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缠身

今天讲个白活儿，发生在华北地区。

那是早几年前了，有天我接到一个医院的电话，对方告诉我他那边有活儿让我过去一趟。

在早些年前我们这行跟医院还有合作，他们的病人一旦病重就会打电话通知我去操办后事，等拿到事主给的钱我再给他们回扣，这种情况在当年很常见。

不光跟医院，我们这行跟陵园、寿衣店、还有一些信息网庞大的私人都有合作。

就好比一个病人在医院去世了，接着就有人告诉病人的家属什么时候去太平间领尸体、怎么开死亡证明、什么时候去派出所销户、什么时候去殡仪馆火化，这些都是一系列的流程，我们操办后事也是其中一步，通常医院那边病人还没断气我们就到了，等病人断气我们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直接就可以办丧。

不过现在我们很少会再跟医院合作，今夕不比往年，现在医院条条框框太多，对这方面是绝对不允许的。

话说那次我接到电话带着家伙什儿就过去了，医院那边在电话里简单的跟我说了一下病患的情况。

病患是个女性，二十多岁，两天前送到医院的，自杀未遂但重伤，虽然抢救了过来但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估计断气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听到医院那边说自杀的时候我心里有些抗拒，干我们这行最不想摊上自杀或者凶杀的活儿，但凡接了都不好办，可要是办好也不少赚，那会儿我家在修房子正是缺钱的时候，虽然心里不大愿意但还是去了。

我在半路上的时候医院那边又给我打了个电话，对方告诉我那个病患快不行了，被家人接回去了，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直接去事主家。

事主家在农村，当时下着雨乡底下的泥巴路很不好走，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事主家，我去到的时候病患还吊着一口气。

我去到事主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病患，果然跟医院那边在电话里说的情况差不多，人已经不行了，脸色变得绛紫，很长时间才出一口气，有时候甚至一分多钟都不出气，这种情况属于神仙难救完全可以着手准备后事了。

虽然我见过很多这样的情况，但当时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这个病患才二十来岁，人生刚刚起航，多好的姑娘，就因为一时想不开眼看就要消香玉陨。

我向事主询问了一些问题，主要还是想弄明白病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但事主那边却遮遮掩掩不愿意多说，他们不说我也不好问，要了病患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我就去别房准备去了。

后面没过半个小时，我就听到堂屋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大哭，我知道，这个姑娘解脱了。

听着外面的鞭炮声我开始写丧联，我从事主那得知病患叫李香，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很年轻的姑娘，不过现在已经成了逝者。

逝者的墓地事主家在她生前就已经找好了，这边我安排了一下接着赶过去看他们选的地方合不合适。

事主给逝者找的墓地在自家麦地里，华北农村很多墓地基本都是在田地里，谈不上什么风水，只能说是个可以安息的地方。

我去看了地方感觉还合适，紧接着事主就叫来四个人开始挖坟坑，其实挖坟坑在我们这行叫做打穴，这里面有很大的学问。

打穴基本都是四个人，在南方山区打穴之前还要祭祀开山，亲属要烧香点烛行开山礼，还要画太岁，目的是为了避开太岁的方向，不然就是太岁头上动土，事主家是要受到祸害的。

而且在穴打好后还要祭祀，杀一只公鸡，把公鸡丢进墓穴里，公鸡不会立马死去，它会在墓穴里反复扑通，公鸡扑通下来的鸡毛叫做“凤凰毛”，逝者家属必须要拣掉。

在这里我想多说几句关于下葬的题外话。

在华北农村，墓穴打好后还要在中间挖一个脸盆大的坑，这个坑是用来放鲤鱼的，寓意吉祥。

墓穴里还要放上一个陶瓷罐，罐子上放盏豆油灯叫做长明灯。在从家里到墓穴抬棺的这一路，遇到转弯的地方都要放一挂鞭炮，一是为了给逝者饯行去阴间，二是提醒逝者不要迷路。

当棺材被八仙抬到墓穴，落土的时候逝者亲属要抓把泥土扔到棺材上，这叫做“添土”。棺材落进墓穴要先盖层薄土，再把墓穴里扫出来的土撒在上面，之后放上一只碗，这碗叫做“衣饭碗”，这样做是为了以后迁坟的时候动作轻些，免得惊动亡灵，招来不幸。

书归正题，当时我看的日子是守灵三天下葬，这三天我吃住都在事主家，就怕中途有事发生，然而出乎我的意料这三天一切都很顺利，我的担心也是多余的，三天后我安排事主家将逝者下葬。

