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泛舟招魂
高祖父这时候一听“王三更”三个字,立马对眼前这个黑瘦老头肃然起敬,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直接给王守道跪下,三拜九叩行了拜师大礼。
等高祖父磕完头,王守道捋着花白山羊胡哈哈大笑,甚是中意,董有财双手作揖,恭喜王守道收了个好徒弟。
而后,王三更又拿出几瓶老酒和食物,三个人开怀畅饮。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王三更给了我高祖父几两银子,让他回家和自己父母言语一声,以后我高祖父不但要跟着他学艺,还要和他吃住在一起,他每个月会定时让我高祖父给家里捎些银两,不至于让高祖父那一大家人饿肚子。
我高祖父拿着银两回到家,和父母一说,父母自然替他高兴。王三更的名头,我高祖父的父母也是听说过的,自己儿子能拜王半仙为师,说出去也是件体面的事儿。
等高祖父放下银子辞别父母回到三王庄以后,王三更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给董有财儿子招魂的事宜了。
招魂,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情况,一种是招活魂,一种是招亡魂,最后一种是招孤魂。
王守道要招的是最后一种招孤魂,招孤魂顾名思义,就是招那些客死异乡的鬼魂,招来之后,使其依附在某种介质上,让家里人带着返回故里。
招孤魂的方法不算单一,一般都是因地制宜。
孤魂一般都是招进伞里或是乌盆里,但是董有财家里有钱,非要弄的体面点儿,还要用上好的棺木把儿子魂魄成殓了抬回去。
王守道起先不同意他这么做,嫌他浪费钱,但是架不住董有财一把鼻涕一把老泪。董老头儿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太委屈了。这么一来,就麻烦了点儿。
我高祖父回到三王庄以后,王守道正在小院里扎纸人儿。董有财呢,被王守道打发回家,去拿他儿子穿过的衣裤了。
开封离三王庄不算远,要是雇辆马车,一天一夜就能打个来回。要是搁着现在,开车一个上午就能打个来回。
闲话我就不多说了。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董有财返回三王庄,拿来了他儿子生前穿过的衣裤,王守道就让我高祖父把衣裤给纸人穿上了。最后王守道说,白天不能招魂,必须等到晚上,而且还要弄条船下河里招魂,因为董有财儿子的尸体在河里,魂魄也随着尸体掉进了河里。
我高祖父一听,晚上要划船下河,想想前一天晚上的遭遇,不免心有余悸,董有财这时听闻也有点担心,脸色都变了。
王守道见他们两个这样儿,呵呵一笑,说:“莫怕莫怕,你俩那天晚上碰见哩,不是啥龙王爷,把寿方顶起来的那个大家伙是条大鱼,咱们这里都管它叫‘铁头龙王’。”
“铁头龙王”我高祖父也听老人们说过,是一种长了很多年头儿的黄河大鲤鱼。鱼这种动物,体型和年龄成正比,活的年头越长,体型就越大,铁头龙王其实就是一条老鱼。
我高祖父问:“为啥铁头龙王要顶棺材哩?”
王守道捋了捋胡子,解释说,因为棺材里的尸体发了尸,从尸体里流出一种叫“尸油”的液体,顺着棺材缝流进河里,尸油是有毒的,鱼闻到尸油的腥味儿就会发疯,就像抽大烟似的着迷上瘾,所以会聚在一起不停啃有尸油的地方,结果把船啃漏了,最后尸油把铁头龙王这种大家伙也招来了,铁头龙王用脑袋顶棺材,也是为了里面的尸油。
在这里插一句,喜欢钓鱼的朋友可能不算陌生,那种用来打窝的鱼饵,上面带的那种淡淡的腥味儿,就跟尸油的腥味差不多,鱼只要闻到这种味儿就会着迷,趋之若鹜。当然了,鱼饵不是用尸油调和成的,喜欢钓鱼的朋友千万别对鱼饵产生啥心理阴影。
言归正传。到了晚上,王守道在村上借来一条无蓬小船,由我高祖父划着。王守道提着一盏红灯笼站在船头,董有财左手提着一面铜锣,右手拿着一根烧纸卷成的纸棒,站在船尾,船中间放着穿了衣裤的纸人,在纸人的右腕上系着一根红头绳,红头绳另一头由船帮顺下,泡在河水里。
当我高祖父把船划到河中央以后,王守道摆手让他停下,然后示意董有财用烧纸棒敲铜锣,一面敲,一面拖着长音喊出王守道提前教给他的说辞。
“东道道,西道道,俺孩儿回来吧,南瞧瞧,北瞧瞧,俺孩儿回来吧……”
声音很凄凉,特别在夜里死气沉沉的河面上,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很是瘆人。要不是王三更像颗定心丸似的在船头站在,我高祖父这时候恐怕早就后脊梁沟发凉了。
