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的复仇

说的这件事，发生在隔壁村的一个木工身上。豫东平原，锦绣襄邑。

话说早些年，不像现在这样买家具如此方便，尤其在我们农村，一般是请一两个木工来家里，解木材、刨木板、钉卯榫、上油漆。。。一系列流程走下来，打一套家具少说也要花个一年半载的。

明年中秋，就是王家小姐出阁的日子，麦收之后，王家老爷宴请隔壁村的木工赵师傅，请他帮忙给王家小姐打做一套嫁妆。赵师傅满口答应，酒席罢回村，豫东平原，齐腰深的玉米地，凉风一吹，酒醒了半截。

要说这隔壁村吧，既是邻村，又是邻县，民间来往虽然频繁，但跨过那条河就已经属于另一个县太爷管辖了。我们那里一直都有传说，两个村之间的那片区域不太平，我们农村土话说“那一片儿挺紧张的”。

说回这赵师傅，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又有的忙了，做木工吧，手艺活，旱涝保收，到他这里，已经传了三代人了。应承下来这份差事，王家一天管吃两顿饭，就是吃了晚饭后还要回村住有点不方便，一大把年纪了，他也不担心路上太不太平的。

很快就开工了。怪事也随之而来。

有一次仲夏的午后，赵师傅躺在树荫下休息，突然，王家婆娘说后厨里的肉方子（豫东的一种吃法，将猪肉切成10*10cm大小见方，过油后可以保存久一些）少了一块。这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关键是怀疑家里有贼，有内贼。王家上上下下一片紧张，不过，最终也没能确定是谁偷吃了那块肉方子。

时间平平淡淡地过了一个月，正当大家快要淡忘那件事的时候，肉方子又少了一块。这次王家婆娘是真的火大了，要知道放肉方子的竹篮是悬挂在离地面约4米的高度，正下方是一张方桌，就是成年人站在方桌上，也要借助一根竹竿才能挑下竹篮，取出肉方子。是谁如此嚣张，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这次王家婆娘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显意有所指，没错，赵师傅就是最大的嫌疑对象。

赵师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只有找到“真凶”，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这几天，赵师傅午休的时候，都刻意留了一个心眼儿。他并没有真睡，一只眼时刻盯着后厨的门。但即便如此，怪事还是发生了。没错，肉方子，又少了一块。这下轮到赵师傅火大了，怎么可能，明明没有见人出入，怎么可能。大伙儿又是一片猜忌，但又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确定是谁。

又过些日子，这一天中午，赵师傅睡意朦胧中听到厨房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悄悄地、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门前，透过门缝儿看到了让他惊掉下巴的一幕。。。主人家的狼狗，没错，是狼狗正从厨房的后窗钻进来，用嘴巴先把旁边的美人凳叼到方桌上，再衔起旁边的竹竿，然后熟练地跳上方桌，像人一样前腿直立，把竹篮取下来，叼出一块肉方子，放在方桌上。然后再像先前一样，恢复原状，叼起肉方子，又从后窗钻了出去。

赵师傅惊得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偷偷地把看到的这一幕告诉了王家老爷。王家老爷脸色铁青，什么也没讲。。从此，拴狼狗的绳子换成了更粗更坚实的铁链子。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是更怪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话说这一天，赵师傅又在树荫里午休，朦朦胧胧间感觉耳边有很粗重的呼吸声。。他眼睑微微睁开，看到主人家的那只狼狗，叼着一根高粱秸秆放在他睡觉的地方，把高粱杆的下端对齐赵师傅的脚，比着赵师傅的头顶处，将高粱杆一口咬断。叼着离开了。

赵师傅想着这畜生要做什么，接下来的几天都觉得食不甘味、寝不能眠。主人家的肉方子倒是没再少过，只是隔三差五狼狗会挣脱铁链跑出去个把小时，回来时身上满是泥土。

眼看快到秋收了，这天晚饭，酒足饭饱之后，赵师傅说最近身体乏力，又赶上秋收，想休息个十天半月，再接着做。王家老爷想，反正还有一年时间，宽裕着呢，也就没有勉强赵师傅，让他好生休息。等秋收结束，再做不迟。天半阴着，月亮时隐时现。赵师傅扛起做家具的镐子，往家赶。要说平时，赵师傅都是把工具放在王家的，这次休息的有点久，镐子要拿回家打磨打磨，于是就随身带着回家了。

刚出村，一阵冷风吹来，酷暑消了不少。这条路，他再熟悉不过了。哪里有个沟，哪里有棵树，甚至哪里有块砖头需要避开他都一清二楚。风中有他熟悉的气息，这是农家要丰收的气息。。。不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正在此时，玉米地里传来熟悉的断断续续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寒光朝赵师傅扑来，等到看清时，这不就是主人家的那只狼狗吗？赵师傅下意识一躲，右手将镐子一轮，狼狗很意外地往后一退，显然没有意识到赵师傅手中的镐子。一人一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激战一袋烟的工夫，狼狗终于被赵师傅制服了。一击毙命。

赵师傅上了年纪，经历这一番苦斗，也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休息了一刻钟的样子，他捡起地上的镐子准备回家。

。。。不对，狼狗从玉米地里出来时，身上明明有很重的泥土味儿。赵师傅握紧镐子，悄悄走进玉米地。然后，看到的一幕，让他后背发凉，如芒在背，感觉身上的每一根汗毛、每一根头发都树立了起来。

只见，狼狗叼来的那根高粱杆放在地上，一个和赵师傅身高一样长的深坑已经被挖好了，土整整齐齐地堆在四周。坑足足有4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