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忘水与救命忘山

说的这件事，是我小时候大约小学二年级时的真人真事。豫东平原，锦绣襄邑。

我们村有文字记录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000多年前的北宋时期，整个村都姓张，老祖宗就是一个人，在朝中做官，告老之后，看中我们村的一片土山和一片池塘，谓之曰“山水之地”。带领三个儿子及家眷、下人100多人，定居这一片山水之地，后来就有了我们村。

所以，整个村的老祖宗就是一个人，60年代前，祠堂、一世祖的墓碑都巍然屹立，后来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被破坏了。我和今天要说的这个小伙伴，是一世祖的三儿子的后代，传承较慢，就是现在回村里，还有八九十岁的老人，喊我“爷爷”、“老爷爷” 。。别不信，辈分这东西，在我们农村是绝对要遵守的。

土山在我们村叫“忘山”，池塘叫“忘水”，这怪怪的名字实在不知道是从何时叫起的。只知道，忘山就是我们张氏一脉的祖坟山，山上有三个石磙，据说是哪个前辈的遗物。忘水从我爸爸小时候起就没有干涸过，我小时候去上学路过这个池塘，用空罐头瓶放几粒米饭或者馒头屑，放学时，就是一罐头瓶子小鱼。不过，据上辈人讲，这个叫做忘水的池塘，并不太平，曾经淹死过至少5个人。

不过，农村条件简陋，盛夏时节，还是一群小伙伴，三五成群，会去池塘里游泳、戏水。那年盛夏，沉闷的午后，我和小伙伴们又去池塘戏水。刚开始，大家都很正常，突然，一个叫小栓的小伙伴，腿好像抽筋了一样，很痛苦的样子，只听他大喊一声“救命”，然后整个人就被“拉”入水中，为什么用“拉”这个字？是觉得，小朋友自然倒下的样子不应该是那样的，那完全是被一股外力猛地拉进水中的样子，时间静止了3秒钟，只有水面上的波纹能证明刚才确实有一个人没入水中了。然后，一群小伙伴怕极了，完全不知所措。又过了大约几秒钟的样子，小栓又被“抛”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他当时的脸色铁青，嘴唇发紫，表情扭曲。落到水面的一刹那，似乎那股拉力又来了，这次没入水中时间比较久。我们其他小伙伴，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去喊附近的大人。

大人们有经验，他们拿来很长的竹竿，从不同的方向试探着朝落水的地点搜寻，把村里的铜钹和铜锣（村唢呐队的乐器）拿来，不停地边击打，边喊“小栓回来，小栓回来。。” 就这样，过了大约10分钟的样子，小栓终于面部朝下，浮了上来。大人们七手八脚把小栓拉上岸，一阵捣腾，依然是没有呼吸。村里的长者也摇着头说，没救了，这孩子短命。

直到这时，小栓的爸爸，去镇上办事才刚刚回村，只一秒，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大喊着“让开”，抱着小栓飞奔上山，那是我小时候见过的大人最快的速度。众人也都跟了去。

飞奔到忘山上，只见小栓爸爸把小栓放在中间的石磙上，头脚朝下，腹部隆起。小栓爸爸跪在地上，嘴巴里念念有词。然后就是不停的磕头，额头都磕破了。大人们去劝小栓爸爸，我们小朋友都吓坏了，明明半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小伙伴，怎么一下子就。。我们已经很知道死是什么概念了。。小栓爸爸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天际。

要说这小栓吧，挺可怜的一个孩子，其实刚出生时是一对儿双胞胎，另一个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了，剩下一个，他爸爸就给他改名字叫“小栓”，寓意要把他拴住，留下来的意思。小栓妈妈没能承受得了失子之痛，变得疯疯癫癫，终于有一天，自己出门赶集再也没有能回来。没想到，今天小栓也去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大人们都在劝说着瘫倒在地上的小栓爸爸，人群慢慢散去了，大人也无暇顾及我们这群小孩子，有的人还光着上半身，还有的小朋友全身赤裸着。小栓爸爸的哭声也渐渐小了，虽然痛苦无奈，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了。

天就要黑了，小栓爸爸起身去抱小栓，此时，一阵风吹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小栓轻轻地咳了一声。就这一声，对小栓爸爸来讲无疑是天籁之音。小栓爸爸慌忙跑上去，小栓又咳了几声，一下子大口大口的脏水，从小栓嘴巴里吐了出来。再后来，小栓爸爸把小栓抱回了家。

事情过去很久，小栓都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

直到有一天，邻村有一个湿婆，可以灵魂附体的那种（农村有的，没见过别说没有）。有一次，小栓爸爸请她给小栓爷爷驱灾。事情都办完了，湿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突然，打了一个冷战，不停打嗝，然后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再然后，就喊小栓爸爸叫“爸爸”，说“你知道我在下面很苦吗？很黑，我怕，我想让哥哥来陪我一起玩，那天我好不容易拉住了哥哥的脚，但外面实在是太吵了，声音太刺耳朵了。。。”“我们玩了一会儿，我把哥哥放在一座桥边，我就离开了，后来有个怪怪的人大声对哥哥讲，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你呆的地方，大声催他回去。。。”“我只想和哥哥玩一会儿，没有想害哥哥。。。”

再后来，小栓爸爸把小栓的几件衣服，装进木匣，埋到了忘山上。再后来，就没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