那个声音又传来了,“元方,你这个兔崽子快站住!你二叔我跑不动了!”这次,不单有老爸的声音,还有二叔的声音,而且那声音里还透露着十分急切的感情。
这他妈的鬼装的还真像,我心里想,连内心情感都融了进去,怪不得能迷惑着人呢!还好,我比较精明,不会为你们这种低级手段给迷惑了,嘿嘿。
我得意地一笑,在心里把鬼给奚落了一番,而就在这一念之间,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鬼有感情,为什么人没有感情呢?
前面的老爸和二叔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好像一直是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语气感情在里面!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变了,今夜到底是怎么了?
上篇叫张大宝,现在就叫陈元方了?还有上篇不是你爸妈早死了你爷爷抚养你长大让你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吗?这篇爸妈出来了,而且还多了个二叔,还说自己亲生经历的,职业写手吧
这个不是自己经历
对吧
后面又传来几声喊叫,越来越清晰了,也越来越近了,我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上一眼,既然已经回过一次头了,再回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前面有老爸,出了事,他救我。
我终于说服自己回头了,但是这一回头,我骇然地看见老爸和二叔在我后面,正向我跑来!
我赶紧回头看我的前方,但前方,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有那片火光连天处,依旧清晰,犹如一种极度的诱惑,吸引着我前去驻足。
我愣住了,后脊背顿时泛起阵阵寒意,脸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牙齿终于也忍不住开始上下打架了。我心中暗叫,老天爷,不要耍我啊!
我再回头看我后方时,身后的老爸和二叔已经很近了,老爸还叫道:“站住,别动!”
我再次扭头,看我的前方,猝不及防间,一张在月光下无比惨白可怖的脸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暴突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嘴角依稀可见它凄惨的笑容!
“啊!”
我狂叫一声,后脑忽然一阵疼痛,像是被什么猛敲了一下一样,惊惧之下,我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是在老爸的后背上了,老爸背着我和二叔正在走路,我们还是在夜里,走在庄稼地间的路上。
我抬眼看看前方,已经没有什么光亮的地方了,那平整的大路和火光连天的奇景也都不见了。
大脑里还有些懵,我摇晃了一下头,还是搞不清刚才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老爸见我醒了,就把我放了下来。
我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二叔道:“谁知道怎么回事?刚才你忽然就像发了疯一样地跑,我和你老爸在你后面又追又喊,你就是不答应,还好你老爸追上你,一掌把你给打晕了,你这才老实了——说,你是不是也中邪了?”
我把我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老爸说:“那些都是幻觉,你中邪了。”
我愕然道:“原来中邪是这种感觉啊。”说完,又忍不住后怕起来,如果我是跟着走在我前面的“老爸和二叔”一直走下去,鬼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二叔问老爸道:“大哥,你说元方看见的那一片火光连天处,是什么地方?”
老爸反问道:“你说呢?”
二叔嘟囔了一句,缩了缩脖子,不再吭声。
我却突发奇想,那一片光亮的地方,说不定就是阴曹地府!
这么一想,我浑身上下顿时一片麻凉。
老爸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按理说,你不应该中邪啊。”
我诧异道:“什么意思?”
老爸说:“没什么,你爷爷在世的时候,曾经说你脑后生有反骨,而且八字硬,气场很强,阳罡尤足,一般邪祟根本近不了身,更不用说中邪了。你爷爷精于麻衣相法,一生摸骨看相,从未有错,但是你今天晚上居然中了邪,这实在是难以理解。”
反骨,我想了想,《麻衣相法》里好像确实记载的有这一种骨相,脑后处枕骨突出,摸上去犹如一个大疙瘩,坚硬无比。
我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后,抚着那一块突出的地方,说:“可能是我遇到了不一般的鬼吧。”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赶路,不提防月光下,一条白影倏忽一下就蹿了出来,直奔老爸脖子而去。
是一条白蛇!从我们手下逃生的两条白蛇其中的一条!
而这条白蛇竟然埋伏在这里袭击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
连老爸也来不及反应,何况他手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武器可以阻挡。
只见那条白蛇直挺挺地钉在我老爸脖子的前方,一动不动,而我老爸站在月光下也一动不动。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慌乱过,老爸是绝对不能出事的,他是我亲爸爸。
但我已经慌乱惊恐到声音都喊不出来了的地步,我是拼尽全力地吼,但是声音却只在喉咙里转了几转,我没有听见一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爆发出了一声略带哭腔的:“爸!”
二叔也冲上去大喊了一声:“大哥!”
三秒之内没有任何动静,三秒之后,只听老爸说了一声:“喊什么喊?”
然后那条白蛇就落了下来,仔细一看,是被老爸捏在手里,已经死了。
原来白蛇在接近老爸喉部的时候,被老爸两指捏到了七寸,当场毙命。那时候直挺挺的样子是死样,我还以为咬在老爸脖子上了,吓死我了。
我顿时愤愤然对老爸道:“没事你怎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您老人家定格了,驾鹤西去了。”
二叔也接口道:“就是!你以为这是拍电影啊,写小说啊,还耍酷摆个造型,知道这叫什么不知道?装!”
二叔刚说完,屁股上就多了个脚印,我还没反应过了,屁股上也被老爸的脚亲密接触了,老爸毫不羞愧地说:“怎么了?在这种黑咕隆咚的情况下,我杀一条蛇还不能摆个造型?”
二叔揉了揉屁股,然后奇怪地说:“大哥,我今天怎么越看越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前的身手没这么快吧,怎么我和元方都没反应过来呢,你都已经把蛇捏死了!噢,我懂了,你一定是练成二指禅了!不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啊?”
老爸翻翻白眼,说:“你少贫!我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只要是个人,有东西往他脖子上奔,他都会拿手去挡,更何况我是个练过武的人。”
二叔装模作样“哦”了一声,说:“原来如此,你说的和我内心深处想的一样,英雄所见略同,呵呵。”
我和老爸顿时无语,对二叔的厚颜无耻,我们没有任何抵御方法,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不过,受了一惊,出了一身汗,我反而感觉舒服多了。
我问老爸道:“老爸,今天经历这么多事情,说实话,我的马克思主义科学观有点动摇了,您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神存在?”
老爸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看见过——你不是读了那么多书吗,没听古人说过,其身正,不怕邪祟吗?”
我点了点头,道:“但是即便是孔夫子那样的人还说敬鬼神而远之,这又何解?”
“不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好吧,等于没说。”我叹了一口气,虽然不解,但也无法可解。
二叔却嘀嘀咕咕了许久,然后说了一句:“大哥,今天小宝说他看见墙角里有个人要锁他,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何天明的鬼魂啊?”
老爸皱着眉头说:“有可能,说不定何天明真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二叔倒吸一口冷气,道:“何天明暂且不说,光那些白蛇就很他妈的阴险了,咱们都跑到山里了,它竟然还能埋伏在路边上等着我们回来,你说它怎么就知道我们从这里经过呢?”
说起白蛇,想起那几幕凶险,我浑身又泛起了凉意。
老爸“哼“了一声说:“管它怎么阴险,反正也已经让我给灭了!”
我说:“按常理来说,还是那句话,这么冷的天,蛇出来主动袭击人,想想也真奇怪。”
二叔点点头说:“所以啊,现在我是越想越怕,我怎么感觉我好像也听人说起过,杀死白蛇会遭报复呢?哎,你们说,这白蛇不会是白娘子的子孙吧?”
我笑道:“白娘子的儿子是许士林,不是蛇——再说,杀白蛇也没什么不好的,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还做了皇帝。”
二叔咂了咂嘴,不再吭声。
老爸说:“你们两个就是喜欢贫嘴,大半夜走夜路最忌讳多说话,咱们现在还没找到路呢,你们也不害怕。”
二叔说:“知道了——哎,元方,没听见你爸的话吗?别玩了,老拉我衣裳干嘛?”
我翻翻白眼,说:“谁拉你衣裳了,我好好走路,拉你衣裳干嘛?”
二叔不满道:“咦,你还上劲了,快松手,你爸在我前面,不是你拉的是谁拉的,快松开,拉住衣服多不舒服啊。”
我顿时傻眼了,我说:“二叔,你没事吧,我的手在口袋里插着呢。”
二叔回过头一看,见我的双手都在裤子口袋里,他立即就愣住了,月光下他的脸白深深的格外吓人。
老爸见我们又不走了,就不耐烦地问道:“你们又怎么了?”
二叔哆哆嗦嗦地说:“大哥,有人一直在拉我的衣服。”
我咽了一口唾沫,刚下去的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又涌上来了,又有鬼?还他妈的有完没完了!
本来找不到回去的路就已经很吓人了,而我刚才中邪的事情更是诡异之极,如果不是老爸和二叔发现的及时,而且追上了我,鬼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还有,我中邪之后,老爸又受到白蛇的偷袭,虽然说没伤到老爸,但总这么层出不穷的,谁也受不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啊,老爸干掉了白蛇,没想到二叔又遇上更吓人的怪事了,这路上分明什么也没有,一大片空旷的庄稼地,二叔竟然说有人在拉他的衣服。
老爸看了二叔惨白的脸色,知道他没有胡说,又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摇了摇头,并且用真诚的眼神向老爸表示不是我干的。
老爸这才疑惑地说:“有人拉你的衣服?你动一下身子,让我看看。”
二叔往前走一步,我和老爸看见他的衣服果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扯着,我哆哆嗦嗦伸出手去拉二叔翘起来的衣角,却有另外一股力道和我抗衡,我赶紧松了手,跳到一边,二叔立即哭丧着脸说:“怎么办啊,大哥?”
老爸笑了笑说:“这个是调皮捣蛋鬼,逗你玩呢,没事。”
二叔叫道:“什么没事,你让他拉你衣服试试!”
说完,二叔又转而用哀求的语气说:“尊敬的鬼大爷,我胆小啊,你不要玩我哦,你给我说说您老的阴宅在什么地方,改日我专门去拜访您,给您烧纸烧香,您现在要是非得玩,您就找我大哥吧,要么找元方也行。”
我和老爸不约而同地都踹了二叔一脚,老爸鄙夷说:“没出息那样,念个咒不就行了。”
二叔问道:“念什么咒啊?”
老爸道:“驱邪纳吉的啊。”
二叔哭丧着脸说:“我现在胆战心惊,大脑缺氧,什么东西都记不住了,只记得你是我大哥,我是他侄子——哦,不,他是我侄子,你就快念吧!”
老爸瞪着眼说:“这么简单的咒语都忘了?”
二叔央求道:“真忘了!你快念吧!”
老爸无奈地摇了摇头,静立片刻,然后深呼一口气,喝声:“起咒!”然后便大声念诵道:“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秧!我吉而彼凶!疾!”
念完以后,老爸长出一口气,说:“应该没事了。”
二叔又走了走,果然没什么事情了,衣服又恢复原状了。二叔登时大喜,说:“这个咒真有用,可惜我一直背不会,大哥还是你行,你文武全才!”
老爸说:“你的八字不硬,气场太小,这些咒语应该多背几个。”
老爸念诵的口诀我也知道,是《义山公录》里的正气诀,借世间万物之正气驱邪避凶。但没想到还真是有用,我赶紧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我们继续前行,山区中的地形多丘陵地,我们那里的人习惯把丘陵地称作是“岗”,丘陵地可以种红薯、高粱、玉米、小麦等农作物,所以岗上是庄稼地,而岗下一般就是村民的居住区,等于说是下了“岗”就离村庄不远了。
按照常理,岗不同于山,一个再大的岗不也会绵延很长,走田间小路顶多半个小时就能走过去,但我感觉我们走了很久还是没走下岗。
我们三个刚才是一边走路,一边凭着经验在走路,现在遇到怪事后,才仔细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一看不要紧,我们根本就不是在岗上,而是在岗下,但是岗下却不是村庄,仍然是一大片田地。
二叔颤巍巍地说:“哥呀,这是哪儿啊?咱们不会是遇到那什么了吧?”
我也害怕起来,我问二叔道:“二叔,遇到什么了?”
二叔幽幽地说了一句:“鬼打墙……”
老爸骂了一句,说:“屁鬼打墙,咱们刚才在山里那才是鬼打墙呢,现在这是鬼遮眼!”
鬼打墙,鬼遮眼。
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这些名号一个比一个听起来吓人,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这么挑战我的胆量?
我看了看四周,一片无边黑暗的庄稼地,忽然在我们站的位置左边不远处,我看到了一条被月光照的发亮的路。
我惊喜地喊道:“老爸,二叔,快看,这里有路!”
二叔和老爸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然后老爸问我说:“元方,哪里有路?”
我指着脚下前方的路,说:“这不是路吗?你们看月亮照的多亮!”
说完,我就要走过去,老爸一把把我拉了回来,说:“站住!那里没路!你往哪儿走去?”
我愣了一下,揉了揉眼,再看,还是有路,我急切地说:“怎么没路?那不是吗?你们怎么回事?”
说完这一句话后,我忽然间打了个激灵,脑海里泛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老爸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老爸和二叔他们都看不见这条路?
可我明明看见这条路了!
我从小十分胆小,胆小的程度让我到现在仍然羞于启齿。而且我的胆小一直持续到高二,那么到底胆小到那种程度呢?用语言文字难以形容,我决定举个例子让大家更容易理解——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敢在夜里去厕所撒尿(这个说起来很不好意思,但是如果你也是如此,那么我代表大家鄙视你一下)。
我的一个通铺兄弟知道我胆小,整天编鬼故事吓我,尤其爱编有关厕所的鬼故事,而且总是不厌其烦地在讲故事之前强调一句,我下面要说的事情可是真实的事情哦。
那个兄弟很有讲故事的天赋,而且尤其擅长渲染恐怖的气氛,每每吓得我几乎是肝胆俱裂,屎尿俱下,当然是更不敢去厕所了。
这样,憋一次两次还可以,时间久了怎么能行?总不能拿个啤酒瓶放在床头,半夜尿急尿在里面吧?好吧,就算小便可以,大便怎么办,额,这个比较恶心,扯得有点远了,现在回归正题。总之是经历了若干次半夜内急而不敢去厕所以至于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明以后,我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决定爆发,我买了一个放音机,又买了若干张震讲鬼故事的磁带,半夜起来去厕所听,然后满楼道乱逛,一边逛,一边喊:“鬼啊,你出来吧,你出来呀,我就在这儿!”
事后,当然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不然我也不可能给你们讲我的过往了。由此,我的胆量却一下子变得奇大无比,只不过,遗憾的是,别的同学再也不敢夜里去撒尿了,他们纷纷传言晚上楼道里有孤魂野鬼在游荡,并且大呼小叫。对此,我表示深深的遗憾。
我说的这个绝对是真实的自身经历,胆小的看官可以模仿一下,不过千万不要把自己吓傻了。但即使是现在很胆大的我,遇到眼前的诡异情况,我依然感到胆战心惊。
还好,有我老爸和二叔在身旁。
我赶紧扯住了老爸的手,我真害怕一转身,老爸和二叔都不见了,那才是天大的玩笑呢。
二叔问我道:“元方,你真看见路了?”
我点点头,说:“那儿真有一条路,你们为什么看不见呢?”
二叔说:“你为什么能看见呢?不应该啊。”
我说:“我看见了又怎么了?这有什么鬼名堂吗?”
二叔说:“确实有鬼名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就是迷糊路!”
迷糊路?
我头皮一麻,说:“那走上去会走到哪儿?”
老爸沉声道:“走到坟地里,掉进坟坑里,再也出不来了。”
我不由得哆嗦起来,什么迷糊路啊,这不就是《义山公录》里所记载的“鬼道”嘛。
鬼道者,鬼行之路也,通往冥都鬼域,人行之则为鬼。
但鬼道的形成多出现在夜间坟地附近,这周围哪儿有坟地?
或者,这周围本就是坟地,而我们看不见?
还有,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鬼道?妈妈的,欺负我没经验,想诱引我?我在心里又把正气诀给念诵了几遍,忽然想起来应该大声念出来才有用,在心里念,鬼哪能听见呢,听不见就不会害怕嘛。
于是,我对老爸说:“爸,你声音大,中气足,快念诵正气诀。”
老爸说:“你二叔刚才遇上的是路上的孤魂野鬼,给你二叔开玩笑的,没什么大的恶意,咱们现在很可能是误入到一片墓地了,这是鬼的天下,人的禁区,阴气太重,一个正气诀根本不管用。
二叔问老爸道:“大哥,现在怎么办?怎咱们还走不走?”
老爸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不用害怕,你去朝那条路上撒泡尿,路就消失了,咱们继续赶路。”
我不满道:“都啥时候了,你还乱开玩笑。书上可没写这种破解方法,书上写的是公鸡啼鸣可破鬼道!”
老爸说:“你老爸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爷爷曾经说过,鬼道有一种最常用的破解方法,就是用童子尿浇它,这是常识,根本不用写在书里。当然,你说的很正确,用公鸡啼鸣是最管用的方法,但用童子尿却是最容易实现的方法,不然,你现在往哪儿去找公鸡?”
老爸的话说的我愣住了,是呀,这荒郊野地的,往哪儿里去找公鸡?但是用童子尿破鬼道,这个真的管用吗?
二叔见我不相信,就笑道:“元方,不要告诉二叔,你失身了哦?”
我仍然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假的,你们可不要玩我啊。”
二叔道:“真的假的,你试试不就行了。”
我连惊带怕,尿了许久才挤出来一些,尿完之后,提上裤子,我看了看,路依然在,毫无变化,我对二叔和老爸说:“怎么回事?路还在啊。”
老爸和二叔看了看四周,老爸褶皱眉头说:“确实还是老样子,周围的环境没有什么变化。”
二叔立即叫道:“好啊,元方,你还真失身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快说!你女朋友长怎么样?有多高?胖的还是瘦的还是不胖不瘦的?几岁了?家庭详细住址是什么?家里有多少钱?”