我记得当时逝者下葬的时间是早上五点左右，一大早抬棺的八仙就来了，逝者抬出门的时候我要给她做“开光”，这里的开光可不是佛教里的那个开光，而是给逝者开四光。

所谓开四光，顾名思义逝者身上有四个地方需要开光，开眼光，看故乡、开耳光，听八方、开鼻光，闻色香、开嘴光，吃牛羊。

逝者开过光，相当于满足了她的欲望，使她入土之后能够安息，不至于有什么心愿未了再来骚扰生人。

开光之后就是往逝者嘴里放压口钱，但我试了好几次却都没能把她的嘴巴掰开，我感觉有些不对，有道是死人咬牙关，难事大如天，这恐怕是逝者心里憋着什么心愿或者隐情。

按理说发生了这事我不应该再将逝者下葬，但当时是夏天，虽然是雨季但温度依然比较闷热，而且时辰已经看好了，流程也快走完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也只好坚持下葬。

从事主家抬棺到墓穴这一路很顺利，时辰也没耽误，落土之后这丧就算是办完了。

回到事主家我收拾好东西吃了午饭就坐上了回山东的火车，按理说这事到此就结束了，但我没想到在逝者头七那天事主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不得不再赶回去一趟。

事主在电话里并没有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能听的出来他很着急，甚至是惶恐，这让我想到下葬那天怎么也放不进逝者嘴里的压口钱，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我赶过去的时候事主一家人都聚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愁云密布，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我上次没有见过的年轻人，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他们几个脸色更是难看的不像话。

我问事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我心里也没谱，干我们这行丧没办好相当于砸了招牌，这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事主看向那几个年轻人点了点头，那几个年轻人左顾右盼好像在躲着什么，然后硬着头皮告诉我他们这几天被李香（逝者）给缠上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说，在李香下葬后没几天，他就做梦梦到了李香，梦里李香穿着红色的敬酒服说要嫁给他，他虽然是在梦里但也知道李香已经死了，当然不愿意娶她，所以就拒绝了。

可他没想到第二天夜里又做了这个相同的梦，梦里他依然给拒绝了，本以为是这段时间太压抑导致自己胡思乱想，但谁知他偶然间提了一句竟发现其他几个人跟自己一样，接连两天也做了这个相同的梦。

直到昨天夜里，他们又做了这个梦，梦里李香依旧问他们愿不愿意娶自己，他们依然拒绝，可这次梦里的李香突然跟疯了一样，扑倒他们面前，用剪刀把他们的肚子剖开，挖出来里面的器官大口大口的咀嚼，满脸是血的盯着他们笑。

讲到这儿事主问我这事有没有办法解决，我感觉很奇怪，就问事主他们几个跟李香是什么关系，上次给李香办丧的时候我并没有见过这几个年轻人。

事主说就是同村的邻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事主这话我半个字都不相信，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李香为什么要缠上他们？

事主一会儿看我一会儿低头犹豫着不说话，看我的时候眼神还有些躲闪，这时候我再傻也明白过来事主肯定有事瞒着我，八成是跟李香自杀的真相有关，我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被别人这样耍着玩，告诉他不说明情况这忙我帮不了。

事主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告诉我李香自杀的真相，我听了后直接就告诉他们几个年轻人准备等死吧。

先说一下事主，事主并不是李香的父母，而是李香的一个表亲，李香是个孤儿，小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是表亲（也就是事主）养大的。

李香自杀的前几天刚结婚，说起来自杀的真相很可笑，是因为婚闹，在她结婚的那天有几个男的借着婚闹的风俗占她便宜，几个人把她压在床上不断抚摸，李香根本就动不了，只能任由他人侵犯。

侵犯李香的几个男的就是被李香缠上的这几个年轻人，他们本来就是村里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干过不少这种事，找几个人拖住新郎，另外几个人开始跟新娘“婚闹”，起初只是占点嘴上的便宜，到最后开始下手，胆子越来越大甚至敢脱新娘的内衣。

李香受不了这种侮辱报了警，但旁人非但没有同情她反而还责怪她不懂礼数，新郎虽然心有不忿但碍于所谓风俗也隐忍了下来，李香彻底失望，婚后第三天回门的时候自杀了，当时发现被夫家送到了医院，然后又与李香撇清关系，李香在医院住了两天于表亲家去世，事主与那几个年轻人选择了私了。

我很抱歉，我说谎了，我并没有让那几个年前人准备等死，我甚至给他们指了条明路，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消减李香的怨气。

我不知道李香自杀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被人压在身下的时候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夫家急着跟她撇清关系的时候她在想什么，但我想，这都结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