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捉鬼人 第三十二章到第六十二章

第五十九章 寿方斩鬼

由此可见,这男的也算是同道中人,估计来这里是给女人闺女招魂的。女人刚进门的时候说了,只要男人能把她闺女的魂儿喊过来,再加几吊钱都行。之前梁府那场大火还烧死两个丫鬟,我高祖父推测,这女人可能是某个丫鬟的母亲。
随后,男的从包袱里抽出一把二尺来长的木剑,估计是桃木的,用桃木剑在女人身旁戳了几张黄纸,对着蜡烛引燃,轻轻晃动,跟着嘴里叽里咕噜念叨起来。我高祖父听不清他念的是啥,听着有点儿像咒语,也像檄文。
紧接着,男人示意女人一声,女人赶忙从包袱里拿出一只粗瓷大碗,往碗里捧一把积雪,再捧一把烧尽的纸灰,如此反复,直到把瓷碗捧满为止。
男人让女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啥,我高祖父不明白。
我奶奶讲到这儿时,我和我奶奶也不明白,男人这招数和我们家这些招魂的方法截然不同,虽说万法同宗同源,却也是凭江望月,隔行如隔山。
女人把瓷碗捧满以后,男人原地跺了一脚,大喝一声道:“八方诸神,听我号令,拘鬼押魂,在吾一方,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男人念完以后,左手掐了个剑诀,右手桃木剑忽地一指粗瓷碗,身子像扎马步一样微微下沉,似乎在用法力把持周围气场,随后扭头对女人说道:“赶紧喊你闺女的魂儿。”
女人立刻喊上了,“秀秀,秀秀,回来吧……秀秀,秀秀回来吧,跟娘走吧……”
女人这么一喊,把我高祖父喊懵了,这女人难道是在给梁德仁的女儿梁秀秀喊魂儿?可是,梁德仁的两个老婆都在大火里给烧死了,这女人不可能是梁秀秀的母亲。要是说梁府有个丫鬟也叫“秀秀”,那也是不可能的,奴婢的名字不可能和家里主人的名字一样,这犯大忌讳的。
雪依旧在下着,女人悠长的喊声,回荡在漫天飞舞的雪片缝隙间,听着分外凄凉。
然而,就在女人反复喊了几遍以后,我高祖父的眼睛瞪大了,他震惊地发现,飘在女人身边的雪花儿有点不对头,好像突然间被旋风裹了似的,以女人为中心,围在女人身边飞速旋转起来。
霎时间,女人所站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大漩涡,涡流中无数雪片像受到了诅咒似的,横飞直撞,说不出的诡异。
男人这时候也发现不对劲儿了,陡然间意气风发,活像个临阵对敌的大将军,“呔”地一声大喝,气场十足,紧跟着左手一掐剑诀,右手桃木剑“耍”地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蜻蜓点水,桃木剑朝女人身边那股旋风“刷”地一点,姿势动作,既潇洒又到位。
如果男人是在戏台上唱戏的话,台下这时候就该有人叫好儿了。
只是,桃木剑点进涡流中以后,想不到的怪事来了,那桃木剑竟然“腾”一下燃烧起来,整个儿剑身火苗突突直冒。
男人似乎没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刚才那股子漂亮与潇洒劲儿瞬间消失,“咦”地低呼一声,狼狈地丢掉了手里的桃木剑。
男人朝后退了一步,抬手把脖领子里那三根混元旗一股脑拔了下来,抓在手里凭空舞动。
只见大雪飘飘,旌旗猎猎,借助纸火蜡烛的光线,雪与旗交织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与此同时,男人嘴里急喊:“伏魔天师在此,妖鬼邪神,速速退去,速速退去!”