我急道:“你别逗了,我根本就没有女朋友,失什么身!刚才我尿你脸上不是挺灵验的吗?现在怎么不管用了?你们说的到底正确不正确啊?我看啊,尿根本破不了鬼道!”
老爸看我急了,脸色也变了,他说:“童子尿失效,只有一个原因。”
二叔接着说道:“就是那根本就不是童子尿。”
我怒了,我说:“我真没失身,你们怎么就不相信?”
老爸说:“不是你失身不失身的问题,而是今天下午你说过的那个问题,只有十二岁以下男童的尿才管用,那才算是真正的童子尿。”
我一愣,也醒悟了,但随即就脊背发凉,我呐呐道:“要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二叔还能醒过来?”
老爸沉吟道:“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说不定有这种可能,你二叔根本就不是你的尿给弄醒的,而是他自己醒过来的。”
我糊涂了,我看了看二叔,二叔脸色极不自然,嘴角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但老爸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二叔中了邪怎么还会自己醒过来?我问道:“老爸,二叔怎么可能会自己醒过来?”
老爸说:“我的意思就是,你二叔中邪完全就是一个圈套,引我们上山的圈套!”
圈套?我恍然间大悟,明白了老爸的意思。
按照老爸的逻辑,那是何天明被我用术给剥离出了老倔头的身体,然后他又附上我二叔,而他附上我二叔身体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操纵二叔往山里跑,以引诱我老爸和我也上山,最终让我们迷失在这个山里,再也回不去。
或者不是何天明的鬼魂,但不管是谁让二叔中了邪,总之目的都是要引我们上山。
想通了这一点,我不由得冷汗直流,要是真这样,说不定还有一种可能,即在最开始,我的“替身厌当术”和“禳解术”根本就不管用,是何天明自动脱离老倔头的身体,去附上我二叔的。
而那条白蛇能在这里伏击我们,很可能也是受到何天明的指示。
那么,现在这条“鬼道”和眼前的“鬼遮眼”就都是何天明搞的鬼了。
而且只有我能看见“鬼道”,正是因为我没这方面的经验,会很容易直接就走上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何天明这个鬼祟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小宝、二脑袋、我和二叔遇到的怪事接二连三,一个一个中招,如果都是一个鬼——何天明搞的,那何天明这厮也太狠了吧,但是看作风,分明又不是一个。
难道是一群鬼?何天明全家来跟我们老陈家过不去了?
这么一想,貌似很有道理,正因为一家鬼都出动了,所以一路上,我们才会遇到种种奇怪的事情,比如拉二叔衣服的就可能是个小鬼,吓小宝的是个中年鬼,附老倔头身的是何天明,让二脑袋、二叔中邪的,我系鞋带时遇到的以及给我们设鬼道的……这么多布置极有可能就不是出自一个鬼的手笔。
我越想越害怕,最后甚至连二脑袋也怀疑起来,心想是不是连二脑袋去找我们都是受到何天明鬼魂的操纵?
可不对啊,我们陈家和何天明又无冤无仇!
转念又一想,难道是爷爷当年和何天明一家有什么大过节,以至于何天明现在要歇斯底里地报复我们?
我摇了摇头,肯定是我想太多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别没被鬼弄死,反而被自己给吓死了,那就太愧对老祖宗了。
排除杂念,我拍了拍脑袋,但还是忍不住弱弱地问老爸道:“老爸,是不是咱们想的太多了?自己吓自己啊。”
二叔幽幽地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你想想咱们这两天遇到了多少怪事?我看啊,这里闹鬼闹得可不是一只两只,是一窝啊,有大的,有小的,还有老的,小的扯我的衣服,大的上元方和二脑袋的身,老的差点搞死老倔头,是不是啊,元方?”
我忙不迭地点点头,看来二叔和我想一样了。
老爸却摇了摇头道:“或许咱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什么一开始就想错了?”二叔赶紧问道。
“刚才元方的经历和咱们现在的遭遇让我突然感觉,咱们所遇到的事情绝非鬼遮眼那么简单。你听说过‘禁制术’没有?”老爸幽幽的问道。
“禁制术?好熟悉的名字……”二叔挠挠头,努力地思索着。
而我的脑海却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道:“‘禁制术’,与‘封印术’、‘奴役术’并称为上古三大秘术,艰难繁复,非常人所能为,亦非常人所能解,其中尤以禁制术最为诡奇!本卷未载‘禁制术’、‘奴役术’之法,下卷有述。”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爸诧异道。
“《义山公录》上半卷的记载!不过我念的一段话应该是爷爷的批注!”
二叔这时也叫道:“对了,我以前听爹说过,‘禁制术’是一种能够消除空间、时间,甚至能利用维度创造空间、时间的神秘法术,它和‘封印术’不同,有些地方还正好相反,‘封印术’是封锁现有的空间,但一般对时间不起作用,‘封印术’也能对人的能力进行一些封锁,但是‘禁制术’却是一种能将现有的空间进行泯除,或者能创造出未有空间的奇妙法门!‘禁制术’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人,甚至可以对时间做手脚!这是夺天地造化的秘术,数百年前的麻衣神相曾经以‘禁制术’创下赫赫威名,但咱爹当年说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禁制术’,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传说。”
“禁制术”原来这般神奇,我心念一动,问老爸道:“老爸,你刚才提到‘禁制术’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这里被人施展了‘禁制术’?”
“不错!我怀疑,咱们走不出这个地方,而且完全找不到出路,说不定完全和鬼怪无关,鬼道、鬼遮眼都是假象,真正的原因是咱们陷入了‘禁制术’中!”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谁还会‘禁制术’?咱爹都说了没见过!”二叔怪叫道。
“你不要忘了,父亲说的是他没有见过真正的‘禁制术’!可不代表没有见过‘伪禁制术’!”
伪禁制术?
我和二叔都茫然了。
“仿造禁制术而创造的新的法术,来营造类似禁制术的效果,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据我所知,曾老太公和一竹道长就会‘伪禁制术’。”
“曾老太公和一竹道长是谁?”我问道。
“两个江湖前辈,一个是法术名家,一个是符咒泰斗,你以后会知道的。”老爸又对二叔说道:“弘德,你忘了刚才元方发疯似的往前跑,还说咱们两个在他前面,而元方要去的地方是一片火光连天的奇景,你不觉得这事情透着诡异吗?那火光连天处是什么地方,你难道猜不出来?”
老爸这么一问,二叔的脸立即惨白起来,月光之下,我看见二叔状若白纸的脸上骤起一层又一层小米大小的疙瘩,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嘴唇哆嗦了半天,二叔才颤巍巍地说了两个字:“地狱……”
“地狱!”我惊叫一声,后背瞬间一片冰凉,脑门轰然作响,犹如被巨锤重击,我看向老爸,问道:“真的有地狱?”
“未知者,不可言其无,虽然我一直跟你说这世间无神无鬼,可是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畏惧未知的东西罢了。”老爸苦笑道,说罢,老爸又对二叔说道:“弘德,那火光连天处十有八九是人间通往幽冥界的入口,有人把人间、地狱的连接处弄开了一个裂缝,进入者必然猝死无疑!可是,反过来想,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又怎么会有幽冥界的入口?”
“对呀,为什么?”二叔显然还没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大脑已经开始停止思考了,只会顺着老爸的话发问。
但我却已经了然了,“除了能制造空间的‘禁制术’,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二叔这才反应过来,他皱眉道:“我懂了!他妈的,这是有人在暗中害我们!一定有人布下了‘伪禁制术’,聚拢了此地的阴怨之气,制造了扭曲的空间,甚至弄开了通往地狱的裂缝,所以才出现了一件又一件怪事!”
老爸点了点头,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鬼肆虐,天灾人祸!”
“那害咱们的人会是谁呢?”二叔喃喃道,既而叫道:“会不会是村长?”
我笑道:“肯定不是他,他虽然为人比较梗,但是却不是坏人,而且他也没有这种本事。”
“那会是谁?”
“不知道。”我一筹莫展地说。
老爸却满足地说:“幸运的是,我们现在想到了,而且还没出什么大事。”
我说:“想到了管什么用,咱们还是被困到这里了,而且有何天明一家子阴魂不散,一直在作祟,我看二脑袋他们也不一定能找到我们,咱们是悲剧在这里了。”
老爸说:“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待在这里别动,不能再走了,一切等天明再说。伪禁制术维系的时间并不长,而且等到天明,术中所圈养的阴怨之气散去,便没有什么危险了,在天明之前,咱们只需留在现在的位置不动,就不会再遭遇什么怪事。”
我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今天晚上要睡的不爽了。”
二叔冷笑道:“还睡?今天晚上一个盹儿都不能打。”
我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二叔摇头晃脑地说:“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啊,嘿,看来你还是没经验啊,你忘了昨天晚上小宝的事情了?”
看到二叔得意的样子,我忍不住鄙夷道:“小宝?小宝的事情跟咱们有什么联系?嗯,小宝——你是说魇灵?”
二叔点点头,说:“就是魇灵,你小子还有些记性,那你就好好想想书里的记载。魇灵既然能在小宝那里出现,完全也有可能在这里出现,既然对方能设下伪禁制术,那肯定是下了大血本,要说仅仅是这点程度,打死我都不信!这伪禁制术里面的陷阱肯定是一个接一个,我们乱走的话,会遇到鬼打墙、鬼遮眼、鬼道,甚至可能走入地狱裂缝,但是我们不走,也会遇到麻烦,比如说魇灵。”
“你二叔说的对,咱们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老爸道。
二叔幽幽道:“而且,你要知道,魇灵最可怕的地方可不在于吓唬吓唬小孩子哦。”
我喃喃道:“魇灵最可怕的地方是……”
一点灵光,我想起来了。
据《义山公录》记载,普通的魇灵不会有什么大的危害,最弱的魇灵只是让人做噩梦,然后在夜半惊醒,然后就没事了,这可能是受到什么精神刺激,或者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或者进行激烈的运动,或者是神经衰弱导致的。略重一点的会让人一个连一个接连不停地做噩梦,一个晚上都醒不过来,但是你只要能熬到天明醒过来就没事了,这可能是因为体寒或者体虚以至于阳气不足,阴气侵染而引起的,身体状况好转以后就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了。再重一点的魇灵会让人幻想到极其恐怖的事情,然后惊醒,但是却麻痹你的运动神经,让你神志清晰,却无法动弹,但这也只是持续几秒、几十秒,最多几分钟就好了,有很多人把这种情况叫做梦魇。
那些都不是很可怕,而凶恶的魇灵,不仅会让人一个连一个地做噩梦,还会让人永远都醒不过来。
当然,传说还有另一种很美的魇灵,它们看上去往往都是很美丽的年轻姑娘,她们会和你在梦中相会,甚至和你在床上风流,让你欲仙欲死。这种魇灵可能是生前被遗弃的女人或者是寂寞的女人死后幻化的,她们和你相会可不是想让你快活,而是想在幻境里吸干净你的元阳精血,让她们道行更深,可以更长久的存在。
这种事情,我们经常在大银幕上看见,比如说《倩女幽魂》,当然,如果是那样的魇灵来害我,我还可以接受,但是如果是让我一个噩梦连一个噩梦的做下去,永远醒不过来,那就太可怕了。
要知道,永远都醒不过来,但是却不是死,而是永远游离在半现实办虚幻的状态里,你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自己周围还有人,甚至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你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动,不能说话,这比死忘更可怕,那是精神上的永久禁锢。
而最最可怕的是,别的人会以为你已经死了,你将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你当做死人一样送去医院,去检查,然后再送进殡仪馆火化,或者钉进棺材里埋到土里,给你立碑刻字。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老爸看了看我,说:“不用想太多,一个晚上不睡觉也没什么大事,天亮了,到二脑袋那里再睡,好好睡一天。”
我“哦”了一声,并点了点头,看来今晚要和魇灵比熬夜了。
二叔幽怨地叹了一口气,道:“二脑袋在哪儿呢?怎么还没找到我们,我们多可怜……”
事实上,老爸说的很对,确实不用想太多,想的太多也没有用,而且只要熬过一个晚上后就没事了,魇灵一到白天就消除了,况且我们都是成年男人,血气方刚,阳气正旺盛,魇灵不会待很久,这几天也就是在何家老宅停留的时间久了,沾染了阴气,又是在晚上,所以才会被魇灵趁虚而入。
老爸又交代了一句话:“千万不能睡,连瞌睡都不能有。”
我说:“不瞌睡是不可能的,要不咱们就一直说话——我怎么现在总想往那条鬼道上走啊?”
二叔咂咂嘴道:“你可千万别,走上去,谁也拉不回来你。”
我和老爸、二叔为了打发时间和打发困意,就团坐在地上开始闲聊。说起来,大半夜的,三个大男人找不到回家的路,坐在旷野里聊天,如果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是鬼呢,吓不死也差不多了。
我没话找话地问道:“我爷爷为什么要学相术?”
二叔笑道:“为什么要学?这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能不学吗?”
我想起十年前爷爷说的话,也笑了,对老爸道:“老爸,我记得当年爷爷还骂你是那什么不肖子孙呢,你为啥不学这个东西,做个孝子贤孙?”
老爸瞪了我一眼说:“你想做个孝子贤孙是吧,那你想学不想?”
我连忙点点头说:“想啊,你教我吧。”
老爸拍了我一下头,说:“想得美!你给老子好好读你的大学,毕业了好好找个工作,少胡思乱想,异想天开!”
我说:“嗯,我现在是读大学,可以暂时不学。但是当年的你又不读大学,你为什么也不学?其实吧,综合这几天的经历来看,老爸,说正经话,我觉得你挺有这方面的天赋的。”
二叔在旁边“嘿嘿”直笑,老爸“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我又问二叔道:“二叔,你为什么不好好学?”
二叔撇了撇嘴,说:“我倒是想学,可惜没那个福分,也就是跑腿打杂学皮毛的命。”
我问道:“为什么呀?”
二叔酸溜溜地说:“为什么?还不因为你爹是老大嘛!嫡长子!”
我笑道:“这又不是皇位,还不准许老二学啊?”
二叔道:“没办法,这就是咱们祖宗的规矩,而且你说错了,在问吉凶休咎的相术风水界,咱们家的麻衣神相就是皇位!”
我大感好奇道:“又是麻衣神相,到底什么是麻衣神相?”
二叔悠然道:“通俗来讲,世人多把用麻衣相法算命的人统称为麻衣神相,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只有那些学究天人的奇才才能叫做麻衣神相,他就是相术界的皇帝!”
我愕然道:“那为什么说是咱们家的?”
老爸忽然开口道:“因为第一代麻衣神相就是咱们的老祖宗。”
第一代麻衣神相竟然是我的祖宗?
我立即兴奋地说:“原来咱们祖上就是算命的啊。”
二叔立即不满道:“什么算命的啊,咱们祖宗听了非得出来掐死你不可!”
我疑惑地说:“相师,不就是算命的吗?”
二叔道:“相人相面是算命的,相天相地相星相鬼难道也是算命的?不要忘了,咱们的祖宗叫做神相!你老爸可是跟你说过了,麻衣神相不是普通的算命看风水的人。”
我撇了撇嘴,道:“那又有什么区别?”
二叔鄙视我了一眼,说:“区别大了去了,就像修道之人,普通的叫道士,会念咒画符驱邪禳吉而已,但是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就不是道士了!”
我迷茫地问:“不是道士,那是什么?”
二叔道:“是真人,是天师,是神仙啊!你个笨蛋!”
我跳起来道:“神仙?我草!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啊,你怎么不说是孙悟空啊!”
老爸接口道:“你二叔说的有些夸张了,但是修炼到一定程度的道士确实是非比寻常,就像比较有名的茅山道、终南道、崂山道、全真道、天师道等,当然,我们的祖师准确来说,也是道士,我们这一派,事实上就是麻衣道。”
麻衣道?我的祖宗真的是道士?
道士虽然也被称为是出家人,但是道士不像和尚,都不能结婚。就拿世上很出名的两大道派来说,正一道和全真道就不相同。正一道也就是俗称天师道或者五斗米道的一派,世世代代由张天师统领,正一道的大多数道士都不是出家的道士,他们可以结婚,可以吃荤,可以喝酒,又被称作火居道士。而对于全真派,估计大家就很熟悉了,看过《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人都知道,全真派可是宋、金、元以来很霸气的大道派,他们的教众基本上都是出家人,不能结婚,吃素食,住在道观里,蓄起长发,拢于头顶,挽成发髻。
所以说,我们祖宗就算是麻衣道派的道士,也是有可能会结婚生子,繁衍后代的。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略悲哀地说:“看来我以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我果然是道士的后代,唉,这怎么说呢?”
二叔瞪着眼说:“什么怎么说啊,你想什么呢!你个大笨蛋,咱们的祖师虽然是出家的道士,可我没告诉你咱们的祖宗出家了啊,咱们的祖宗——第一代麻衣神相是咱们祖师爷的第一代弟子而已,是他的俗家弟子!”
我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哈哈,不然以后出去真有点不好意思说啊,那什么看来那咱们的那些规矩就都是第一代麻衣神相定下来的?”
二叔道:“是啊,规矩就是第一代麻衣神相定下来的,麻衣相法的精要,特别是《义山公录》要代代单传,直传嫡系,不传旁支,这个规矩已经流传千余年了。”
我的历史细胞又活跃起来了。
我兴奋道:“第一代麻衣神相是谁?在历史上有名没有?”
