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缘相报

    三十年前的一个盛夏，市人民医院门口一位急产孕妇正斜靠在台阶上痛苦呻吟。彼时孕妇已经破水，羊水混着血污濡湿了她的衣裙，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从孕妇头上划落。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这孕妇是下面乡里人，怀有七个多月身孕，她那天原本是上城来串亲戚的，不料突然早产，被热心人送到了市人民医院。可由于身无分文，而且没带大队开具的生育证明被拒之门外，没有一个医生胆敢冒险为她接诊。
　　那还是基本国策如火如荼的时候，生孩子必须要有大队开具的生育证明，那相当于一纸“生死文书”。孕妇折腾了大半日，早已命悬一线，气若游丝，她喃喃地恳求众人：“求求您们……救救我……救救孩子吧，医生行行好，我……我这当真是头胎啊……”
　　就在母子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有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骑着自行车直奔医院而来，他一见孕妇的情形，扔下自行车便冲进了门诊大楼。
　　不多时，眼镜男子拉着一台平车急匆匆返来，后头还哩哩啦啦跟着好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众人七嘴八舌地劝“眼镜男”说：“江大夫，你可想好了啊！万一这女人不是头胎，超生的孩子只要落了地，你的公职和工作就全没了。”“眼镜男”只说了一句：“当医生的，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死嘛！”，就推着平车就进了手术室。
　　后来孕妇平安生下一个女儿，找大队补开了证明后专门回到市人民医院感谢江医生，却没见到人。同事说江医生随医疗队下乡巡诊去了，女人失望而归。
　　几年后的一个早春，元宵节才过没多久。一群小孩子唧唧喳喳在市里结冰的环城湖面上溜冰玩耍。那天阳光和煦，欢声笑语，人们欣欣然沉浸在乍暖还寒的静谧时光里。突然一声惊呼打破了这怡然的闲暇时光，有个三岁多的小男孩掉进了冰窟窿。在场众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意外惊呆了，错愕之间但见一个人影箭一般射向湖面。
　　身后一位银发老太焦急地叫嚷：“小儿，你弄啥！你家里还有个妮儿呢！！”那道身影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一个解放军，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淹死吗？？”，紧接着就跳入了冰凉刺骨的冰窟窿里。围观人群屏息静气地等待良久，眼瞧老太太的心态马上就要崩了的时候，男子救出了落水的孩子。
　　等孩子妈搂着浑身透湿的熊孩子嚎哭够了以后，举目四顾，再想找寻恩公拜谢时，人群里早已不见了那个救人的义士和老太太。落水孩子的妈妈匆忙看了一眼救命恩人的脸，只知道他是一位解放军同志。
　　谜底直到二十年后方才解开。话说前年的中秋佳节，市人民医院家属区里有位开车的姑娘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姑娘来陪父母过节，接着要去赶晚班火车出差。偏偏有台不长眼的车停得不是地方，生生把姑娘的车给堵在了里头，只留出来一条将可好儿一辆车通过的窄道儿。
　　姑娘才考驾照没几天，胆儿怂手也潮，战战兢兢尝试了几次都出不来。正在焦灼间，有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挺和气地走过来说：“你好像挺着急的，要不，我帮你开出来？”
　　两个年轻人因此相识相知，及至谈婚论嫁时，两家父母见了面，往一块儿一坐，姑娘的母亲认出了小伙儿的父亲——当年那个不顾一切出手相救的“眼镜儿男”。与此同时，小伙儿的妈妈也欲言又止地问姑娘的父亲：“您是不是当过兵？以前救过一个掉进冰窟窿的孩子？”
　　人们常说的天作之合应该就是这样吧，两家人因缘际会喜结连理，成为人们口耳相传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