董有财每念一遍说辞,就用纸棒“咣”地敲一下铜锣,王守道跟着弯下腰把红灯笼朝河上扇面状晃一次,事后听王守道说,把灯笼在河面上晃动,是在董有财儿子的魂魄引路。
灯笼红光掠过粼粼河面倒影在水里,显得十分诡谲,咋一看就像水底生出一只鬼眼在觊觎着小船。整个招魂过程显得既神秘又诡异。
我高祖父不敢多看,一是心里害怕,二是,他这时还有个重要任务,那就是看守纸人那只系了红头绳的右手腕。来的时候王守道交代了,啥时候看见纸人右腕湿了,就赶紧把船往回划。
高祖父借着船头微弱的灯笼红光,勉强能看清纸人的右手腕。纸人是王守道用苇子杆绑的骨架,外面糊了一层灰白色的窗户纸,虽然用料不怎么样,但是扎的惟妙惟肖,而且有鼻子有眼,再加上这时候穿了衣服,咋一看跟真人似的。
不大会儿功夫,我高祖父就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发现,董有财每念一遍说辞,拴着纸人手腕的那根红头绳,就会由河面向船上洇湿一截。
大概喊了十来次以后,红头绳完全被水洇透了,等董有财接着再喊的时候,纸人的手腕诡异地湿了起来。
又喊数遍以后,纸人手腕彻底湿透了,这时候我高祖父不但觉得神异,对王三更这位师傅更是钦佩的五体投地。
王三更之前交代过,纸人手腕全部湿透,说明董有财儿子魂魄已经附在了纸人身上,就得赶紧把船往回划。我高祖父这时候不敢怠慢,从河水里把红头绳捞上来以后,摇桨划船,快速驶向岸边。
这时王三更和董有财见我高祖父划船,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两个人一起停下来不再动作。
等到了岸头,按照事先说好的,由董有财背着纸人,快速朝王守道家里跑,期间不能回头,不能说话,而我高祖父和王守道一左一右跑在前面的路两侧开道,主要是怕在路上撞到人或者猫狗之类的动物,要是给撞上了,就会把董有财儿子的魂魄吓跑,到时候再想招回来就不容易了。
索性一路平安,到了王守道家里以后,王守道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布裹在纸人身上,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按着王守道的说法儿,纸人裹了红布以后魂魄就跑不掉了,更不怕受惊吓,那意思就好像把魂魄封在了纸人身上。
至此,招魂事宜就算完成了。
第二天,董有财在邻村一个棺材铺里买了口现成的上好寿方,把纸人放进了寿方里,这就要跟王守道和我高祖父道别。
王守道最后叮嘱他,回家只能晚上走夜路,白天千万不能走,而且棺材头不能见光,等回到家以后,立刻把红布拿掉,纸人别动,连同棺材一起下葬就可以了。
董有财临走时对王守道千恩万谢,非要留下些银两,王守道死活不收,最后董有财把银两偷偷塞给我高祖父,说让他拿着银子给他师傅买点好吃的,我高祖父真老实,见他师傅王守道不收,他也不收。董有财最后没办法,到镇上沽了十几斤好酒、切几斤熟牛肉,悄悄放在王守道家里,然后趁夜找人抬着棺材离开了。
之后,董有财又来过三王庄几次,每次都带着好酒好肉,都说无商不奸,这董有财不算是个奸商,待人还挺实在,并且在他儿子死了几个月以后,生意竟然越做越大,一年以后,又纳了个小妾,小妾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我高祖父和他师傅王守道还被请去喝了满月酒。
后来王守道跟我高祖父说,董有财的大儿子,也就是被砍了头的那个儿子,实质上是个讨债鬼转世,董有财上辈子欠了他的钱,这辈子投胎转世讨债来的,要不是中途被砍了头,董有财有多少家底儿也得给他败光,这也算是董有财因祸得福、塞翁失马。这也和董有财这辈子平时积德行善有很大关系,积德行善的人,冥冥中自有神明护佑。
王守道说,有些人吉凶祸福自有定数,想要自求多福,务须以行善为根,以积德为本。
第五章 高祖学艺
“以行善为根,以积德为本。”
王守道说过的这句话,后来成了我们家的家训,一直传到现在。我希望,在我之后,它会继续传下去。
我高祖父从那天开始,正式随王守道学艺。咱就用“学艺”这个词儿吧,我真不知道学这些东西该用啥词儿更准确。
刚一开始,王守道啥也不教我高祖父,就是叫他每天夜里看着计时用的燃香,到了时辰以后,跟他一起出去打更。