二叔说:“当然大大有名了,第一代麻衣神相就是陈义山,后世尊称他为义山公,他总结的东西都写在《义山公录》上,你拿的那本书只是其中的半本。”
果然是半本,我心里暗想。
可是陈义山这个人物,我没在历史书上见过啊。
老爸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他说:“义山公确实在历史上不显名,因为从义山公开始,麻衣道已经成为秘密组织了,但是义山公的师父在历史上却大大有名,他曾经被周世宗请去做官,却坚辞不受,他曾经预言大宋得天下,他还曾经在华山上和宋太祖赵匡胤下棋,并且从这位宋朝的开国皇帝手里赢走了华山。”
被周世宗礼遇有加,预言大宋得天下,还在华山上与宋太祖赵匡胤下棋,并且赢走了华山!
这个人我当然知道,他不就是五代两宋时期鼎鼎大名的陈抟老祖,希夷先生吗?也就是传说中的一睡五百年的睡仙,他可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方士,道教里备受尊崇的神仙老祖。
据说,五代战乱时期,宋太祖赵匡胤以及其弟弟赵匡义(也即后来的宋太宗)在出生后不久,被母亲放在挑担里从桥上经过,恰好陈抟老祖也骑着毛驴走过,陈抟老祖见了赵母挑的两个孩子以后,大喜过望,差点从驴背上摔了下来,陈抟老祖说:“好啊,一个担子挑了两个皇帝,从此以后,天下要太平了。”这就是陈抟老祖预言大宋得天下的故事。
后来,赵匡胤统一了天下,结束了五代十国战乱的局面后,从华山经过,特意上山看完陈抟老祖,陈抟老祖与赵匡胤下棋,并以华山做赌注,如果陈抟老祖赢了,华山就不向大宋纳税。
结果,陈抟老祖果然赢了,赵匡胤也遵守诺言,立下丹书铁券,将华山送与陈抟老祖,从此不收华山周遭土地的税赋。
我在看正史的时候,在《旧五代史——周书十》中见到了陈抟老祖的记载,书中说:“(陈抟)慨然有尘外之趣,隐居华山,自是其名大振,世宗之在位也,以四方未服,思欲牢笼英杰,且以抟曾践场屋,不得志而隐,必有奇才远略,于是召到阙下,拜左拾遗。抟不就,坚乞归山,世宗许之。可见,陈抟隐居之时,极受周世宗重视,而陈抟坚决不出世,最终做出《无极图》、《太极图》、《先天图》等神著,并把《周易》的研究推向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
史载,陈抟河南鹿邑人,居于洛则为洛人,隐于华山则为华人,难道陈抟老祖就是我的祖宗?
不是吧,那我不就是神仙的后代了?
我赶紧问老爸道:“陈抟老祖是咱们的祖宗?”
老爸怔了怔说:“沾亲带故,但严格意义上说,不是,他是咱们祖宗的族伯父,也就是义山公的伯父。世人一直对陈抟老祖的祖籍多方猜测,多方考证,得出了几十种结论,事实上,他的祖籍就在颍水河畔,是我们那里土生土长的人。”
老爸顿了顿,又接着说:“陈抟老祖有个师父,叫麻衣道人,麻衣道人才是麻衣道派的鼻祖,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相书——《麻衣相法》就出自他的手笔。只不过,麻衣道人的能力有限,《麻衣相法》所述也有限,陈抟老祖学究天人,他就在《麻衣相法》的基础上又汲取了当时天下诸道派之长,重新补充了《麻衣相法》。咱们的祖宗义山公聪明伶俐,又喜好方术,陈抟老祖就把义山公收为嫡传弟子,把补充后的《麻衣相法》传给了义山公,而义山公天资聪慧,精力惊人,竟然倒纵千余年,追溯至先前时代的方士名家,一一研究,并结合陈抟老祖传授的道法,推陈出新,最终写成了一部旷世奇书——《义山公录》!”
我听得悠然神往,不由地疑惑道:“那《义山公录》为什么只剩下半部了?”
老爸说:“《义山公录》里的学问过于惊人,凡是修真炼道之人没有不想得到它的,这也是义山公为什么把麻衣道派发展为秘密组织的原因。义山公深知,心地善良之人得到《义山公录》必定会造福世人,而内心邪恶之人得到必定会为祸世间,所以,义山公才又定下了宗内单传的规矩。也正是由于这个规矩,导致了后来《义山公录》的残缺。”
我问道:“宗内单传和半部《义山公录》有什么联系?还有,难道宗内单传就不会出现坏人了?”
老爸说:“半部《义山公录》的和宗内单传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只不过偶尔情况下导致的因果关系,这个待会儿告诉你。还有,总内单传当然不能避免没有坏人,这是不能肯定的事情,所以义山公又留了另外一手,以防止后代子孙为非作歹。”
我迷茫地说:“又留了一手?难道义山公还能控制后世子孙的内心?”
老爸说:“不能,义山公是用了一种古老的巫术在自己的血液上下了一道血咒,只要是义山公的嫡系传人,必然会继承义山公的血肉,也就是现在科学所说的基因,所以只要是义山公的后代,也必然会继承那一道血咒。”
我兴奋地说:“那我身上也有吗?”
老爸翻了翻白眼说:“当然有了,你是我的亲儿子。”
我得意地看了一眼二叔,二叔也翻了翻白眼,说:“你得意什么?我也有,我也是义山公亲不溜溜的后代!”
我诧异道:“那这道血咒到底有什么用?大家都有了还有什么区别?”
二叔得意地说:“不懂了吧,小兔崽子,让你得意!告诉你,义山公老祖宗,那是神一般的人物,当然不会仅仅只是下一道血咒那么简单了,义山公搞得可是三保险!”
我疑惑地说:“什么三保险?”
老爸说:“就是除了那一道血咒以外,义山公又亲自做了一道符咒,这道符咒燃了之后,让继承人喝下去,和血咒共同构成一种心障!这是第二重保险。”
心障?第二重保险?那第三重呢?
老爸说:“第三重保险就是麻衣道法,只有修行麻衣道法的人,才会让血咒和符咒激活,也就是让心障起作用。”
老爸说的十分沉重,这让我越发好奇,我问道:“心障能起什么作用?”
老爸继续说道:“这道心障起作用后,就变成了阻止你干坏事的屏障,做坏事之人,阳气损而阴气聚,极坏之人,阴气也极重,所以很招鬼怪喜欢,也很容易被鬼怪利用,但是陈家子孙如果做了坏事,让阴气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和心障发生反应,产生极可怕的后果。”
“什么后果?”我脱口而出。
二叔阴森森地笑了几声,说:“什么后果?哼哼,后果是破戒者全身血管爆裂而死,也就是大爆破。”
我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真的假的?我不会也喝了那个什么符咒吧?”
二叔见我激动,不由得“嘿嘿”一笑道:“你说呢?这还用问吗?只要你是你爹的亲生儿子,就一定喝了,不过不用害怕,你应该感到荣幸啊,我都没福分喝,只有喝掉符咒的人才能继承麻衣神相的衣钵嘛。”
我又慢慢地坐了下去,说:“那我如果修行了麻衣道法,岂不是不能做坏事了?”
老爸诧异地说:“是啊,坏事有什么好做的——不对,你个臭小子想做什么坏事?老实交代!”
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是想做坏事,就是想咨询一下,你看你们没经过我的同意就让我喝了符咒,然后剥夺了我做坏事的权利,这是不对的。”
老爸瞪了我一眼,我赶紧改口道:“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其实就是防范于未然嘛,那什么,老爸,我想知道那个,额,怎么说呢,挺不好意思的,就是那个——和女朋友分手算不算坏事?”
二叔立即叫道:“好你个兔崽子,你真有女朋友了?隐藏的很深嘛!”
我不耐烦地说:“我没有!我是说如果,是假设,不过我在将来肯定会有女朋友的嘛,问题就是我想多谈几个,所以,那就必然要涉及到分手的问题啊,分手应该不算是坏事吧?要是谈恋爱分手都会大爆炸,我草!那我岂不是太冤枉了。”
虽然我的想法不是特别高尚,但最起码也符合人之常情嘛,我一个大好青年,一辈子只谈一次恋爱,如果遇上一个既漂亮又聪明又贤惠又听话的年轻姑娘,那还好说,要是所遇非人,那怎么办?一棵树上吊死?
老爸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纠结,他挠挠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是和你妈相亲后结婚的,没谈第二个,你爷爷也是和你奶奶相亲后认识,然后就结婚的,估计祖上都是吧,大家都没经验借鉴给你啊,所以,我看,为了保险起见,你也就只谈一个吧。”
我想了想,又转忧为喜的说:“那我就不修行麻衣道法,还好,我现在还没有修行,亏我趁早问了你们,不然我亏大发了,嘿嘿。”
二叔“哈哈”一笑,幸灾乐祸地说:“你现在想反悔,已经晚了!二叔我告诉你,你现在至少已经用了麻衣道法上的三个法术了,缚红之术、禳解术和替身厌当术!你回不了头了,想干坏事?没门!”
我跳起来大叫道:“不是吧,这也算是修行?”
二叔继续幸灾乐祸地说:“不然你以为呢?义山公做的可是够绝,但凡是看过《义山公录》这本书,差不多就算是修行了麻衣道法了。”
我急道:“这不是坑人嘛,咱们的祖宗怎么这么奸诈?老爸,那义山公的诅咒灵验过没有?咱们祖上有没有谁大爆炸过?”
老爸一愣,随即阴沉地说:“你二叔说的有些夸张了,不过咱们家族史上,因为阴极而损以致于爆体身亡的人确实有!而且就是因为那个人,所以后世之人才不敢把义山公立下的规矩当做儿戏,也就是因为那个人,《义山公录》才会分成两半,直到现在,《义山公录》还是半本!”
原来如此啊,终于找到《义山公录》残缺的原因了,我顿时精神大振,忘掉了义山公的卑鄙和我的终身幸福,转而好奇地问老爸道:“那个人是谁啊,他做了什么坏事?”
老爸想了想说:“那个人实际上不是我们陈家的嫡系,而是旁支中的一个人,他和我一样,是‘弘’字辈的人,叫陈弘忍(我们家的辈分是十二代一循环,我老爸就是麻衣神相的第二十三代传人,而我恰好是第二十四代)。陈弘忍和第十一代麻衣神相是一个时期的人。第十一代麻衣神相陈弘天的长子陈元法刚出生,自然也要喝那道符咒。符咒是代代麻衣神相秘密传授的,外人无从得知。陈弘忍觊觎嫡系传人的道法,也想得到《义山公录》以及修行之法,便用了一招偷梁换柱的把戏。”
“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我感兴趣地问。
老爸点了点头,继续说:“按照我们嫡系的规矩,符咒只能由隔辈的麻衣神相喂服给新一代的麻衣神相,目的是防止父亲因私心不给自己的孩子服用,而且在喂服符咒之前,父子不能相见,新生儿只能由第三人送给其爷爷。当然隔代的麻衣神相如果不在世了就不用这个规矩限制了。所以说,陈元法的符咒应该由他爷爷喂给他。”
老爸说到这一点时,我糊涂了,我打断道:“慢来,老爸,你的意思是第十一代麻衣神相的父亲还在世?”
老爸点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我说:“那他岂不是第十代麻衣神相?”
老爸又点点头说:“是啊,那又怎么了?”
我迷茫地说:“那岂不是同时存在两个麻衣神相了?”
二叔敲了我一下脑袋说:“谁说世上只能同时存在一个麻衣神相?有时候四个麻衣神相四代同堂也有可能,怎么了,不愿意?你老爸不是和你在一个时代吗?”
我顿时醒悟,摸了摸头连声说:“愿意,愿意——老爸,你接着说。”
老爸接着说道:“而凑巧的是,把陈元法送给第十代麻衣神相的人就是陈弘忍。陈弘忍在陈弘天结婚以后,他也成了亲,除了正妻以外,他在暗中还准备了若干个女人,和她们一一发生关系,然后留下怀孕的妇女以备后用。”
老爸这么一说,我基本可以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陈弘忍是想用自己儿子替换陈元法。
果然,老爸说:“在陈弘天妻子即将临盆的时候,陈弘忍用催生药使那些受孕妇女也提前达到产期,当陈元法诞生的时候,陈弘忍的其中一个儿子也诞生了,陈弘忍就将陈元法替换成自己的儿子陈元聪,送给了第十代麻衣神相,而陈元聪也就成了第十代麻衣神相。”
我皱了皱眉头说:“陈元法的父亲、爷爷都没见过陈元法,认不出来陈元聪是假的还可以理解,陈元法的亲娘也认不出来陈元聪是假的吗?”
二叔淡淡地说:“那时候,陈元法的亲娘已经死了。”
我吃惊道:“死了?怎么死了?”
二叔道:“天意巧合,难产而死。”
我吃惊道:“这不纯属虚构嘛!”
二叔苦笑道:“没办法,这是《麻衣家族志》中的记载,或许这就是世事难料。其实陈元法的母亲难产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是一个谜。而且我也相信,即便是她没有难产而死,陈弘忍也会下手的,收买一个稳婆不是一件难事。”
我点了点头,心想确实如此。可这就是夺嫡的惨烈吗?连一个民间家族内的人都能如此,可以想见皇宫大内是何等状况。
而敢以这种家传制度的微小弊病,去制造惊天的阴谋,陈弘忍虽然令人不齿,但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略一定神,我说:“那后来呢?”
老爸说:“陈弘忍既然把自己的儿子替换了陈元法,事后就要杀掉所有为他怀孕的妇女来灭口。但是陈弘忍百密一疏,他没有在替换陈元法之后立即杀掉她们,当然,就算陈弘忍当时想到了立即杀人灭口,也未必有时间,毕竟这边陈元法刚生下来,那边十代神相就制好了符咒,陈弘忍必须马上把孩子送过去,不然肯定会引起十代的怀疑。”
阴谋实施之成功,不能有毫厘之差,时间是所有问题的关键,陈弘忍当然不能儿戏。
老爸继续说道:“或许是天意弄人,也或许是陈弘忍作恶太多,天理昭昭,有所惩治。就是这一点时间间隔,让陈弘忍的计划出了纰漏。当陈弘忍把孩子送到十代那里服用过符咒,又送回给十一代手里以后,就马上回去处理孕妇的事情,而那时,刚生产完陈元聪的那个孕妇已经抱着陈元法,和一位负责看守她们的守卫逃跑了。”
我惊奇地问:“跑了”
“对。”
“怎么做到的?”
“她早就和看守他们侍卫中的一个人走在一起,产子之后逃跑是他们谋划好的。”
“她是怕被灭口。呵呵,她怎么这么聪明?”
老爸说:“陈元聪的母亲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了解陈弘忍的个性,也知道陈弘忍做的事情,她当然了解自己的下场。因此,她策反了一名侍卫,在陈弘忍换走孩子后,那个侍卫突然发难,杀掉了其他的侍卫,带着陈元聪的生身之母逃走。他们很能跑,很能躲,陈弘忍发现他们逃跑之后,立即派人去追,但是这项追踪工作进行了十八年,而在那十八年间,陈弘忍竟然一直都没有找到他们。”
这真是一对人才,我内心由衷地赞叹道。
老爸继续讲道:“而十八年后,陈弘忍终于忍不住要下手除掉本家了,他先是和陈元聪认亲,然后从陈元聪那里拿到《义山公录》并修行了里面所有的道法,最后和陈元聪密谋干掉十代和十一代神相,以把《义山公录》完全变成自家的私人财产。”
老爸说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又打断了老爸的话,我问道:“陈弘忍和陈元聪怎么认亲了?难道又是滴血认亲?这个科学表明是不准确的啊。”
老爸说:“不是滴血认亲,而是一种类似滴血认亲的术,叫‘血继术’,这在《义山公录》后半部记载的有。”
我说:“那陈元聪就铁定要和陈弘忍干坏事了?”
老爸说:“陈弘忍是陈元聪的亲爹,而十代和十一代至多算是陈元聪的老师和亲属,陈元聪自然向着他老爹多一点。”
我问道:“陈元聪可是喝过符咒的人,他也流着义山公老祖宗的血,又修炼了道法,他就不怕坏事做绝,血脉尽爆吗?”
老爸说:“陈元聪当然想到了这一点,他害怕坏事做得太绝,会遭心障爆发,就让陈弘忍主谋并行动,自己只是不管不问,两不想帮。此外,他还要求陈弘忍成功后,只能废掉十代和十一代的武功以及道法,然后把他们软禁到死就可以了,陈弘忍表示答应。”
原来如此。
老爸说:“陈弘忍计划好一切,并成功地把十代以及十一代功法给废掉,然后按照事先的约定囚禁了十代和十一代,就在这时候,元末天下大乱,豪强并起,义军凶猛无敌,元朝朝廷岌岌可危,元朝丞相脱脱帖木儿为了镇压各路义军,寻访天下异士相助,陈弘忍贪慕功名利禄,假借为麻衣道扬名天下之名,拿走了后半部《义山公录》,应征而去,并因为道法出众而受到脱脱帖木儿的重用。”
“就在陈弘忍春风得意之时,陈元聪的生母带着陈元法又回来了,陈元聪的生母趁陈弘忍远在征战途中,不但和陈元聪认了生身之亲,还向陈元聪诉说了当年陈弘忍所作的一切,在陈元聪生母的劝说下,陈元聪良心发现,把十代和十一代神相放了出来,并把前半部《义山公录》归还陈元法。”
“而在此时,脱脱帖木儿与义军交战失利,遂要求陈弘忍做法,使江南大旱,以断义军粮草。陈弘忍丧尽天良,带人挖出千年僵尸王,施法将之变成旱魃,旱魃一过江南,千里赤旱,饿死平民百姓无数,人间怨气冲天,魑魅魍魉横生山野。”
“陈元聪知道以后,自认为罪孽深重,无法自赎,于是就自制了心障符咒,烧化以后,溶于酒中,并携酒假装去投靠陈弘忍,陈弘忍听说儿子要住自己一臂之力,大喜过望,遂不加堤防,喝下了陈元聪的酒。”
说到这里,老爸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我忍不住问道:“后来怎么了?”