男人一边喊着,一边把手里三杆大旗舞的密不透风,不过,也就僵持了十几秒钟的时间,那三杆招魂旗也“突”地燃烧起来,随着男人的舞动,三杆大旗上火舌乱窜,火星子蹦飞,差点没把男人身上的衣服也给点着了。
这一下,男人似乎害了怕,扔掉混元旗,颤着声音对女人说:“我、我早就说了,这、这里阴气重,你看看,你、你闺女魂儿没喊来,把恶鬼招来了……”说完,地上包袱里那些东西也顾不上拿了,转身就跑。
女人这时候早就给吓坏了,一屁股坐进雪窝里,浑身抖的筛糠一样。
见男人逃跑,女人更害怕了,仗着胆子冲男人背影喊了一句,“先生、先生,你别走呀,给俺想想办法,俺再给你加钱……”
男人这时候跑的比兔子都快,头都不回,“加再多钱我也不要了,你另请高明吧,本天师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先生……”女人看着男人渐远的背影还想再说点儿啥。
就在这时候,女人身下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起来,似乎女人所在的这片土地正在快速升温。
与此同时,在女人身边不远处的雪地里,突然出现一串冒着蒸汽的诡谲脚印,脚印上面看不到人,正一步一踱慢慢向女人接近中。
古怪的旋风,冒蒸汽的脚印。我高祖父这时候看出来了,这是一只即将成气候的“赤练鬼”。
“赤练鬼”又叫“火鬼”,一般被火烧死的人,如果生前怨气过重,死后魂魄就会变成这种鬼。
“赤练鬼”和“赤练火虫”不同,相比较起来,“赤练鬼”没有“赤练火虫”那么猛恶,不过,一些莫名其妙、查不出起火原因的火灾,几乎都是这种鬼所为。
这种鬼,唯一的好处就是,不能引起人体自燃,坏处就是没有“赤练火虫”那种局限性与针对性,属于无差别攻击,走到哪儿烧到哪儿。不过也不用担心,这种鬼虽然没有局限性和针对性,却有一定的区域性,也就是说,它只能在某一带范围之内活动,而且这种鬼很少见,迄今为止,我们家这几代人加起来,也只是遇上过几只而已。
在我的记忆里,不知道是在电视上,还是在报纸上,曾经看到过一条新闻,说在同一条街上,几个月来连续发生了好几场火灾,而且起火原因不明。这个呢,我就不多说了,很值得我们去“研究”与“探索”。
言归正传。女人这时候也发现了那串冒着蒸汽的脚印,顾不上再喊男人,见脚印一步步朝她过来,坐地上歇斯底里尖叫起来。这时候呢,那个男的已经跑出梁府废墟,跑没影儿了。
眼看着脚印一步步逼近地上的女人,我高祖父觉得自己不能再藏着了,要是再有迟疑,这女人指定会有性命之忧。
我高祖父迅速从包袱里抽出一根柳条,从残墙转了出来,一边朝女人这里跑,一边大声喊,“别害怕,在那儿别动。”
七八步的功夫,我高祖父跑到了女人跟前,这时候女人已经吓的三魂皆冒,浑身上下抖成了一团,见我高祖父朝她跑来,虚张着嘴,哆嗦着嘴唇,看样子是想喊救命,但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儿。
我高祖父来到女人跟前以后,没去管她身边还在横飞的旋风,把身子挡在她和脚印之间,低头瞅了一眼仍在不断逼近的脚印以后,举起柳条朝脚印上方凭空抽了一记。
一柳条下去,感觉上似乎抽中了什么东西,地上那双脚印立刻顿了一下,不过,还没等我高祖父再抽第二下,柳条“腾”一下着起了火。
我高祖父抽了一口凉气,也吃了一惊,旋即一阵懊恼,责怪自己忙里出错,太大意了,因为对付这种“赤练鬼”,必须把柳条在水里蘸湿了才能有效。
我高祖父赶忙丢掉柳条,从包袱里把寿方剑拽了出来,嘴里大喝一声:“天罡北斗,画地为牢!”