古时候一夜需要打五更,第一更,叫打落更,时间是现在的晚上七点左右;第二更,叫打次更,晚上九点左右;第三更,叫打鬼更,晚上十一点左右,言说这个时辰,阴曹地府里的小鬼就会跑到阳间来玩耍,活人撞鬼一般都在三更以后,也就是现在的晚上十一点以后;第四更,叫打晨更,凌晨一点左右;第五更,叫打末更,也叫打鸡更,凌晨三点左右,末更打完以后过不了多久,鸡就该叫了,这时候阴曹地府的小鬼回阴间,阳间的人们呢,基本上也就该起床了。
打更的时候王守道和我高祖父一前一后,王守道喊着说辞走在前面,我高祖父敲着梆子走在后面,每天如此。
我高祖父当时虽然年轻,却没有年轻人那种心浮气躁的心态,很稳重,师傅不教他本事,他也不着急,每天叫干啥干啥。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准备打落更的时候,也就是打头更的时候,王守道对我高祖父说:“宣义呀,到今天你跟着师傅九十九天咧,常言说,看人九十九,生旦净末丑,你跟着师傅九十九天咧,师傅也看了你九十九天咧,我看你这孩儿真不错,人实在,是块传家嘞好料子,从今天开始,师傅就传你点儿简单的口诀,等你把口诀背熟以后,师傅再传你别勒。”
宣义,是王守道给我高祖父取的字,我们家祖上不是啥书香门第,家里人能给取个像样的名字已经很不错了,没那么多文绉绉的道道儿,但是王守道总不能直接喊自己徒弟的大名,就给我高祖父取了这么一个字号。
从王守道和我高祖父说过那句话以后,每天晚上就剩我高祖父一个人打更守夜了,用王守道的话说,这是叫他练胆儿,抓鬼人如果不把胆子练出来,本事再大也是个白搭。
从那天起,我高祖父一边打更练胆儿,一边背诵那些驱鬼、抓鬼、招魂等等口诀。说真的,我高祖父这人除了实在之外,没啥突出的地方,大字不识一个,学这些东西,资质差了点儿,足足打了半年更他才把这些口诀全部背熟。我奶奶当年背口诀的时候只用了半个月,我笨了点儿,也不过用了两个月,当然了,这跟年龄也有很大关系,我高祖父学的时候比较晚,不像我们,从小学起,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比较强。
半年以后,王守道开始教我高祖父一些实际用到的物品,用当代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法器,我们称它们为“行器”,念hang,不念xing。
一般的行器有,红头绳、桃木楔、坟头柳、墨斗线等等,这些是最普通的,也是最常见的,也有些不普通不常见的,以后会提到的。
前面说了,我高祖父资质一般,口诀加这些行器,我高祖父前后总共用了两年半的时间才完全掌握。
三年后,也就是我高祖父二十三岁那年,就在这一年,我高祖父才正式跟着王守道学习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所谓实质性的东西,其实主要就是实践,这个时候每次有人找上门来求助,王守道就会带上我高祖父一起去,之前一直没带他去过,只是给他口述过一些抓鬼驱邪的方法,从没让他实际操作过。
等接触到实质的东西以后,难缠点儿的,我高祖父在一旁看着,王守道亲自动手,一边施术,一边苦口婆心的教,言传身教。容易点儿的,由我高祖父动手,王守道在一旁看着,哪里不对了,出言提醒一句。
可以说,我高祖父比我和奶奶的优势就在于,过去那些邪乎事儿多,他经历过的、见过的也多,可以说实战经验丰富。到我奶奶那一代还好些,兵荒马乱的邪乎事也不少,可是到了我这一代,积年累月不见一回,就是遇上了,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儿,什么迷路了(鬼砌墙)、上身了(闹撞客)、小孩儿夜哭了(大人夜出,带到家里不干净的东西),当然了,也遇上几次厉害的,这个,得等到讲我自己的经历时再说。
咱把时间再返回到我我高祖父那时候。1855年春,也就是清咸丰五年春,乙卯年,这年我高祖父二十八岁,父亲去世;次年秋,也就是1856年秋,母亲去世。这时,高祖父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均已成家,高祖父却依旧单身一人,依旧在随着王守道学艺。
1859年,也就是清咸丰九年,乙未年,这年我高祖父三十二岁,正式出师,从学艺到出师,我高祖父历时十二年。可以说,他这学艺时间有点过长了。
就在这一年,我高祖父知道了自己师傅王守道的真正年龄,原来,王守道这年刚好一百岁整。
写到这儿,可能会有朋友提出异议,之前那个董有财不过五十多岁,十二年后也不过六十多岁,喊一个一百岁的老头儿表哥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这个,只能说王守道辈儿小,董有财辈儿大,特别是这种远方表亲,有时候辈分都是混乱的,亲叔大侄儿这种事都是常见的,又可况这种远方表兄弟呢。