老爸没有说话,二叔接口道:“咱们义山公的道术,灵验无比,陈弘忍当然是血脉尽爆而亡,毫无疑问。而陈元聪为了替父亲和自己赎罪,亲自去收服千年尸王旱魃,最终与邪派领袖及旱魃进行了一场旷世大战,那场大战之后,陈元聪、邪教教主、千年尸王全部失踪,有人说他们同归于尽了,有人说只有陈元聪和邪教教主死了,千年尸王还没有被彻底消灭,只是被封印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若干年之后,它还会苏醒。但是陈弘忍拿走的那半部《义山公录》却从此没有了下落。有人说是随着陈弘忍一起爆炸了,也有人说是被陈元聪带走,在大战旱魃时遗失了,总之,到了现在,下卷《义山公录》依然遗失于江湖,而我们陈家的每一代传人还在苦苦寻找它。”
这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居然是我本家的历史,我听得实在是心驰神往,那个陈弘忍固然不是个好人,但也算是个人物,而陈元聪在关键时刻能够明白是非,做出正确选择,最后成就大义,也算得上是个悲剧英雄了。
老爸的话算是彻底解释了一下《义山公录》只剩下半部的原因,但是我还有一点不清楚。
我问二叔道:“当时的第十代和十一代不是还活着吗?他们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道法再把《义山公录》写出来啊。”
二叔说:“第十代神相和第十一代神相在功法被废之后,就被陈弘忍下药弄成了痴呆失忆之人,哪里还记得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不仅是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给忘了,甚至连心障符咒都不知道怎么做了!”
“啥?连心障符咒都不记得了?”我登时大喜,那岂不是说我现在体内没有心障符咒?
“呃……这个……”二叔挠挠头,看看老爸,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难以再自圆其说,老爸狠狠瞪了他一眼。
而我心中也乐了,原来从陈元法之后,就没有人再喝过那什么符咒了啊,那岂不是说麻衣神相可以无拘无束了?
哎,不对!《义山公录》都不全了,哪里还会有麻衣神相?
于是我顿时又欢乐变成不欢的状态,我破口骂道:“我草!这厮做事挺绝啊,那岂不是说,从今而后,就再也没有麻衣神相了?”
二叔叹口气说:“那就看后半部《义山公录》能重见天日不能,反正是自陈元法老祖宗以后,几乎天下所有的修道练气士都在找它,人们都把它叫做《神相天书》。”
神相天书,原来由此而得。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我问道:“陈元聪最后还和邪派战斗了?那个邪派是什么派别?”
老爸说:“那个邪派是陈弘忍帮脱脱帖木儿罗致在帐下的帮凶,被称作是“血金乌之宫”,派内的几大首领被陈元聪给灭了,整个派别从此也一蹶不振,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江湖中从此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
老爸和二叔讲完这段经历之后,我们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我心里却一直在默念那四个字——《神相天书》。
而我内心也强烈地升起了一个信念,找到《神相天书》!
不是说我要成为麻衣神相,而是有一种使命感让我必须这么做。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陈家传人,世世代代为那本祖宗遗失的宝贵遗产而跋山涉水、不辞辛苦的努力。
我也能感受到从那时起到如今六百多年来,陈家传人世世代代遍寻而不获的失望、遗憾与痛苦。
我必须要找到那本书!
就在我暗自下决心的时候,二叔看了看表,抱怨道:“他妈的,我以为天快亮了,没想到现在才半夜两点!咱们说了那么长时间话呢,是不是我的表坏了?大哥,看看你的时间。”
老爸说:“我没戴手表。”
我对二叔说:“二叔,你不知道说话快,时间慢吗?不要急,再等等。”
二叔说:“我也想不急啊,现在不是又累又饿又冷又困又渴嘛,我一整天只吃了一顿早饭啊,下午还走了那么长时间路,前肚皮都贴到后肚皮了!”
为了转移二叔的注意力,我说:“二叔,你给我讲讲天下还有哪些厉害的道派可以和咱们相提并论?”
老爸说:“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我们也只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二叔砸吧砸吧嘴说:“哪里呀,天下的道派多了去了,还有像什么茅山道派、崂山道派、终南道派、天师道派、全真道派、武当派、青城派、巴山派等等,名气都大的很,实际上呢,也不过是能画个符,烧个纸,装神弄鬼一下下而已,哪里比得上我们牛掰哄哄啊!是不是呀,大哥?”
老爸还没有说话,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这位先生好大的口气啊,呵呵……”
而与此同时,另有一个声音也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哼!”这一声虽轻,但是我却听到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声音是女人的声音,而“哼”了一声的却是个男的。
那个女声的主人显然也听到了那一声“哼”了,登时娇斥一声道:“是谁?”
无人回答,但是却有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幽幽地传来,老爸猛然站起来,看着远处无边的黑暗,身子动了动,似乎想要离开,但看到我和二叔都站在原地,他又停了下来。
我轻声说道:“老爸,小心伪禁制术。”
老爸点了点头,道:“他哼出那一声,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无意间倒也罢了,有意的话,就是要引诱我们乱动了,那人很有可能就是伪禁制术的施法者。”
二叔道:“说话的好像是两个人,都跑了?”
“不是,只有那个男的跑了。”
“那个女人呢?”
“还在。”
老爸说完这句话,我们又都不吭声了,因为我们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女人?
莫非是女鬼?
一想到是女鬼,我的脑海里立即蹦出了电影《倩女幽魂》里王祖贤的形象,难道真是魇灵出现了?
当然,鬼毕竟是鬼,不是所有的女鬼都是小倩那种,碰见了好男人就会变得温柔可人,还有专门贪恋男色,让男人元阳精血耗尽的女鬼,更有满脸血污,长发长舌头,一见面就想掐死人的女鬼。所以,我赶紧祈求但愿我也会碰到一个像王祖贤那样的女鬼,可千万不能是《聊斋志异》里的画皮,揭下皮就是怪兽。
我正在胡思乱想,老爸却忽然“咦”了一声,道:“你们看,咱们周围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我回过神来,仔细一看,这才猛地发现,我刚才一直能看见的那条鬼道竟然不见了,而鬼道所在的地方现出本来模样后,竟然是一片面积不小的墓地!
目光顺着一座座青冢前移,我赫然发现,墓地之中,月光之下,立着一个衣带飘飘的人影!
我立即大叫一声:“老爸,二叔,快看,是女鬼!”
二叔正看着那人影发呆,我陡然发喊,他浑身为之一颤,随即也叫道:“呀嗨,这女鬼还真大胆,敢在我们面前现形!那什么,你不要过来啊,小心我们收了你!我们可是专门捉鬼的!你要有什么冤屈,也不妨说给二爷我听,二爷说不定能帮你伸冤报仇,不过,你可不能乱吓人!”
那个人影“扑哧”笑了一声,又“呸”的啐了一口,然后朝我们走了过来。
二叔大叫道:“她还真敢过来!大哥,收了她!”
老爸沉声道:“别喊了,那是人!”
人?我赶紧又揉揉眼睛仔细去看,这一看不打紧,那人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轻俏丽的少女,身段娇柔,面目温润,让人一见则神清气爽,犹如冬日暖风拂面,酷暑凉风飒飒。这么一个水似的女子在深更半夜中,从一片墓地中走出来,而且衣着单薄,却浑然不畏寒冷,难道真的是人吗?
我小声问老爸道:“到底是人是鬼?”
声音虽小,但是却被那个少女听见,她又啐了一口,道:“你这个人怎么总说人家是鬼,你见过鬼吗?鬼长得是我这个样子吗?”
她虽然说着一口普通话,但却掩盖不了她那吴侬软语的乡音,温软动听可人,令我心头一阵慌乱。
在说话间,她已走到我们的跟前,月光下,她的影子分明,我也长吐了一口气,有影子,她是人。
二叔说:“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少女冷笑道:“我刚才听你口气挺大的,不把全天下道友放在眼里,怎么,现在见了一个小小女子就害怕了?”
二叔辩解道:“谁害怕了?我是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
少女说:“那你这么晚了还呆在这里干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被困在这里了吧?”
少女和二叔斗嘴的过程中,我又借月光把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小姑娘故作成熟,脸上却有一丝青涩稚气,我猜测她的年龄,应该还没有我年纪大。她那脱尘般纯净的瓜子脸在月光星光之下尤显温润无暇,烟波横生的双眼之上,几缕刘海儿掠在额前,秀气的鼻子之下是微微撅起的小嘴,利落纤瘦的身形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宛若要御风而行一般。这果然是月下看美人,越看越漂亮,此女简直是天仙!
除去相貌惊人的美丽之外,这少女的衣着也让人吃惊,她上身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浅黄色衫衣,下面是一条蓝色裤子,这种装束,仅是看看就会觉得很冷,可是这少女却丝毫不怕冷,就像感觉不到寒意似的,真正是匪夷所思。
当然,但从她孤身一人在夜半时刻从坟地中间走出来这一出场方式来看,就知道她绝非常人了。
她的背上斜系着一个长长的包裹,腰上挂着一个皮囊,右手上提着一个扇形的红色石柱,两尺见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时候,二叔忽然说:“大哥,你看她肩膀。”
听了二叔的话,我也把目光投向少女的肩膀,我这才发现她右肩上多了一块布,那块布应该是后来缝到衣服上的,颜色好像是青色,夜色朦胧,我看的不是太清楚,只隐隐约约看见那块布上好像有几道图案,是彩线绣出来的,看上去,感觉那个图案既像风,又像水,还有点像冉冉飞升的气。
而听二叔的口气,那块布好像蕴含着什么玄机。那到底有什么玄机?我实在捉摸不出来,《义山公录》和《麻衣相法》上也没有写啊。
只听老爸说:“姑娘,你是茅山一竹道长的什么人?”
一竹道长,我还记得这个名字,他是老爸刚才所说的那个符咒泰斗。那个少女听老爸如此说,顿时惊讶道:“您认得我师祖?”
老爸点了点头,道:“江湖前辈,如雷贯耳,怎么不认识?”
二叔洋洋得意地说:“果然是茅山道派的人,而且还是一竹老道长的徒孙,嘿嘿,小姑娘,按辈分,你得管我叫师叔,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麻衣道派的,‘神算陈’听说过没有?那是我和我大哥的亲爹,是他的亲爷爷!”二叔还不忘捎带上我。
那个少女转眼又看了看我老爸,我老爸道:“我们确实是麻衣陈家的人。”
那个少女立即向我老爸行了个躬身礼,说:“晚辈姓江名灵,论起辈分,该叫您师叔!江灵向师叔问好!”
老爸点头笑道:“好说,好说,不必拘礼。”
这小姑娘向我老爸行过见面礼之后,又朝我拱了拱手,轻轻一笑道:“也见过这位兄台!”
我连忙也朝她拱了拱手,说:“我姓陈名元方,师妹好!”
二叔嚷道:“你这小姑娘,怎么不向我行礼?我也是你师叔!”
江灵撇了撇嘴,说:“你这人说话口气大得很,一点也不谦虚,比我这位师叔差远了,不足为师,我干嘛要叫你师叔?”
二叔顿时气结无语,半晌方道:“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女孩子。”
江灵撇撇嘴,做了个俏皮的样子。
老爸盯着江灵手上的扇形石柱道:“你手上的东西是?”
江灵看了一眼那石柱,然后“哦”了一声道:“我路经此处时,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又看见你们的身影,便走了过来,这是我在坟地中发现的,感觉其诡异,便拔了出来。”
说着,江灵将那扇形石柱递给了老爸。
我诧异道:“你能看见我们?”
“怎么不能?”
“我们就没看见你过来。”
“是吗?”
我还没回答,老爸突然道:“是了!这应该就是用来布置伪禁制术的一个工具!”
我凑了过去看那石柱,只见圆滑的一面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篆体字“水”,两个侧面上一面是奇怪的图形,图形中有一个像人又不是人的怪物,头生尖角,眼睛暴突,张着血盆大口,上半身完全赤裸,手里拿着一面类似镜子的东西,在这怪物旁边,还有两个较小的动物,也是奇形怪状,不能识别;另一侧面上刻的是密密麻麻的符号,宛如无数只蝌蚪在摆各种不同的造型。
我看了许久,并未看破这石柱的玄机,但却看出了不少不解之处。我问老爸道:“这石头在五行中应该是‘金’,为什么它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水’字?还有,五行中‘金’的颜色是白色,为什么这石柱通体血红?”
老爸沉吟道:“五行相生相克,金生水,火克金,这伪禁制术恐怕就与五行生克有关。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么这附近肯定还有五行中的其余四个元素。”
我点头道:“咱们在伪禁制术之中,五行元素应当在我们周围分布,而在五行方位中,西方代表金,但是江灵却是从我们东方而来,由此可见,这伪禁制术连方位也是颠倒着放的,或许空间扭曲也与之有关。”
“按照你所说,土元素在哪儿?土的方位在中,中的反方向是哪儿?”二叔问道。
“天地两极,土的反方向应该在上。”我思索道。
“上?上面是天空!”二叔说着,仰脸去看上空。
我看了一下四周,在我们不远处有一颗大树,我顿时眼睛一亮,道:“应该就在树上!”
老爸把扇形石柱放下,快步走到那大桐树下,一跃而上,在光秃秃的树枝之间摸索了一阵,然后从树上跳下,走了过来,扬扬手道:“被元方说对了,果然在树上。”
那是一个土塑的玩偶,整体看上去极为畸形,玩偶整体被染成了绿色,正是五行中木元素的代表色,而玩偶的肚子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篆体“金”字,玩偶背上和头上也分别刻着奇怪的图形和符号。
我们一路搜索,之后分别又找到了一个木桩、一段焦炭、一桶浊水。
江灵跟我们一块寻找五行元素,一路上她惊奇连连,但是却一直抿着嘴,不说话也不问话,直到我们找到最后一个元素,她才道:“原来你们刚才中局了。”
“中局?”我不解地反问道。
“就是中了别人施展的秘术。”江灵解释道。
“哦,好像是伪禁制术。”我说。
“禁制术?”江灵惊诧地叫了一声。
“注意,是伪——禁制术!”我拉长音说道。
老爸道:“多亏江灵刚才无意中拔掉了那个石柱,鬼使神差地破了这个术,不然我们得等到天明才能走。”
江灵连忙躬身道:“师叔您过谦了,就算我没有破掉这个局,以师叔的本事,陈师兄的聪明,肯定也出不了什么意外。”
二叔没有听见江灵提到自己,不满地“哼”了一声。
老爸笑道:“你客气了。你们门派远在江苏,你怎么独身一人跑到河南境内,到了这么个偏僻的山村?”
江灵道:“其实,我是奉师尊之命下山游历的。一月之前,我行走到湖北,在九江遇到了一个满口胡诌的风水先生,他假借看风水之名,骗取百姓钱财,如有不信者,他就暗中搞鬼,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那里百姓一时间诚惶诚恐,上当受骗的不在少数。我发现以后,便想寻机除掉他,但他本事不小,没多久也发现了我,于是我们两个一个追,一个逃,一路跑到了这个县里。昨天一不留神间,我又跟丢了他,懊恼之余,我慢慢搜寻,就到了这个山村。”
“满口胡诌的风水先生?”我和老爸面面相觑,“会不会是咱们今天白天撞见的那个?”
“有可能!”二叔道。
“你们遇见了那个人?”江灵喜道。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我把那风水师的打扮、相貌和谈吐略向江灵描述了一番,江灵连连点头道:“就是他!”
我笑道:“看来这个风水师也不尽是坏处。”
“他还有什么好处?”江灵奇道。
“最起码把你这个漂亮姑娘给带到这里了嘛。”
这个玩笑话说出来,老爸立即咳嗽了一声,道:“术既然破了,咱们快走吧!”
伪禁制术一破,鬼道和鬼打墙等种种异象全部消失,路就好找了很多,我们一行人从墓地旁绕出去往大何庄走,边走边说,老爸基本上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说给了江灵听。
江灵听了以后,用敬佩的目光看了我几眼,说:“没想到你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竟然这么胆大,而且还能做出几个很难的术。”
我连忙谦虚了一下,当然也不由地面红心跳了几下,被美女夸奖和欣赏自然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老爸说:“小江灵,要不你也留下来帮帮我们,茅山道术向来以通灵闻名江湖,而我们对付人有法子,对付那些邪祟之事,说实话,还是力不从心。”
江灵说:“当然没问题!不过师叔不要叫我小江灵,我不小了,叫我江灵就好。”
老爸“嗯”了一声。
江灵又道:“你们说那个伪禁制术会不会是那个风水师布置的?”
“会是他?”二叔诧异道:“大哥,你刚才不是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是不是那个风水先生?”
老爸道:“那人浑身上下全是黑衣包裹,我看不出来。”
我想了想,道:“断然不是那风水师,他初来到此地,不熟悉这里的环境,金鸡岭的路他肯定也摸不准,怎么可能暗中设下那么多局?”
二叔点点头道:“元方说得对!江灵啊,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江灵没有吭声,二叔又讨了个没趣,老爸对江灵道:“你这个二叔就是嘴贫一些,人还是很好的。”
江灵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也是故意气他的。”
老爸点了点头,笑道:“以后,咱们之间互相扶助,就不用客气了,你叫我叔叔就行,不必叫师叔,毕竟我们是世俗家庭。”
江灵“嗯”了一声。
在路上,我问江灵道:“你穿这么薄,不冷吗?”
江灵笑了一下,摇摇头。
我说:“我一个大男人穿的跟北极熊一样,还感觉到冷,你怎么会不冷?”
江灵说:“咱们不一样,我从小练气,不怕冷。”
我“哦”了一声,说:“你知道我多大不知道?”
江灵说:“不知道。”
我说:“那你刚才怎么叫我兄台和师兄?”
江灵笑道:“我那是敬称。”
我又“哦”了一声,说:“我今年二十岁了。”
江灵说:“我十九岁了。”
我说:“那你没叫错,不过听上去别扭,就好像是演戏一样,我又不是江湖中人,你叫我元方就可以,实在不好意思的话,就叫我哥也行。”
江灵依旧是笑了笑没说话。
没多久,我们就找到了大何庄的边界,刚进庄,迎面就碰上了二脑袋。
二脑袋和几个年轻人正打着电灯照呢,一看是我们,顿时喜出望外。
二脑袋说:“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吓死我了!今天你们一进山,我们就跟了去,跟着跟着就跟丢了,我们遍山寻你们,都没找到,天黑了以后,我们又不敢留在山里,就几个人一伙结伴到山脚下、庄稼地去找——哎,怎么又多了个姑娘,她是谁?”
老爸说:“是我朋友的女儿,是我侄女——我们在山里迷了路,多亏她把我们引了下来。”老爸不愿意让二脑袋知道我们遇上鬼打墙和鬼道的事情,也不愿意让他知道江灵是茅山道的人,免得他多想又害怕,所以编了个瞎话。
二脑袋晃晃脑袋,难以置信地说:“她?你侄女?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下午来找我们来了。”
“哦,就这么小个姑娘,把你们引出来?”
我笑道:“人家虽小,本领却大得很。”
江灵脸一红,道:“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对山道比较熟悉。”
二脑袋“哦”了一声说:“那赶紧回去吧,你们还没吃饭呢吧,快回去吃点东西——那什么狗蛋、二牛,你们几个分头去把大伙儿都叫回来吧,就说陈先生他们已经回来了。”
回到二脑袋的家,何九叔也在那里,正和二脑袋的老婆在聊天,看见我们回来,何九叔站起来道:“你们还真是能人,上了山,居然还能下来。”
我笑道:“九爷爷不想让我们下来?”
何九叔摇摇头,急道:“说错话了,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这山上有古怪,没有人敢在晚上上山,而且即便是在白天上了山的人转迷了也不一定能走下来,都传说这山上有山魈呢,你们是真有本事,我没看错。”
二叔说:“山魈没遇上,遇见了几个小鬼,被我们收拾干净了,就下来了,这种小鬼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易如反掌,易如反掌啊。”
我们大家都笑了。
何九叔向我们告辞道:“既然你们回来了,我就放心了,我走了,明天我再带你们上山。”
老爸点点头道:“谢谢九叔关心,咱们明天见。”
何九叔走了以后,我和老爸以及二叔坐在二脑袋家里吃饭,我们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吃,江灵则坐在一旁悠闲地喝茶。
我一边吃饭,一边看江灵,在灯光下看得清,这时我才发现她背上是一柄剑。但不知道是木头的还是金属的。
灯光下看江灵,五官也看得更清了,隽秀的眉毛、圆润的眼睛、高挑的鼻梁配合着一张薄薄的小嘴镶嵌在白皙干净的脸上,黑长的秀发挽在头上,露出了不长一分、不短一毫的脖子。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让人一看就感觉到什么叫溪水清幽,什么叫白云飘然,什么叫月光皎洁,什么叫美玉无暇。
我看得入神,竟然把面条加进了鼻孔,二叔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说:“元方,你什么时候练成了用鼻孔吃饭的绝技?”
江灵看了我一眼,不由地笑了,笑得我如沐春风,又不胜羞愧。
我老脸一红,嚷道:“谁用鼻孔吃饭了,我的嘴可没闲着。”
二叔一点也不给我面子,毫不客气地说:“是,你的嘴是没闲着,用眼看人嫌不够,嘴也用去看人了。”
我和二叔经常斗嘴,二叔基本上都落在下风,眼下,他好不容易逮着我的把柄,自然不会轻易放手,我不敢再和二叔狡辩了,不然他下面的话会更露骨。
我偷偷看了一眼江灵,发现江灵也低下了头,正在拨弄茶杯。
我回过头来,发现二叔正在看我,见我回过头来,二叔笑道:“小兔崽子,想什么呢,人家是出家人!”
出家人?我脑子里一热,不由得就扭头去问江灵:“江灵小师妹,你出家了?”
江灵迷茫地摇摇头说:“没有啊,我干嘛要出家?”
我愤怒地扭头去看二叔,二叔“哈哈”大笑起来,我这才知道被二叔给耍了。
连老爸也笑了起来。
我说:“二叔,知道人家为啥不叫你师叔吗?为老不尊啊你。”
二叔说:“我怎么为老不尊了?”
我说:“你刚才骗我。”
二叔说:“谁骗你了?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你就去问了,是你心里有鬼,怪我吗?哈哈……”
二叔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自己确实有点问题,人家出不出家关你什么事?你那么紧张干吗?
难道我喜欢上了江灵?
我顿时被自己心中的念头给吓了一跳,这才刚见面就喜欢上人家了?你色狼啊!
不过,我随即又自我安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江灵当然是淑女了,而我分明就是一个君子嘛!念及此,我立即从羞愧中脱身,洋洋自得起来。
老倔头的神智已经清醒很多了,但是老爸我们问他鬼附之后的所作所为,他几乎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是说那一段时间自己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自己做的事情感觉像是真的,但又像是做梦。我们问他知不知道何天明的葬身之地,他说不知道,他说何天明和他爷爷是一个辈分的,死的时候,他还没多大,对这些事情基本没什么印象。不过,老倔头虽然不知道何天明的葬身之地在哪里,却知道何天明儿子何厚青埋在哪里。老倔头的父亲在世时曾经提过,老倔头到现在还有印象。
据老倔头说,何厚青被批斗致死以后,老倔头的父亲(当时的村长)让人把尸体埋在了山阴处的一条土沟里。
老爸问他现在还能找到不能,老倔头说能,老爸让他第二天带着我们去找,老倔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何九叔就主动来二脑袋家里了,还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看来他比我们都积极。
老爸说:“九叔,何天明的葬身之处不清楚,我们想先去看看何厚青的葬处有没有问题。”
何九叔愣了愣,说:“何厚青?你们知道他埋在哪儿?”
老爸说:“老倔头应该知道吧。”
何九叔点点头说:“嗯,他应该知道,当年是他父亲找人埋的何厚青——老倔头身体还好吗?要不,我带你们去?”
二脑袋晃着脑袋道:“九叔你是不是也知道何厚青埋在哪里?”
何九叔道:“我当然知道了,你爹挑选的埋葬地,还是我参谋下的结果。”
老倔头笑道:“九叔说的是,当年我爹对您可是言听计从。”
二叔这时候猥琐的笑笑,竟说了一句令大家都无比尴尬的话:“九叔,老倔头他们老宅的设计不会也是你参谋的结果吧?”
何九叔脸色微微一变,还没说话,老倔头就抢先说道:“这个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不提了。”
何九叔咳嗽了一声说:“那什么,咱们走吧,事不宜迟啊。”
我看了何九叔一眼,何九叔脸上的神色颇为古怪,我心中暗想当年给老倔头父亲出改建门楼、乱种树的骚主意的人,必定是何九叔无疑了,我先前还奇怪呢,何九叔怎么会这么热心肠,原来是自己心中有愧啊。
二叔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尴尬地笑笑,想再说一句话来弥补一下过失。但不是我这个做侄子的要骂自己的二叔,挫人实在是挫人,二叔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什么,九叔也不是无心之举,而且他也受到惩罚了,你看九叔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啊。”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色变。因为在闲聊之中,我们都听说何九叔年轻时死了老婆,到现在没再娶,膝下无儿无女,此事一直是何九叔心中的隐痛,大家平时都不提这件事,但万万没想到啊,二叔不但提了,而且潜台词还是何九叔人品不好,遭报应,理应如此,你说二叔那张鸟嘴是不是该用针给缝上?
就在我们小心翼翼地看何九叔时,何九叔却只气冲冲的“哼”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出屋子去了。
我们都暗中松一口气,然后把愤怒加鄙视的目光投向二叔,二叔却做无辜状,诧异地说:“怎么了,你们都用这么嫉妒的眼光看我,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太得体了,嘿嘿,其实吧,我感觉也就一般,一般了。”
大家瞬间集体无语,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啊。
我们一行人带着铁锨、锄头、耙子等,跟着何九叔和老倔头赶到他们所说的那个阴山土沟旁,准备找寻何厚青的尸体。站在土沟的岸边,从上往下看,一米多深,两米多宽的土沟里没有什么地方有异样,根本不像埋过人。
二叔问老倔头道:“你确定何厚青就埋在这里?”
老倔头看了看何九叔,何九叔点了点头,老倔头道:“那就是这条沟了。”
老倔头他们所说的那条沟,以前应该是山溪,后来水断了,就成了干涸的土石沟,因为处在山阴处的山脚下,下雨的时候会有积水,这条沟看上去湿腻腻的,但踩上去却是干的。估计当年的何厚青死后,尸体被人扔到这里草草一埋就了事了,而且何厚青也没有后人,埋在这里就肯定在这里了,自然不会有人再把他的尸体给起出来,换个好环境重新安葬。
但是就算是埋葬在这条沟里,具体位置不知道也很难找到,因为这条沟蜿蜒在山脚下,前后不知道有多长。
老爸问何九叔道:“九叔,你不知道确切的位置?”
何九叔道:“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我记不得了,只知道在这条沟里,而且就在咱们眼前的这一小段。”
老爸看了看老倔头,老倔头也道:“九叔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二叔说:“这条沟这么长,就咱们眼前的这一小段也足有五六十米长吧,又没有明显的标志,我们怎么知道何厚青埋在哪里?”
二叔说的是,的确不好找,如果是按照正规的风水格局,寻龙望水观风定穴埋的人,那么利用《义山公录》上记载的风水定位方法,我还有可能找到墓穴所在地。而现在的情况是何厚青被弃尸荒野,随意埋葬,根本无迹可寻。要说有什么办法,那就只能用土笨办法了,一处一处挖,一点一点找,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一下子就找到了,运气不好的话,五六十米长的沟,挖一天也毫无收获。
老爸道:“元方,你好好想想《义山公录》上的记载,能不能找到一种方法寻找尸体葬处?”
我摇摇头说:“没有,不按照风水格局来定位很难找到。”
二叔叹气道:“那就一点一点挖吧,二脑袋你回去叫些人过来吧,就咱们这点人挖,得挖到猴年马月啊。”
二脑袋点了点头,准备回去叫人。二叔嘀嘀咕咕地咒骂道:“你个地主老财,快自己蹦出了啊,我们就不挖你了。哎,呸呸呸,说错话了!你可不能自己蹦出了,那不就成僵尸了嘛……”
二叔这自言自语的几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喜道:“我想起来了一种办法,这种办法虽然说不太对口,但倒是可以试试!”我想起的办法是书中记载的一种寻找僵尸的办法,虽然僵尸和尸体不一样,但是万法归一,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说不定可以一试。
我心中所想的办法是,利用尸体极阴的特性来找。这条沟里埋葬尸体的地方必定和没有埋葬尸体的地方有所不同,埋尸地阴气重于其他地段,如果用至阳之物来探测,阴阳相克,说不定有效果。
听了我的想法之后,老爸和二叔都道:“理论上可以,应该能起作用。你就说说具体怎么办吧。”
我沉吟道:“不过这个方法得用到一种符咒,去三尸符,这个符咒我没记清楚,估计画不下来。”
江灵在一旁说:“这个我会,你不用担心。”
我大喜道:“那就好,咱们现在准备吧。”
二脑袋道:“陈小先生说都需要什么东西,我去弄!”
我说:“你回去找一个木匠用的墨斗,墨汁得是墨和朱砂的混合液,再拿一个红毛线球,四十根小木棍,黄表纸、朱砂泥、毛笔、香、酒、蜡烛、火柴都要准备,再拿一小盆公鸡血,必须得是公鸡,记好了!”
二脑袋点头道:“好的,没问题!”说完,飞快地去了。
我们在土沟旁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等二脑袋回来。江灵对我道:“《义山公录》还真是博大精深,事无巨细,什么都记录,怪不得被人称为神相天书。”
我笑道:“书上记载的东西很有限,关键看用的人如何,书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实情况更非一成不变,所以我觉得活学活用才最有效果。”
江灵点头道:“你说得对。”
我和江灵正谈的入港,二脑袋已然带着几个村汉拿着家伙事过来了,东西准备的还算合格。我对江灵道:“江灵妹子,你先画二十道去三尸符,待会儿我用。”江灵自去一边准备不提,我对二脑袋、老倔头和那几个村汉道:“你们把木棍均匀地插在土沟两旁,一边二十根,不要对应,要一一错开,每两根木棍间距要三米左右。”二脑袋和那几个村汉也去办了。我又对二叔道:“二叔,你和老爸把毛线缠在二脑袋他们插好的木棍上,在沟上形成一个网。”老爸和二叔也去办了。
大家都去办事,只剩下我和何九叔在一旁看着,何九叔饶有兴致地说:“元方,你倒是天生一副领导像啊,呵呵,说不定麻衣神相的威名又在你身上重振天下了。”
我也笑道:“没想到连九爷爷都知道麻衣神相的传说,呵呵,不过您过奖了,我也是瞎糊弄而已。”
何九叔道:“年纪大了些,听到的事情总归多一些。”
我和何九叔说着话,二脑袋他们已经把毛线网给布置好了,江灵也已经画好了符咒,码在一旁等我用。
我对老爸说:“老爸,你和二叔再把墨斗线直拉过去,就架在毛线网上面就行了。”我又对江灵道:“江灵妹子,你去把那二十道符咒均匀贴在墨斗线上。”然后我和二脑袋他们端着鸡血、酒、黄表纸和香走到土沟岸的中间位置,我把黄表纸按照书中记载的方法叠成一定的形状,然后点燃,放在酒盏里,等它燃尽,之后,再把酒倒进公鸡血里,搅匀,用毛笔蘸着混合液,按照书中记载,在地上画了一个四十平方厘米左右大小的图案,最后把剩余的鸡血混合液均匀地倒在图案周围地上,窨透。
一切办好之后,我吩咐大家道:“大家都散开吧,不要太靠近了——老爸,你和江灵你们俩个别动,一人站一边,就站在毛线网两侧,好,准备好了!”
说完,我捻出九根香,点燃,分成品字形插在用鸡血画好的图案中,后退三步,盘膝坐下,开始念决,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毛线网。
我所用的方法是《义山公录》里记载的起尸术,全凭记忆实施,天知道有效没有。
山阴下,四周无风,平静无异象,我自专心念咒,忽然间,就像是有人扯了墨斗线一样,整根红黑色的墨斗线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起尸术果然有效果!
我激动地大气也不敢喘,继续卖力地念决,大概十秒钟左右,老爸那侧的一张去三尸符腾的向上弹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最后竟然啪的一声裂成了两半!
我没有想到那里的阴气居然如此强烈,竟能把符咒给震裂,但由此我也可确信那里就是尸身埋葬之地无疑了,因为土沟里别的地方都没有此处阴气强烈,如果有一处是尸体埋葬地,那就必在此处!
大功告成,我起身大呼一声:“好了,就是那里!那个纸符附近,大家快挖。”
二脑袋招呼一声,几个村汉一拥而上,扯掉毛线网,团簇着开挖,挖了不足半米,一个村汉叫道:“有了,我挖到东西了!”
我们过去一看,却是一片柳树枝,盘根交错折在一起。江灵脸色略变了变,呐呐地说了声:“这是……”
我看了她一眼,她也回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透露出无限的惊奇神色,我问她道:“怎么了?”
江灵道:“尸体要是和柳树枝缠在一块,阴气互生互养,总归不好,我怕这下面有古怪。”
二叔却道:“再挖!”
大家又挖了几掀,这次居然又出现了一只类似人手的东西!
之所以说它是类似人手的东西,是因为它跟人手的形状一模一样,但是颜色却不对,它的颜色是墨绿色的。
二脑袋和老倔头他们的脸色也都变了,老倔头咽了口吐沫说:“陈先生,还,还挖吗?”
我说:“不挖怎么办?继续吧。”
几个村汉朝自己手心里吐了口唾液,继续开挖,接下来人的胳膊、腿、身子和头都出现了,那竟然是一具还没有腐烂的、面目可辨的尸体,整具尸体躺在无数柳树枝编造的框里,没有衣服,浑身墨绿,颜色浓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我浑身也开始冒冷汗了,但我并不害怕尸体本身的可怖,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这真是何厚青的尸体,那么它躺在这里至少也得有三十年了,裸埋在地下三十多年,居然没有腐烂,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哦,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算裸埋,尸体下面还有柳树枝,那么柳树枝是谁放的?还有,尸体怎么会成墨绿色?
就在我浑身不舒服的时候,老倔头却惊叫了一声:“老天啊!”二脑袋也大叫了一声:“我的妈呀!”就像传染病一样,那些村汉们也纷纷叫了起来,何九叔还算沉得住气,没有叫,但是一脸的不自在显而易见。
老爸问何九叔道:“九叔,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叫什么?难道这个人不是何厚青?”