前面说过,干我们这行就是给自己积阴德,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长寿,我们家这几代人都很长寿,寿命最少的也在85岁往上,王守道活一百岁并不算稀奇,加上他是童子身,一直保着身体里的那口真元,长寿是肯定的。
王守道虽然打了一辈子光棍儿,但他不想自己的徒弟也跟着他一起打光棍儿。我高祖父都三十二了,王守道替他着急,他自己没儿没女,就想着自己徒弟能有个孩子给他抱抱。
我高祖父这时候爹妈也没了,家也分了,彻底跟了王守道,并且接替了王守道的一切事宜,每天晚上打打更,有人请的时候,出去给人办办事。我高祖父这时候已经把王守道当成了自己的亲爹娘,王守道待他也像亲儿子一样,每次办完事,我高祖父都会带些酒菜回来,爷俩就在小屋里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日子过的也算逍遥自在。
不过,每次王守道一提到让我高祖父讨媳妇儿的事儿,我高祖父就蹙眉头,用他自己的话说,俺俩弟弟都有孩子咧,俺刘家有后咧,俺成不成亲的么啥,只要俺跟着师傅就行。
王守道每次听他这么说,就免不了数落他一顿。不过像我高祖父这么大年龄的,在那个年月讨媳妇儿真不算容易,那时候女孩子十六七岁就出门儿了,十八岁就算老姑娘了,想找个二十岁的黄花大闺女都难,再说条件太差的,或者成过亲的寡妇,王守道还看不上,怕委屈了自己的徒弟,想找个像模像样的黄花大闺女吧,人家又看不上他,主要是年龄太大了,我高祖父也不像那些大户人家有钱有势,能讨到三房四房的。
每次听奶奶讲到这儿,我都替我高祖父着急,我就会说,不会去山里头买一个呀,我奶奶就会把脸一绷,狠狠训我一顿,买媳妇儿损阴德,咱们家里的男人就是打光棍,刘家绝了后,也不能干那种事儿!
六年后,也就是1865年,清同治四年,乙丑年。这年我高祖父三十八岁,王守道一百零六岁,这个时候的王守道身体日渐衰退,基本上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过他还没忘记让我高祖父讨媳妇的事儿,言说要在自己闭眼之前抱一抱徒孙子。
同年夏,有这么一天,我高祖父刚刚打完五更回家,准备吃点东西睡觉,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高祖父把门打开一看,门外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前面这位我高祖父认识,三王庄本村的一个老人。老人后面那位,看着眼生,不像本地人,而且一身绸布长衫,书生打扮,年龄约莫在四十三四岁的样子。
在那个年月儿穿长衫的人都是有身份的,这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一看就知道不俗,用现在的话说,至少是个有身份的知识分子。鲁迅先生的作品《孔乙己》里有明确说明,分为短衫帮(代表贫穷),长衫帮(代表富贵),由此可见一斑。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中年人既然被村里老人带来敲门,说明是有事找他们师徒帮忙。
高祖父赶忙把两人请进屋里,这时候王守道还在里屋睡觉,身体不行了,觉也多了,而且总是睡不醒。
我高祖父也就没叫醒他,一个人接待了老头儿和中年人。
出事儿的,是中年人的小女儿,中年人倒是不怎么说话,几乎都是同村这位老头儿代诉的。
等老头儿说完,我高祖父皱起了眉头。
第六章 孤辰寡宿
这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名叫蔡文烨,今年四十五岁,开封尉氏县人,其小女名叫蔡清君,今年二十岁。
蔡文烨家境相当不错,书香门第,自己是私塾先生,除了蔡清君这个小女儿以外,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经商,生意做的不算小,家资颇丰;小儿子十八岁那年考中举人,如今在尉氏县县衙当差,任途也是风生水起,在整个尉氏县,县太爷老大,他小儿子就是老二。
可以说,这蔡文烨家里是有钱有势有学问,就连他这位小女儿蔡清君也是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前些年,给蔡清君说媒的、提亲的,几乎踩烂了他家的门槛儿。