何九叔摇摇头道:“不是何厚青。”
老爸讶然道:“那是谁?”
何九叔沉默了几秒,然后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老倔头和二脑袋的爹。”
我们瞬间被石化,只觉得脊背上一丝丝凉意直透心房,大家沉默了,粗重的呼吸声如无形中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或许谁都没想到,尸体会被掉包,而且居然被换成了老倔头父亲的尸身。
老倔头的父亲失踪多年,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被山魈给吃了的消息风传大何庄了很多年,但谁会想到他不但没有被山魈给吃了,而且尸体还保存的好好的。
但是这样的事实却让人没有丝毫的兴奋,因为事实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谁干的?这不是我最想弄清楚的问题,我最想搞清楚的问题是这是什么东西干的,是人是鬼?
如果是人,那么从土沟的环境来看,这绝对不是这几天干的,也不是这几个月干的,而是很多年前就布置好了的,很多年前有人布置好这样的事情,目的是什么?
还有,何厚青的尸体哪儿去了?
一切无从得知,大家仍然沉默。
刺鼻的气味从尸体周身发出,大家不自觉地都捂住了鼻子。
沉默中,江灵忽然开口道:“我看先不要管尸体为什么会被掉包,还是把尸体烧了吧,这个尸体被人用药处理过了,时间久了,后果会很可怕。”
老爸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老倔头和二脑袋,这两人才是有权利决定尸体如何处理的人,但两人都神色复杂,默不作声,他们对自己失踪多年的父亲突然出现一时间难以接受,即便出现的只是尸体。
我们各自想着各种问题,谁都没有再注意那具尸体,而这时候,一个盯着尸体看了许久的村汉忽然叫道:“妈呀,你们快看,这尸体在动!”
一边叫着,那个村汉一边往后退了很远,惊恐之前溢于言表。
我们看那具尸体的时候,却是什么变化也没有,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另一个村汉故作胆大地嘲笑惊叫的那名同伴道:“看你胆小那样子,它哪儿动了?”
发叫的村汉焦急地说:“徐老三,别以为就你胆大,我可不是咋呼人的,它真的动了!”
徐老三一听这话,更加放肆地把身体蹲了下来,凑近了去看那尸体,一边看,一边说:“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
就在这时,我看见尸体脸上的皮肤真的动了起来,刹那间,十数只类似蛆的东西从尸体脸上钻了出来,然后迅速地跳到了徐老三脸上,钻了进去。
这诡异的情形令围观之人无不吓得面无人色,老爸拉着我们就往后退,也就是数秒时间,在我们原先站的地方,已经布满了从尸身上跳上来的蛆虫。
而被蛆虫钻进脸部的徐老三大叫一声,翻滚在地,双手朝脸上乱抓乱抠起来,但这个让人无比揪心的动作没有持续够二十秒,徐老三就仰面朝天不动了,脸上出现了一个个黑漆漆的小洞,还往外渗着浓稠的黄色液体。
我几乎要呕吐出来了,身为女儿身的江灵更是掩面干呕了起来,一向胆大的老爸这时候也是面如死灰,喃喃道:“是尸骨蛆,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尸骨蛆?”二叔哆嗦着复述了一遍,然后叫道:“那还不赶紧走,走得远远的!”
老爸道:“二脑袋、老倔头还有你们几个别在这里了,快回去拿一桶石灰过来!再提些水!别愣了,快!尸骨蛆一旦蔓延开来,谁都活不了!”
老倔头、二脑袋和那些个村民都神神经经地跑开了,我们也退得远远的,盯着那些从尸身上爬下来的尸骨蛆涌动在徐老三的身上。
江灵虚弱地说:“尸骨蛆不是很早就绝迹了吗,怎么现在还有?”
老爸道:“现在看来那个说法并不可靠。”
二叔说:“如果尸骨蛆没有绝种,那岂不是说明,说明……”说到这里,二叔不再说话了,而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虽然我不知道二叔在说什么,但是我却知道尸骨蛆是一种很可怕物种,它是一种寄生在尸体上的毒虫,外表和大头蛆基本一致,但不同的是,尸骨蛆浑身布满了极其厉害的腐蚀性毒素,那种毒素不但能腐蚀掉皮肤和肉,连骨头都能腐蚀掉。但尸骨蛆极难养育,幼卵必须要寄生在不会腐烂的尸体之上,靠食用尸毒而长大,而且生长周期很缓慢,一般要二三十年才能由幼卵长成成虫。
也就是说,有人在二三十年前在老倔头父亲的尸体上种下了尸骨蛆的虫卵!
那会是谁种的?
又是一个无法破解的疑难案件,我不禁头大如斗。
老倔头他们已经来了,提着石灰和水过来了,老爸接过石灰远远地朝徐老三和老倔头父亲的尸体上撒了过去,顷刻间,两具尸身上布满了石灰粉,老爸又把剩余的石灰遍洒在尸身周围,然后用水泼了起来,嘶嘶的声音和丝丝白气中,两具尸身上的蛆虫再没有了动静。
老爸对老倔头和二脑袋说:“现在也由不得你们了,你们也看见尸骨蛆的可怕了,如果不想再出事的话,就去把尸体烧了吧。”
老倔头和二脑袋都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出了尸骨蛆这么一档子事,我们都觉得事情太蹊跷了,暗中肯定有更大的隐情,找到何天明的尸体非常有必要。
这一天,大家心情都不好,何九叔又临时有事,所以上金鸡岭便被推迟到了第二天。
夜里,我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种种怪事,心中忽然忐忑不安起来,我总觉得有一张大网就罩在我的头顶,时刻要落下来一样。
十一点左右,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是好像没过多长时间,我又迷迷糊糊地醒了。原因是我听到了一阵“啪啪”的声音,仿佛是谁在外面敲门,但是那声音却很轻柔无力,根本不像正常人敲门时的那种动静。
“啪啪”又是两声,正是从屋门上发出来的。
怎么回事?
我睡意全无,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和我睡在一块的二脑袋也惊醒了,他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我伸着身子去看窗外。
江灵和二脑袋的妻子一起到邻居家睡觉去了,二脑袋家里依旧是我们这几个男人,当然,还多了个老倔头。
老倔头精神不好,吃了安眠药才睡下,此刻兀自不醒。
我坐在床上摸索着拉灯,打开开关后,灯却不亮!我心中暗道:“不妙!”
忽然,一道蒲扇大小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窗际,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叫声骤然响起,犹如鬼哭狼嚎,我悚然动容,浑身麻凉。二脑袋也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老爸那边也有了动静,屋门瞬间被打开,只听老爸在屋外叫道:“谁在装神弄鬼?”
我赶紧起身下床,跑到屋外,二脑袋和二叔也都起了床,走到了屋外。
院子里空无一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大哥,刚才是什么声响?”二脑袋问我老爸道。
“有东西在撞门。”老爸沉吟道。
我说:“刚才我看到窗户外有一片蒲扇大小的黑影飞了过去,那是个什么东西?”
“听那怪叫声,应该是猫头鹰。”
“那是猫头鹰在敲门?”二叔的嘴咧成了大瓢。
“有很大可能。”老爸笃定道。
二脑袋立即打了个冷颤,道:“猫头鹰是鬼鸟啊!为啥会敲我们家的门?”
“可能是碰巧的吧。”老爸安慰道:“不要那么害怕,猫头鹰不会害人。”
“还有,家里的电也断了!”二脑袋不安道。
“有可能是保险丝断了,或者线路老化了,断电也不是什么怪事,很经常的。”老爸继续安慰。
“可是……”二脑袋还要说话,二叔一把挽住他的肩膀道:“走吧老兄,没什么事的,快睡觉了,困死了,明天还得上山找那老地主呢!”
说完,二叔推着二脑袋就要进屋,冷不防屋檐上一个人影“嗖”的一声落了下来!月光下,一张惨白的出奇的脸一下子贴在了二叔的脸上,二叔先是一愣,随即惊天动地般惨叫一声:“妈呀!”扭头就准备跑,但是他双腿早就软了,只见他身子一歪,便“哼哼唧唧”地瘫倒在地。
二脑袋则是叫都没叫,直接晕倒。
我看那人影时,只见一个通体皆白的人倒挂在屋檐上,脚在上,头在下,一张圆圆的脸正对着我们,那脸上除了两腮处各有一小片圆形的红色外,别处更无半点血色!更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只有眼睛和眉毛,却没有鼻子和嘴巴,两鬓处也没有耳朵!
他那一双幽幽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虽然胆大,却也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老爸却一个箭步冲上去,两手伸出,一手抓一个人,把二叔和二脑袋拉了起来,拖到我身后,然后他在我身前站着,冷冷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怪人也不答话,仍是幽幽地看着我们,身子在屋檐上一晃一晃的,像是随风摇摆,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但是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因为我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生气,我只觉得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快要一根根竖起来了。
老爸继续淡定地说道:“你再装神弄鬼,不要怪我不客气。”
那人依旧是一晃一晃地吊在屋檐上,浑然没把老爸的话放在心上。
老爸想出手,但是又担心我和二叔,一时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一阵快速的脚步声猛然传来,接着一个清灵的声音道:“叔叔,怎么回事?刚才是不是二叔在叫?呀!那个是什么人?”
我和老爸回头一看,却是江灵从外入内。
老爸大喜道:“好,江灵,你过来保护元方和你二叔!”
江灵快步跑了过来,右手往身后一抽,一柄长剑陡然闪现,那剑长有三尺,剑柄十分普通,剑身却非常奇特,是一白一黑两种颜色,似乎不是一种材料做成的。
江灵站在我身边后,老爸再不耽误,腰身一弓,“嗖”的一声,早已掠去,一手护在胸前,一手成钩状伸出,直逼那人的喉咙!
那人还是一晃一晃地倒悬在屋檐上,犹如荡秋千一样,但是当老爸的手即将扣住他的喉咙时,他却往前一荡,整个身体和地面成了一个平行的状态,恰到好处地躲过老爸的攻击。而老爸似乎早料到对方有此一招,招数落空时,身体已经硬生生的顿住了,双脚在地上轻轻一蹬,右手钩状不变,直冲冲地往上而去,仍是逼向那人的喉咙!
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人的双脚依然是勾在屋檐上,但是他的身体却急速往后弹去,瞬间弯成了一个圆弧!老爸的攻击再次落空!
就在老爸身体下落的时候,那人已成圆弧状的身体陡然绷直,像一片枯叶似的,飘然落地,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依然是目光幽幽地盯着老爸。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爸脸色十分阴沉地问。
那人毫无反应,从头到脚,从眉毛到手指头,没有一处动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我和江灵面面相觑,二叔从地上爬起来嚷道:“大哥,他不是人!他没有鼻子,根本就不会呼吸!”
我道:“他的脸会不会是一张面具?”
二叔愣了愣道:“这个我倒没有想过。”
老爸道:“是不是面具,抓下来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老爸的身子立即横移了过去,速度之快,犹如魅影!这和老爸刚才的状态简直是天地之别,看来老爸是动真格的了!
但是那人的反应也当真极快!在老爸掠动身形的瞬间,那人似乎心有感应地往旁边闪去,这一闪速度很快,但动作却很诡异,因为我看见他的腿根本就没有弯曲,而是直挺挺地蹦了出去!
僵尸!
这两个字一下子就出现在我的心中!
再看看那人的脸,我愈发地相信他就是一具僵尸!但再想到他刚才在屋檐上能够把身体弯曲成一个圆弧,分明又不是僵尸能做到的。
我迷茫了。
老爸的身形很快,但那人的速度也不慢,老爸的动作灵活而威力奇大,那人的动作十分呆板但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防御,看着他们打斗的时间越来越久,我忽然觉得与其说那人是僵尸,不如说他是机器人,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机械了。
站在我身边的江灵一边凝神地关注着场中的战斗,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过了一会儿,她又拍了拍挂在腰间的皮囊,从里面摸出两把乌黑的东西来。
“你拿的是什么?”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飞镖。”江灵拿着其中的一个让我看了看,那是一把一寸多长的铁镖,看上去分量颇为不轻。
“你要干什么?”我问。
江灵道:“我总觉得在咱们周围还有人,虽然没有出现,却一直盯着我们,我怕有危险,先防备着。”
我点了点头,女人的感觉总是灵敏的,心也是细的。
再看场中的战斗时,只见老爸正以快到无与伦比的速度,发动一轮又一轮的攻击,那人都堪堪躲过,老爸的招数似乎都无用,就在我略有沮丧的时候,老爸忽然长啸一声:“已经看出你的动作轨迹了!”
说着老爸猛地一扑,那人迅捷地朝老爸攻击方向的反方向蹦去,老爸的动作却硬生生地变了!他腰身一折,居然带动身子转向了反方向,长腿更是如鞭一样狠狠扫去,电光火石间正中那人的腰际!
只听“噗”的一声响,居然如击败革,那人的身子横飞出一丈有余,然后跌落尘埃。
江灵此时也娇叱一声:“着!”
说着,左手微微一扬,一种利器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嘶嘶”作响,那人刚从地上弹起,那只寸长的乌色飞镖已然刺入他的脖子!
但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那人居然混若无事地又朝我们蹦了过来,对脖子上的飞镖毫不理会!
“快看,他的伤口不会流血!”二叔怪叫道。
我立即瞪大眼睛去看那人的脖子,果然发现飞镖刺入处,一点一滴的血水都没有流出!
“是木偶!通灵傀儡术!”江灵醒悟似地叫道。
“通灵傀儡术?”我心中一惊,立即回想起《义山公录》中有关的记载:鲁门流派甚广,显赫于世者唯刀族、柳族矣。然两族一正一邪,刀族为恶,柳族倡义,两族势同水火。刀族世居长白山北,柳族累世繁衍天南,毕生难相见也。刀族、柳族虽不相容,然皆精于机关木械,尤以通灵傀儡术最为诡异。通灵傀儡术以木为人偶,施以秘术,有通灵之意,状若常人,不死不灭!
此话大意就是鲁班一门有很多流派,在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却只有刀族和柳族,但是刀族是邪派,柳族是正派,两族互不相容,但是却都精通机关术,尤其会一门通灵傀儡术,十分诡异!通灵傀儡术是用木头做成人偶,然后施展秘术,让木偶具备灵性,看上去看人类没什么分别,却难以消灭。
想到这些,我立即对老爸叫道:“火克木,老爸,用火烧掉它!要么找到它的机芯,破坏掉它!”
老爸点头道:“原来是刀族的大手笔,怪不得如此厉害!嘿嘿,刀族久不履中原,这次是怎么了?”
柳族是正义门派,当然不会弄出这种木偶出来害人,所以老爸认定这是刀族的东西。
二叔道:“大哥,要不要什么武器?”
老爸沉吟道:“这木偶的行动极为灵活,用火攻恐怕不奏效,至于它的机芯,我不知道在哪里,所以还是先捉住它再作打算。”
我想了想,立即蹦出了一个主意。我转身往屋里跑去,江灵紧紧跟在我身后,二叔叫道:“还有我呢,怎么不管我了!”
我回头对江灵微微一笑,江灵俏脸微红,道:“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记得屋里有一些绳子,拿出来给老爸或许有用。”
江灵眼睛一亮,赞叹道:“你真聪明!”
我笑了笑,闪身进屋,凭着白天的记忆,将那一团草绳摸索了出来,交给江灵,道:“你去把绳子扔给老爸。”
江灵点点头,接过绳子,和我一道走了出去,与此同时,院子里的老爸又是一脚将那木偶踹落尘埃,木偶却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面无表情,身无伤痕!
江灵站在院子中娇声叫道:“叔叔,绳子!”说完,她一把把绳子抛给了老爸,老爸伸手接着,那木偶正好弹跳起身子,老爸喝声:“着!”一手把绳子丢出,那绳子顿时如活蛇一样,快若闪电地缠绕在那木偶身上,老爸又喝道:“过来吧!”说话间,老爸牵着绳子的手猛然一抖,那木偶立即朝老爸飞了过来。
眼看木偶要被老爸擒住,我们心中都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被绳子卷着的木偶,在距离老爸不到一丈多地时,腹部忽然开了一个大洞,我还没意识到那是怎么回事,洞中已是“嗖嗖嗖嗖”数声破空之声大作,四只短箭凌厉无比地飞射而出,直奔老爸的前胸、小腹!
“小心!”
“啊!”
“我草!”
我、江灵和二叔异口同声地大喝,老爸眼见那短箭飞临,身子猛然往后仰,在间不容发间后背贴地,那四只短箭几乎在老爸倒地的同一时间从老爸身子上空飞过,“铮铮铮铮”数声响过,四只短箭两支打在院中的一棵碗口粗细的桐树上,另外两支打在主屋的外墙上,均是深入寸许,力量之强,令人骇然!
老爸却来不及看那四只短箭飞到了何处,两手反向撑地,一跃而起,飞速抓住那木偶的脖子,用力一拧,“咔嚓”声起,那木偶的头应声落地!滴溜溜地滚到了我的脚下,那两只眼睛兀自发着绿幽幽的光芒,白脸之上,两处腮红毫无变化,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
老爸把木偶的头拧掉之后,那木偶的手脚还在动,老爸一不做二不休,开始辣手摧木偶,一阵“咔嚓”声响过之后,木偶的四肢全部被废,连胸膛也被老爸踩成了碎片。
二叔去找了几块板砖,然后朝木偶的头狠命地砸,他一边砸,一边骂:“该死的木偶,让你吓老子,让你吓老子!老子砸死你!砸碎你!”
那木偶的头也真是坚硬,二叔足足砸了三四十下,那“头”才“啪”的一声碎裂开来,二叔也累得瘫坐在地,满口出着粗气。忽听“砰”的一声,木偶碎裂的头中弹出若干根弹簧,一起砸中二叔的脸,二叔怪叫一声,翻身站起,又拿起板砖砸了起来。
我在地上捡起一块从木偶体内掉出来的铁片,端详了一下,然后发现那铁片上隐隐约约好像有个字,我进屋摸索一阵,拿出手电筒,照在铁片之上,然后发现那是一个“柳”字!
我把铁片交给了老爸,老爸沉吟道:“这木偶竟然是柳族的,这怎么可能?”
二叔恨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看来柳族也是伪君子,表面上名门正派,实际上和刀族一丘之貉!”
老爸摇头道:“不要妄下结论。柳族族长柳长青与我相识,我看他绝非那种虚伪奸诈的小人,这其中定有隐情,等我们有空的时候查查。”
江灵此时惊叫一声,道:“你们看那树!”
我回头看时,只见那桐树上的树枝一根一根脱落,状如枯死一般!
“有剧毒!”老爸沉声道:“去找一把钳子,将这四只飞镖取下,扔到火里烧炼几个小时!”
我拿着手电筒去屋里找钳子,江灵在院子里将木偶的碎片都捡了起来装到一个袋子里,老爸将二脑袋拖到了屋里,扔到床上,然后接过我给他的钳子去拔那四只飞镖,拔下之后,迅速扔到火炉里,看着变了颜色的火光,老爸道:“这木偶绝非能独自现身之物,一定有人在暗中对付我们,先是伪禁制术,然后是通灵傀儡术,还有那猫头鹰,这些事情背后一定有人操纵,不抓住那人,我们会很被动。”
“让敌人牵着咱们的鼻子走,未必一定是坏事。”我淡定地说:“咱们不要乱了方寸,之前要干什么,之后还干什么,敌人既然不止一次地出手对付我们,之后肯定还会再现身,咱们只需小心应付,逼他现身就行了。”
老爸点头道:“你说的对,无论如何,不能乱了分寸。走吧,睡觉去。”
第二天,二脑袋醒来后,问起昨晚的事,老爸简单地说了一下,告诉他那是有人在暗中作乱,并非鬼怪,二脑袋这才微微放心。
那棵已经枯死的桐树,老爸也嘱咐二脑袋找人给拔掉烧了。
老爸又往家里打个了电话,似乎是在嘱咐我同族的一个叔叔陈弘智一些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我没听清,老爸事后也没有说。
由于昨晚闹到很晚,我们休息的都不是很好,早上起床也晚,等办完琐事之后,已经是上午十点左右了。
何九叔在清晨六点多就来到了二脑袋家里,他说爬山要趁早,山路难走,十分耽误时间,那时候我们都不想起床,老爸只好让何九叔回去,说昨晚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没休息好,体力不支,而且上山需要准备的工具也都没准备,不如明天再去上山。何九叔只好告辞,答应第二天再来。
当天,我们起床之后,去准备了一下上山的工具,甚至连对付鬼怪僵尸的工具也都准备了,然后下午又睡了一段时间,为第二天的行动做了充分的准备。
这一夜十分平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都睡得十分香甜。第二天,何九叔又是六点过来,我们闲聊了一会儿,便和我们一起动身,同去金鸡岭,找何天明的葬身之地。
老倔头身体本来就虚弱,加上昨天下午又受了尸骨蛆的惊吓,一下子就病倒了,只好留在家里等我们。
在老爸的交代下,二脑袋准备了一大包东西,有蜡烛,有电灯,有绳索,有镰刀,有小铁铲等等。
我本来十分担心何九叔的身体,却不料那老家伙的腿脚比我二叔都灵活,这不由地让我刮目相看,看来,这老家伙能活这么长时间不是没有原因的。
据二脑袋说,当年何天明死的很惨,先是被打成汉奸、国民党特务,然后接受人民公审,最后判处死刑,游街示众后被处死。
何天明被处死以后,尸体好像是被几个村民抬上山随便埋掉了,事后谁也没问他被埋在哪里。
何天明的儿子可能知道,但是现在,何天明的儿子以及当年抬何天明尸体的村民都已经死了,何天明的葬身之处就成了一个谜。
要是搁在以前,没人管他何天明埋在哪儿了,一个地主老财死了就死了,很少有人同情,但眼下,他闹起了鬼,大家就开始重视起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二叔在路上说:“依我看,说不定何天明的尸体早就被野狼、野狗给刨出来吃了,咱们这样再怎么找也找不到。”
二脑袋说:“解放前,这山里还有野狼、野狗,现在很少见了,应该是早让人给杀光了。”
何九叔问道:“你们找到了何天明的尸骨以后准备怎么办?”
我看过《义山公录》,对于死后作祟的人的尸骨,大致有三种处理方法,一是直接一把火烧掉尸骨,并做禳凶术驱散阴魂,斩草除根;二是将尸骨重新择一风水吉地安葬,并做禳凶术送走阴魂,超度亡魂;三是重新布置墓局,安葬尸骨,用一定的术将阴气封闭,不使外泄。
而禳凶术无非就是立石刻碑以镇邪,或者白杨木刻人以驱邪,再或者就是桃木丹符以辟邪,这些可以并用也可以单用。
按我的意思,找到何天明的尸骨之后,一把火烧掉最好,免得以后再出来行凶。
但是老爸却反问道:“那九叔的意思是?”
何九叔说:“我没有什么意思,算起来,何天明也是大我一辈的人,我们无冤无仇,我本不应该带你们去搅扰他,但是他死后作祟,危害乡里,那就全凭你们处置了。”
二叔恨恨地说:“他还上我的身,差点害死我们三个,找到了,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何九叔顿时“咳嗽”了起来,估计是被二叔凶恶的话给吓着了。
我打趣二叔道:“二叔,怎么听起来,你就像是被何天明始乱终弃的怨妇啊。”
二叔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整天没大没小。”
我笑了笑,转而悄悄地问江灵:“按你们茅山道法,怎么镇恶鬼?”
江灵笑了笑说:“听你二叔说,你通晓半部《义山公录》,那我们茅山的法术,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一般用朱砂将本门镇邪符咒写在桃木板上,再刻成符形,一式两份,一个埋在尸骨旁,一个放在受害者家里。”
我点了点头,江灵所说的方法和《义山公录》上说的相差无多,只不过,我能记住大致的方法,却记不住那些稀奇古怪的画符方法。不知道江灵是自己记住画符的方法,用的时候自己画还是拿现成的符咒。
于是我问江灵道:“那那些符咒你能画出来吗?”
江灵说:“能啊,这么简单,不可能不会嘛。”
我说:“简单?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看原样,直接就能画出来。”
江灵不屑地说:“当然了,看着原样比葫芦画瓢,那算什么本事!”
我立即敬佩地说:“你能画出来多少种符咒?”
江灵说:“我能画出来一百二十五种。”
我顿时被震惊,半晌哑口无言。
江灵看了我一眼,说:“你张那么大的嘴干嘛,佩服我?那我就太惭愧了,我这是只记住重要的呢,我师父、师祖至少能画出来五百种。”
五百多种!都干什么用的啊?
我更加无语了,许久我才说:“那你师父、师祖是不是整天什么都不干,就练习画符?”
江灵说:“也不是,他们也练气,有时候也下山走走,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研究那些符咒,毕竟我们门派的根基就在于符咒术。”
“看来一竹道长被称为是符咒泰斗,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我感慨道。
我和江灵自顾着聊天,随着大家伙走山路,中间曲曲折折,我们走走停停,看见一些沟壑洞穴,都要去探视一番,一路上倒也发现了一些尸骨,但却没有一根是人的,都是些动物的,据何九叔说,那些尸骨里甚至有一具是老虎的!我们听了倒也无所谓,只是二叔听了之后,眼睛亮的跟电灯泡似的,在那洞穴附近做了不少记号,我问他干什么,他说回来后把骨头拿走,虎骨能卖好多钱。我说到时候你别被当做偷猎者抓走就好了。
金鸡岭方圆辽阔,很多地方都没有被开发,后来连土生土长的二脑袋都转晕了,但何九叔却如同山里的土著动物一样,一直淡定轻松的走路,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一样。
走了四个小时之后,已经是上午十点,二叔和二脑袋累得像两条狗一样,舌头吐得老长,乍一看像是吊死鬼。
我也累得够呛,江灵、老爸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最让我佩服的是何九叔,一个七旬老汉,瘦的像麻杆儿一样,愣是大气不喘,步履稳健。
二叔气喘吁吁地说:“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咱们歇一会儿好不?”
老爸笑了一声道:“你这就累了?人家跟了我们一路,掩声屏息,躲躲藏藏,也没你这么累!”
“谁躲躲藏藏了?”二叔嘟囔道要坐下,忽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猛回头看,惊异道:“大哥,你是说有人跟踪我们?”
江灵和我互相看了一眼,我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其实,一路上,江灵就偷偷对我说过,身后似乎有人跟踪,我说要不要告诉老爸,江灵说老爸早已知道了,而且跟她使过眼色,不让她轻举妄动。
这时候,我们已经深入金鸡岭,再不怕那人逃下山去远遁。
老爸朗声道:“朋友,跟了这么久,何不出来一见?”
“嘿嘿,山人我居然看走了眼!江湖传言麻衣陈家早已衰败,不料还有你们父子这等人物,一文一武,堪称绝配!”
一阵阴冷的笑声中,一个手持风水罗盘的道人从山石后转出身来,正是之前的那个风水师!
江灵一见,立即娇叱一声:“妖人!原来是你!”
那道士冷笑道:“小丫头片子,你从湖北追赶道爷到河南,一刻不停,当真以为道爷我怕你?哼!长江以南是你茅山的地盘,我怕你有帮手,所以处处手下留情,你不要欺我太甚!”
老爸道:“先不说你在江湖上的劣迹,我且问你,那天在金鸡岭下的伪禁制术是不是你布置的?”
那道士愣了一下,道:“什么伪禁制术?山人不知!”
“那前天晚上的木偶是不是你搞得鬼?”老爸又问道。
那道士又是一愣,随即笑道:“那木偶是柳族的,管我何事?”
“果然是这王八蛋!”二叔立即骂道:“臭道士,用木偶吓你二爷,二爷将你的木偶儿子头都砸碎了!”
那道士“哼”了一声道:“看见你我才知道,麻衣陈家不只是人才,也有你这种废物!”
“你!”二叔顿时为之气结。
老爸向前一步,沉声道:“我问你,为何要害我们?你是不是柳族的人?跟踪我们所为何事?”
听到老爸的问话,那风水道士先是一愣,继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那道士道:“我是何门何派,以你的本事,难道看不出来?至于是不是柳族之人,有那么重要吗?”
老爸淡淡地说:“既然你不愿意明说,我也不问,我只想明白你为什么要害我们,难道就是那天你刁难我儿不成,心怀不忿?”
风水道士冷哼一声道:“贫道心性狭窄,睚眦必报,快意恩仇,本是豪杰作为,也无需否认!我靠观风望水吃饭,那天见你们施展手段,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却知道你们是有真本事的,再加上这妮子追我的紧,所以我本想一走了之,并无害你们此心,只是那天村民们齐呼‘陈先生’、‘神算陈’,我心中疑惑,便偷偷打听,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是麻衣陈家之人!嘿嘿,麻衣陈家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骤然遇上,我怎能一走了之!”
“不共戴天之仇?怎么说?”老爸微微诧异地问道。
“你去问你那滥杀无辜的爹去!”那道人冷冷道。
“你个牛鼻子,少污蔑我爹!我爹什么时候滥杀无辜了?是杀你爹了还是杀你妈了?”二叔叫道。
那道人冷冷一笑,恨声道:“当年我们五个师兄弟纵横江湖,何等快活,我四师弟一朝不慎,被敌人取了性命,我们其余兄弟当然要为四师弟报仇,可惜那仇人与陈汉生交好,陈汉生那老贼便不问青红皂白,更不追查事情起因,就与我们动手,先后杀了我三个师兄弟,如果不是我技高人聪明,逃跑的及时,世间哪还有我这一号人!自从那一战后,我心中便埋下了难以泯灭的仇恨和阴影,虽然一直苦苦修炼,但除了法术略有寸进之外,一身武功,居然停滞!这份大恩大德,我终身难忘!”
“我爹既然杀了你们师兄弟,你们就肯定不是好人!还有,你武功进不了步,说明你这个人智商有问题,关我爹屁事!”二叔讥笑道。
那道人道:“我们确实不是好人,但若是因为别的事情而和我们为难,我也无话可说,你爹当年却是为了一个女人而不辨是非,和我们为难,此等下流好色行径,让我怎能心服口服,咽下这口气?”
“你放屁!”二叔红着眼睛骂道。
“你是他的儿子,当然为他说好话!”那道人反唇相讥。
二叔微微一愣,随即戟指骂道:“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我老子风流倜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急公好义,英雄救美,正是男人本色!倒是你,一个臭道士,出家之人,长相丑陋,身材畸形,五官不正,四肢短粗,还恬不知耻地为女人争风吃醋,就算被打死,也是活该!好不容易逃得一条性命,还不知每日早晚烧香,拜祭我爹当年对你的饶命之恩,反而与我们为难,简直是不通人情,猪狗不如!活该浸猪笼,骑木驴,扒光衣服游街示众!”
我们顿时惊呆,二叔这话当真是充满彪悍,霸气外露!
那道士被气得不轻,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指着二叔道:“混蛋!我要杀了你!陈汉生老贼已死,我就拿他的儿子出气!”
“再敢污蔑我先父,休怪我不客气!”老爸冷冷道。
“哈哈哈!”那道士一阵大笑道:“我见过你的手段,也知道你的本事,但对付我却还不够,不然我也不会上山跟踪你们了!”
说罢,那道士袍袖一挥,抖出四道黑色纸符,夹在双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之间,口中念念有词,蓦地里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洒在黑色符纸之上,那符纸顿时嗤然有声,腾起阵阵黑烟,那道士双手手指迅速舞动,以快捷无伦的速度结印,倏忽间身形一晃,只见一道灰影掠过,直扑老爸,那速度当真是奇快无比!
江灵叫道:“他施展妖术,步伐诡异,小心,叔叔!”
老爸冷眼旁观,还未反应,那道灰影却突然变向,直扑向我,同时一道恶狠狠地声音道:“先拿孙子开刀!”
江灵惊叫一声,急忙闪身到我跟前,但是那道灰影却再次在电光火石间瞬间变向,直扑二叔而去,同时,一抹冷峻的声音道:“我说过要杀了你!”
我两眼圆睁,细看场中,不由得愣住了,因为我发现在我们周围竟然同时出现了三个灰影!一个扑向老爸,一个扑向我,一个扑向二叔!
变成了三个!这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此时,老爸动了,身子一晃,陡然间闪到一个空旷之地,那里正是江灵的侧面,而与此同时,那道士的有一道身影蓦地里也闪了过去,老爸一声怒喝:“在这里!”说着,一记重拳打了过去。
只听一声惊叫:“怎么会!”接着就是“嘭”的一声巨响,老爸的身子动也未动,那灰影却急速地后退,同时,原本扑向老爸、我和二叔的灰影都犹如青烟般悄然散去,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而老爸击中的那个灰影跌落在地,烟尘散尽后,只见那道士瘫坐成一团,右手不住的发抖,手背、手指隐隐有血迹出现。
老爸一击得手,毫不停歇,继续上前,那道士待要翻身站起,老爸早一脚踹上,踢中老道的胸口,老道惨叫一声,身子拖着地倒行了一丈多远,胸口已是塌了下去,看来老爸这一脚不轻,那老道的肋骨至少要断掉四根。
眼见老道没有了战斗力,老爸上前一把抓起老道的衣领,丢了过来。
老道嘴角流血,眼角抽搐,连连咳嗽了数声,才气息微弱地道:“好……好本事!居然能看出我的本体。”
“四象影分术,你是闽南遗世魔宫之人。”老爸淡淡道。
那道士愣了一愣,既而惨笑道:“好,好!你认得四象影分术,怪不得能破了它!”
老爸不屑地笑了笑,道:“我从来都不懂法术,根本就破不了你的四象影分术。”
“什么?”那老道惊诧地张大了嘴,“你是陈汉生的儿子,怎么会不懂法术?不懂法术,又怎么能破掉我的术?当年即便是你父亲,也没有看破我的仙术!”
老爸沉声道:“我曾经听我父亲说过,江湖上有一个邪教,叫‘遗世魔宫’,遗世魔宫中有一项绝技,是气、法结合,能造出四个分身,发动不同方向的攻击,四个分身,难分真假,十分诡异,这个术被称为是‘四象影分术’,如要破解,则也需要气、法结合,攻其术之气,则其影自消。”
那老道面有得色道:“你父亲他说的不错!也唯有此法可以破解!不过我们门派不叫‘遗世魔宫’,叫‘遗世仙宫’!”
二叔“呸”了一口,鄙夷道:“自封的仙宫,恬不知耻,就叫你们魔宫!妖魔鬼怪,旁门左道,一遇到我大哥,还不是落花流水!”