不过,有那么句话说的很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就在四年前,蔡文烨的小女儿蔡清君十六岁,到了出阁的年龄。蔡文烨呢,就给蔡清君找了个婆家,对方是当地有名的大财主的儿子,家里不但有钱,听说在朝里还有人,可以说,和他们蔡家门当户对、不相上下。
两家人对这门亲事都挺看好,也就下了聘礼,选了日子。可是,谁成想,就在他们成亲那天,迎亲花轿还没进蔡家大门,新郎竟然猝死在了迎亲的路上,一下子喜事变丧事。新郎死了,这门亲事也就无疾而终了,蔡清君也就没能嫁出去。
在那个时候,只要没拜堂就不算成亲,蔡清君也就不用到那大财主家里当寡妇。
第二年,也就是三年前,蔡清君十七岁。蔡文烨又托人给蔡清君说了门亲事,对方家境也不错,也是大户人家。不过,怪事又来了,又是在成亲那天,新郎也死在了迎亲的路上。
说真的,这事儿想想都让人心里发寒,我都怀疑我奶奶跟我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一连死了两个没过门儿的女婿,蔡文烨感觉事情有点儿蹊跷,但他并没有在意,认为这世上巧合的事儿多了,可能那俩女婿本身就有啥毛病,刚好在成亲这天病发了。
又一年冬天,蔡清君这年十九岁,这个时候,她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再加上前后死了两次新郎的事,在他们那一带风言风语传开了,都说她是寡宿星转世,天生的克夫命,谁娶她谁不得好死。
孤辰寡宿双星,各位朋友可能听说过,男命生于妻绝之中,而逢孤辰,平生难于婚配;女命生于绝夫之位,而遇寡宿,屡嫁不能偕老。
孤辰说的是男人,寡宿说的是女人,说的都是克夫克妻命。
蔡文烨听了很无奈,于是降低择婿门槛,请媒婆给蔡清君找了个普通人家,不过,不出意料的是,新郎再次死在了迎亲的路上。诡异离奇的都快让人心神战栗了。
有道是事不过三,前后死了三个,这时候,蔡文烨再觉得正常它也不正常了,又听外面那些人风言风语的,就怀疑自己女儿真的是什么“寡宿星”转世,无奈之下请来一位算命先生,请先生给蔡清君算一算命。
算命先生要了蔡清君的生辰八字,算了半天,神神叨叨说,蔡清君不是啥“寡宿星”转世,命格不在“绝夫”位,成亲那天死夫婿,因为她和前世夫君有过三生约定,今世必须嫁给她前世夫君的转世,但是她前世的夫君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没能投胎,那鬼魂就一直留在蔡清君身边不肯离开,蔡清君这时候只要嫁人,她前世夫君的鬼魂就会把新郎害死。算命先生最后说,想要破解,就得找有道行的法师来做场法事,把蔡清君身边的鬼魂收了或是赶走。
蔡文烨本身是读书人,用现在的话说那是文化人,有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请算命先生给蔡清君算命已经是他的底线了,现在听算命先生说什么,自己女儿是什么前世夫君的鬼魂缠身,这让他很难信服,拿出几两银子把算命先生给打发走了。
不过,这个蔡文烨有点惧内,蔡清君的母亲李氏对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蔡文烨架不住他老婆一哭二闹三上吊,再说他们蔡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儿的,女儿嫁不出去,岂不是让街坊邻里拿他们当笑柄了。最后没办法,蔡文烨捏着鼻子从外面找来几个道士。
那几个道士在蔡家折腾了好几天,要走了不少银两,最后那几个道士打着保票说,鬼魂已经被他们收服,蔡小姐可以踏踏实实嫁人了。
全家人一听,都挺高兴,再次张罗着给蔡清君找婆家,但是这时候蔡清君克夫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就是想嫁没人敢娶,没办法,蔡文烨最后一咬牙,传出话说,男家聘礼一分不要,蔡家还搭出去一千两银子做嫁妆,男人家境不论贫富,只要和蔡清君年龄相当、身无残疾、忠厚本分就行。
在那个年月儿,讨不到老婆的穷苦人家多的是,这条件一开出去,有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意思,还真有几个主动找上门儿的。蔡文烨瘸子里挑将军似的,在几个人里挑出个条件还算突出的。就这么的,又给蔡清君定了亲。
这时候的蔡清君已经整二十岁,在过去那时候,已经算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