那老道不理会二叔,狡辩道:“陈汉生见过我施展这种仙术,当时没有看破奥秘,回去之后详加推演,总能窥到一些门道,事先告诉你们破解的法术,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料,老爸却摇了摇头,道:“我父亲对我说过他已经研究出破解‘四象影分术’的方法,但却并未传授与我,因为我确实不会法术,我只会武功,我破解你的术,靠的不是法术,也不是眼睛,而是耳朵。在江灵提醒我你的步伐诡异时,我就果断的放弃了用眼睛观察你的动作,而是全力用耳朵去捕捉,你这个术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虽然能伪造出多个身影,却不能伪造出多重脚步声,所以是你的脚步声出卖了你,你分身再多,真正的实体却只有一个,我只需要捕捉到你实体的脚步声就可以了。”
“听声辨形,闻风辨位?”那老道怔怔的呆了一会儿,然后苦笑道:“那天晚上,我在暗处观察你和木偶战斗,已经惊诧于你的武功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武功绝对不在陈汉生之下,如果凭真本事,我绝非你的对手,但是我自忖如果一开始就施展出四象影分术,你肯定会措手不及,我说不定能出其不意而制胜,但我还是小看你了……”
老爸冷冷道:“你用的那个木偶恐怕也是从柳族偷出来的吧?”
那老道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老爸道:“那天晚上,除掉木偶之后,我见木偶上处处有柳族的痕迹,便心生怀疑。我让我的族弟陈弘智联系了柳族族长柳长青,他说柳家丢失了一具刚成型的木偶,我前后一联想,便已知道事情始末。”
那老道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真是神通广大……”说着,那老道开始不停的苦笑,不停地摇头,似乎已心灰气冷,但忽然之间,他喉中铿然有声,只见他猛地张开嘴,在极尽的距离内朝老爸的面目啐了一口,老爸急闪身,一道寒光擦着老爸的鬓角而去,在空中“嗤嗤”的响,是暗器!
就在老爸闪身躲避之时,那老道双手撑地,一跃而去,转身就逃!
眼看老道就要逃脱,江灵在一旁看得分明,右手一拍镖囊,两只飞镖顿时夹在手中,江灵飞身一跃,赶了两步,然后娇叱一声:“妖道,着!”
一道飞镖立即袭向那老道的背心,老道耳听到背后的利器破空之声,急忙闪躲,而此时,江灵的第二镖立即打出,那老道忍不住回头张望,却听得“噗”的一声,飞镖早刺入他的喉咙,那老道双眼难以置信地往下翻,似乎是想看那飞镖是不是在自己的脖子上。但他却没有看到飞镖的机会了,只见他身子一歪,从山体一侧滚落而去。
我们一阵小跑,到了那山崖上,往下张望,却再也看不见那老道的尸体,也不知他滚落到了何处。
我和二叔面面相觑,二叔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对江灵道:“你刚才杀了一个人……”
江灵“哼”了一声,道:“杀了又怎样!江湖儿女,本就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生死有命,成败在天!更何况,这恶人本就该死!”
二叔猛地一缩脖子,连声道:“太可怕了!这妮子太可怕了!”
那边,何九叔和二脑袋也都面色惨白地站着,看看江灵,再看看我们,喉咙动了又动,就是不敢说话。
我干咳了两声,道:“没有人杀人,那道士虽然中镖,却没人看见他咽气,他是自己不小心滑下山崖了摔死了。”
何九叔人老成精,立即醒悟,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刚才一个老道摔死了,你说是不是呀,二脑袋?”
二脑袋嚅嗫道:“九叔,你说咱们算不算帮凶……”
何九叔大骂道:“帮你妈!道士是摔死的!”
二脑袋立即缩着脖子道:“对,对,是摔死的,摔死的。”
老爸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走吧,各位,快要中午了。”
我们大家这才缓过神来,一个个都沉默不语地走着,我看了看手表,这时候才十点半,距离那道士出现只不过半小时,而半小时中,一条人命就没了,这江湖,果然不是常人所能混的。
走到十二点时,我们在一个平滑的大石上休息了一阵,吃了些东西,然后继续走。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这时候的我们根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去了,忽然我听见二脑袋说:“何九叔,这就到头了,前面是断崖,过不去了,咱回吧,要不去别的地方再找找。”
我这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地势。
我们是站在金鸡岭众山峰之中一个中等高度的山崖上,前面是山谷,没有山体相连,而对面山崖离我们大概有七八十米远,两个山崖的山壁都不是很陡峭,但是却长满了草、树,现在大多已经变成了枯草、枯树枝和荆棘丛,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尚且青葱的植被,这些植被勾连的十分紧密,中间没有可走的路,而且那些植被下面不知道隐藏着什么蛇蝎毒虫。
我们这个山崖可以从山脚下走山道绵延而上,但是对面山崖却是孤零零的一个,四周几乎都是断崖,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断崖,还是被人后来搞出来的。
从我们这个山崖可以走到山脚下,再从山脚下爬到那个山崖上。但是我们这个山崖周身长满了草木,那些草木不是藤蔓就是钩刺,除了上来的那条路,根本无路可走,不知道怎么下去。
我们都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何九叔却说:“怎么过不去了,从这个山走下去,再从山脚下爬上去不就能到那个山崖了。”
二叔嚷道:“九叔,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的容易,一上一下就好了,你也不仔细看看,这下面可没有路,咱们怎么过去?无路可走啊,咱们总不能滚下去吧?”
我看着也是无路可走,但是听何九叔的口气,似乎又有路,不知道何九叔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何九叔听了二叔的话,随即冷笑道:“无路可走?对面那个山崖我去了至少不下五十次,我从来也没有滚着下去,这山崖间虽然说是荒草丛生,但下面却平稳得很,只不过是没人敢试着下去罢了。”
我看了看那无边的接连植被,大多数都是长钩长刺的,即使是无毒,这样子走下去也是体无完肤了。
二脑袋估计也这样想,他问何九叔道:“九叔,你会不会记错了,你真的从这里下去过?然后又囫囵回来了?”
何九叔顿时气骂道:“呀,你个二货,我不是囫囵的还是缺胳膊少腿的?我不是囫囵的难道是鬼?”
二脑袋赶紧解释道:“九叔,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那什么——你看,这下面可都是荆棘丛啊,咱们下去再上来再怎么着也得撒一斤半斤血吧。”
何九叔坚定地说:“放心吧,那里的路被我修过几次,跟着九叔我下去,就保证你们不会被刺到,一滴血都不会流。”
二脑袋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假的?要不咱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何天明总不会被人扔到那里吧?”
何九叔固执地说:“别的地方都找遍了,只剩下这一处,没听说过,最不可能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可能的地方吗?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我就不信没有!我看啊,你们一个个大男人,还不如我这个老家伙,哼!”
说完,何九叔竟然一马当先下去了,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被一个老家伙给鄙视的滋味真不好受,我们几个都面有愧色,当然,除了江灵,江灵一副波澜不惊,优哉游哉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似的,不过也确实与她无关,她是个女生。
我们看着何九叔稳稳当当地走在下面,好像确实没什么事情。
老爸眨了眨眼说:“走吧,一个老人家都下去了,咱们还怕什么?”
说完,老爸跟着何九叔后面就走了下去,我们一个一个也走了下去,老爸走在第二个,二脑袋走在第三个,二叔走在第四个,江灵第五个,我走在最后一个位置上。
走在没过膝盖的植被丛中,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刚走上去的时候还没有,但是走着走着我忽然感觉脚下面根本就不像是自然形成,并且植被丛生的山路,好像是人工修好的山道,而那些植被的藤蔓在我们经过时,略微一用力,就分开了,根本就不是勾连着的。此时虽然刚刚开春,山间植被并不是十分茂盛,但草根枯蔓干荆棘还在,密密麻麻,遍布山野,怎么可能走上去如履平地一样?
前边的二叔也叫道:“咦,果然可以走,何九叔,你怎么弄的?”
何九叔“哼”了一声,道:“不试试走,怎么会发现。”
何九叔走得很快,老爸他们紧跟在后面,二叔还兴高采烈的,估计是因为走的舒服。
我悄悄拉了一下江灵,江灵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走?”
我轻声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咱们走的路很奇怪?”
江灵疑惑地说:“有什么奇怪的,何九叔不是说了,他以前修理过。”
我当然知道何九叔说他修过,但是还是很奇怪。
我对江灵说:“这路虽然不像公路那样平平整整,但是至少不崎岖坎坷,这根本就不像是山路,而像是人工大力修复过的路;还有,这些高度已然没过我们膝盖的荆棘、树枝、藤蔓,在咱们走过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勾连,这不符合这些植被的生长习性。何九叔虽然说是他修的,但是一个老头怎么可能下那么大力去修这个山道?他修这个山道是干什么用的?再有,这些草树荆棘可是年年都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何九叔能修一次,还能年年都修?”
江灵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人工的修理不可能把这些植物连根都绝了,那得下多大死力啊。”
我沉吟道:“反常就说明有鬼!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江灵紧蹙眉头,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略一思索,然后道:“我的意思有两个,一是这条路有问题,二是何九叔有问题。”
江灵一声不吭地从背后抽出剑来,去拨开那些植被,露出来山路,然后我们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山路上果然没有长任何东西,而且山路也不坑坑洼洼。
江灵脸色一变,说:“果然如此,这条山路肯定是被人下过某种药物,否则不可能寸草不生,而且也没什么虫蚁靠近。”
我说:“毫无疑问,下药的人就是何九叔无疑了,因为他自己也说了,金鸡岭方圆的居民没有人敢从这里下去,但是他却知道可以下去——只是我很好奇,何九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们站起身来,江灵想了半天,然后说:“设下伪禁制术的人,还有那个掉包何厚青尸体的人以及放养尸骨蛆的人是谁?你说会不会都是何九叔干的?”
我看看走在前面的干瘦枯瘪的何九叔,一副一阵风过都随时能把他吹到的样子,而且整天都是慈祥和蔼的表情,除了略爱显摆、倚老卖老以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坏人。
可经验告诉我们,越是最不起眼的人,才越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江灵看我怔怔地出神,便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说:“我倒真有点怀疑何九叔就是幕后黑手了。”
江灵反问道:“他和你们家有仇吗?”
江灵这么一问,我恍然间有些失神,再把事情从头串联一下,何九叔好像又没了嫌疑。于是我摇了摇头,对江灵说:“说实话,我觉着不像。如果真是何九叔的话,他这么处心积虑有什么动机?要说是害我们,这可能性不大,因为我们陈家以前和他都不认识,更没有结过什么梁子。要说是害老倔头、二脑袋他们一家,就更说不通了,他们可是一大家族的,没什么深仇大恨,平日里又相处极好。再说,真要害他们也不用这么麻烦,如果何九叔有本事设下伪禁制术,有本事养尸骨蛆,有本事杀掉老倔头他爹,那么他也能轻易地把老倔头他们一家干掉啊,何必绕这么大弯子,下那么多套,搞这么多鬼。”
江灵茫然道:“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使坏了,这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我笑道:“放心,我有预感,真相快要被揭开了。”
江灵道:“看你乐的,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越接近真相,就越危险吗?”
我“嘿嘿”坏笑两声道:“有你在,我怕什么危险,即便是遇到危险,也是值得的。”
江灵俏脸一红,“啐”了一口,低声道:“你总是不正经。”
我和江灵在那里说话,停住不走,何九叔和老爸他们已经走到对面山崖半山腰了,二叔扭过头喊道:“你们俩干嘛呢?谈情说爱也不着急在现在啊,快跟上了!”
我和江灵顿时有些尴尬,江灵低声道:“走吧,咱们一边走一边想。”
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路上,我还是忍不住推想整个事情,而且越想越不对劲,我总觉得事情透着诡异,我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杀人放尸骨蛆可能不是何九叔干的,但是这条奇怪的山路却很有可能是何九叔做的,如果真是何九叔搞的鬼,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经常走这条山路,而经常走这条山路无非就是想经常到对面的山崖上去,那么他经常到对面山崖上是去干什么呢?”
江灵听见我的话,便接口说:“何九叔是孤家寡人,会不会是经常到对面山崖上独处,不想让人打扰,现在为了找何天明的尸身,才带我们过去的?”末世庄园主
我头脑发胀道:“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可是从上金鸡岭开始再走到这里,就算是不绕路,不做其他事情,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吧,跑这么远的山路,就是为了让自己清静清静?而且这可是在深山之中,他就不怕会遇到什么危险?之前他可是一直强调这山中有山魈的。《+棋+子+小+说+网献》”
江灵点了点头道:“要不要把你的疑虑告诉你爸爸?”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既然我能想到,我老爸也一定能想到,他敢走下去,那就是有恃无恐。”
江灵道:“说的也是。”
我说:“先不管他到对面山崖干什么,他肯定在那里有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不然他早告诉别人对面的山崖可以过去了——但是现在他为什么又带我们过去呢?嗯,这是因为他不怕我们知道,还是他的那个秘密已经没有继续保留的意义了呢?”
想到这里,我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喃喃地说:“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他把我们引到对面山崖上就是为了干掉我们,这样别人也不会发现,因为这个山崖本身就很隐秘,没有人会想到我们来过这里,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山崖可以上去,到时候何九叔就算告诉村民们我们在山里因迷路而失散了,也会有人相信的。而且也不会有人会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七旬老人能害死一群青壮年。”
我话音刚落,江灵忽然扭过头来,我本来正低着头走路,江灵忽然停住回头仰脸看我,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贴了上去,只感觉我的嘴唇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有点香,还有点甜,很舒服。
那是江灵的嘴唇!
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浑身如遭电击,感觉无法言喻!而江灵瞬间也是一愣,然后马上分开。我们结合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秒钟,但是毫无疑问,我吻到了江灵的嘴唇!
当时的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浑身上下只有一种轻飘飘混合着酥麻又夹杂着燥热的感觉,小腹处一股邪火一拱一拱的,整体上来说,我飘飘欲仙,欲仙欲死,欲死不能,不能自已!估计吸大烟也就是这种感觉,不,吸大烟哪能和江灵的嘴唇相比!
难道这就是肌肤之亲?这醉心的一吻啊!
没想到吻一个女生的嘴唇是这么的香艳,感觉是这么的好,我晃了晃神,一时间忍不住“嘿嘿”的笑了两声。庶女毒妃
江灵低着头,满脸通红地说:“你笑什么?”
我尴尬地又笑了两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可惜。”
江灵瞪着眼说:“可惜什么?”
我心里本来打算说“可惜时间太短了”,但是我嘴上却说:“可惜我的初吻啊,在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竟然献给了你!你对我有什么补偿没有?”
江灵顿时被气笑了,她红着脸说:“听你的意思,好像我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我的也是初吻呢!你对我有什么补偿没有?”
我死皮赖脸地说:“是你凑上来的好不好,我正好好走路呢,你忽然扭过头来,我的初吻就这样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丢了,你说可不可惜?想要补偿也可以,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江灵翻了翻白眼,说:“我不想跟你贫,你跟你二叔一样,油嘴滑舌——刚才我是听见你说何九叔要害咱们,我才回过头来的。”
玩笑开够了,我收起我的一副贱样,郑重其事地说:“那你赞不赞同我的想法?”
江灵说:“是你刚才自己分析的何九叔没有害我们的动机,怎么你现在又怀疑他了?”
我说:“万事皆有可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想想又不犯法。”
我们正在说话,二叔又是一声大喊:“你们俩上瘾了不是,这里是荒山,不是洞房,等回去了给你们俩办婚事!现在赶紧上来吧!”
我抬头一看,二叔他们已经到半山腰了,我赶忙回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嚷什么呢!”
江灵的脸都红到脖子根了,一边走一边嘟囔道:“你看你二叔,这么大的人了,还说这种话,为老不尊,哼!”
等我和江灵走上山崖的时候,何九叔、老爸、二叔和二脑袋都站在山崖最高处的一块大石下,那里是一大片平地。
这座山峰很大,顶上却很平坦,我环顾了一下这个山崖,山崖远看并不大,但是上来后才发现仅山顶处就足有一个篮球全场那么大,山顶略平,崎岖不平的都是些石头,偶尔有几个耸立着的很大的怪石。洪荒之凡女修仙
四顾之中,我猛然发现这个山崖根本就是秃山,而且几乎可以算是独山,这在风水中绝对是属于葬人的大凶之地!绝对不能够做死人的阴宅的。
死者葬得其所,可得五行之气,散去怨念;山脉相连,地气想通,藏风得水,死者可以借此安息,这个秃山哪里有五行之气?这个独山哪里能通地气?
秃山之所以是秃山,在风水上讲,就是五行不均,水土不聚,难有生气,而按照现代科学来讲,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土质的酸碱度有问题,植被难以生存,甚至微生物也难以生存,这样的土质环境下,尸体极有可能千年不腐,成为干尸,或者湿尸,也就是俗称的僵尸。
但不管是干尸还是湿尸,都十分可怖,不会像活人那样,活色生香。我在长沙马王堆汉墓博物馆参观过,也见过那个千年女尸,实在是吓人,而且恶心,看过之后,我就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不看。
以前还有人风传盗墓贼奸千年女尸,这打死我都不信,就算那千年女尸保养的再好,也只不过是皮肤有水分,弹性好,但尸体的颜色和容貌也会变得吓人,最起码让你没有兴趣和她肌肤相触,还奸尸,想想都恶心!
中国人历来很讲究阴宅的埋葬地点,风水学里的“寻龙望势”、“观砂”、“辨龙阴阳”中的龙脉和砂都是指山。而古时候富贵人家和官宦人家选择墓穴时,一般都会选择风水很好的山脉,以藏风聚气。中国众多山脉中,风水最出名的就是邙山,有句话就叫做“生在苏杭,葬在邙山”,邙山的风水之好,由此可见一斑。
而独山由于和其他山脉,也即风水中所称的地龙断裂,地气不接,以至于阴阳之气不能循环协调,很可能形成阴气极重的养尸之地。
但好在,这个山崖上貌似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发现老爸他们正附着身子在看地上的一大快石头。
我一边走过去,一边说:“你们看什么呢?这个山崖上什么都没有,看来是白跑……”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愣住了,因为我发现老爸他们看的那块石头上赫然刻着七个血红的大字:先父何天明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