我写到这儿,各位朋友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没错儿,后来新郎又死在了娶亲的路上。你们可别笑,我奶奶给我讲到这儿的时候,我就笑了,感觉这也太让人无语了,蔡清君这命也太苦逼了点儿。说蔡清君“苦逼”,有点大不敬了,不过我文化水平有限,想不出啥好词来形容。
第四次丧夫,算是把蔡清君的“寡宿星”克夫命给坐实了,再没人敢来他们家提娶亲的事儿,就连那些媒婆走路也绕过他们家门口。
一个月后,蔡文烨在县衙当差的二儿子传来消息,说县衙抓住几个行骗的道士,经过查证,正是来他们家做法的那几个。
一听这消息,差点没把蔡文烨气的七窍冒烟。这个时候,蔡清君的母亲李氏又哼哼上了,非要蔡文烨去找有真本事的法师来家里做法。
蔡文烨无奈,经过几番打听,一个熟人给他介绍了王守道和我高祖父。
这时候领着蔡文烨敲门的那个本村老人,就是蔡文烨熟人的亲戚。
等老人把前后经过大致讲了一遍以后,我高祖父皱了皱眉头,感觉老人说的有点悬乎。根据我高祖父当时推断,这个蔡小姐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不假,是那东西害死了那几个女婿也不假,但他从没听说过什么三生约定、前世夫君鬼魂缠身一说,感觉有点无稽之谈,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高祖父踌躇半天,忖摸着蔡小姐这事儿有点棘手,自己最起码得跟师傅商量一下。
就在我高祖父让蔡文烨他们稍等,自己准备起身去里屋找师傅的时候,王守道竟然住着拐棍颤巍巍从里屋走了出来,我高祖父赶忙走过把王守道扶到了太师椅上。
没等我高祖父开口,王守道朝他摆了摆,“别说咧,师傅都听见咧,听见咧……”王守道虽然身体衰退,但眼睛和耳朵还算好使,也不知道啥时候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带路的那位老人赶忙给蔡文烨做介绍,几个人相互寒暄了一阵。
最后王守道对蔡文烨说:“令千金这个事儿呀,有点儿难办呐,我看呀,非得俺师徒俩一起走一趟不可。”
蔡文烨这次来三王庄其实留了个心眼儿,他在来三王庄的路上,沿途把王守道和我高祖父打听了无数遍,就差没把我高祖父和王守道的祖上三代都问出来,有点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味道。
索性我高祖父和王守道在黄河两岸口碑极好,沿途百姓都说他们师徒两个不但诚恳厚道,道行更是高深的不得了,啥邪乎事儿只要到了他们手里,一准儿能解决,而且师徒两个不收钱,有吃的给点儿吃的,要是没吃的,啥都不给也行,旨在济世救人,是两个活脱脱的活神仙。
打听到这些信息,让蔡文烨对师徒两人很是钦佩,这时又听王守道说要亲自到他家里去一趟,无论他们师徒两个是否有真本事,让一位百岁老人为自己女儿的事长途跋涉,蔡文烨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同时也非常感动,当即一扫之前的沉默寡言,话渐渐多了起来。
之后,双方又闲聊一阵,彼此有了一个比较初步的认识。蔡文烨期间了解到我高祖父还没成亲,不过他也没往别处想,毕竟我高祖父年龄太大了,只比他小几岁而已。
蔡文烨是乘着马车来的,而且还提前预备了一辆。天光大亮以后,我高祖父搀着王守道上了那辆预备的马车,随同蔡文烨一起向他家里赶去。
三王庄距离尉氏县有好几百里的路程,因为王守道年龄过大,生怕颠着他,所以马车走的速度并不是太快。就这样,几个人走走停停、晓行夜宿,在第三天傍晚赶到了蔡文烨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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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作者,实在不容易,您的故事纯属回忆看得出不是乱编的,望能和作者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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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更新了呢
为什么不更新了,想看
师父,收下我吧
太详细了,有点像你亲眼所见
更小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