喊罢,将剑尖儿抵在脚下前方的雪地里,在自己和脚印之间,“耍”地划出一道横线,那脚印走到横线跟前立刻停了下来。
据我奶奶说,“画地为牢”是一种借助奇门遁甲术,迷惑鬼魂的方法,但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属于一种缓兵之术。不过,这方法到我奶奶这一代已经失传了,因为我太爷不喜欢学这些,很多手艺都给他弄丢了,这些事,等写我太爷经历的时候再说吧。
我高祖父趁着“赤练鬼”暂时被迷惑的空当儿,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塞进了嘴里,这时候也顾不得凉了,把雪在嘴里化开以后,混着吐沫“噗”地一口喷在了剑刃上。
就在这时候,我高祖父用寿方剑在雪地里划出的那条横线,一点点模糊起来,就像被风吹散了似的,看来“赤练鬼”已经识破了我高祖父的手段,很快就要突破囚牢了。
见状,我高祖父双手握住剑柄,嘴里大喝一声:“借上乾坤力,挥剑斩四方!”喊罢,奋力朝脚印的正上方横着割出一剑。
就这一剑下去,传来一个女人“啊”地惨叫声,与此同时,在脚印正上方,凭空“噗”地喷出一串黑水,黑雾一样散落在地上,瞬间染黑了好大一片积雪。
据说鬼魂的血液是黑色的,我高祖父这一剑,把那“赤练鬼”拦腰削成了两段。不过,鬼魂到底有没有血液,至今都还是个迷。这么写,或许有人会问,那你高祖父这时候斩的到底是啥,不是鬼么?这个,谁也说不清楚是啥。

第六十章 祭灶官前

斩了“赤练鬼”以后,我高祖父回头朝地上的女人看了一眼,就见女人这时候,眼泪都出来了,仰着头张着嘴,表情呆滞,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动不动看着我高祖父,都快傻掉了。
我高祖父这时候发现,女人身边那股旋风并没有退去,横飞的雪片依旧围在她身边乱转。
我高祖父皱了下眉头,这股旋风显然不是刚才那只“赤练鬼”弄出来的,这里应该还有其他怨魂,只是我高祖父想不明白,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为啥都跟地上这女人过不去呢?
据我高祖父这时候判断,这股旋风应该是鬼魂怨气凝聚而成,它和刚才那只“赤练鬼”性质一样,之前男人的桃木剑正是给它烧着的,只是这旋风道行还不够,还没成型,要是假以时日,等它成了型,也是一只“赤练鬼”、甚至是几只“赤练鬼”。
眼下这些玩意儿,有可能是梁府之前被火烧死的那些人的亡魂所化,可以说是阴魂不散,不过,像这种怨气凝成的旋风要比“赤练鬼”好对付许多。
我高祖父又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放嘴里嚼了嚼,然后喷在寿方剑上,轻轻一剑劈散了旋风。
这一次,没有惨叫声,地上也没有流下黑水啥的,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虚空一剑,立刻让女人身子周围风停雪消。
之前跟女人一起来的那个男人,道行应该也不弱,或许因为他驱鬼经验不足,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赤练鬼”,如果他也像我高祖父这样儿,化口积雪喷在他的桃木剑上,估计也能轻而易举化解掉这场危机。
还有一点,之前早就说过,我们家驱邪捉鬼的时候,一般都是送鬼,不主张把鬼魂打散,这会损自己的阴德,但是在有些时候,就像我高祖父现在遇上的这种情况,危机关头,你根本就没有和这些鬼魂商量的时间和余地,为了救人,也只好把它们打散。
这世上,有几种鬼很不好“送”,这时候我说的“送”,也可以理解为“超度”。“赤练鬼”就是其中一种,这种鬼怨气极重,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一般不是用行器收了,就是直接打散。
这时候,女人已经像滩泥似的软在了地上,整个人显得浑浑噩噩、萎靡不振,这是被刚才的阴气干扰所致,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雪依旧在簌簌地下着,地上的积雪已经末过脚脖子深了,整个天地显得苍凉寂静。
这时候,我高祖父拎着寿方剑护在女人身边,眼睛不断朝四下扫量着、警戒着。就这样,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见周围再没啥动静,女人气色也好了很多,我高祖父就对女人说:“大妹子,这里阴气重,依俺看,不止这些脏东西,可能还有别哩,不宜久留,赶紧起来走吧。”
女人听我高祖父这么说,有气无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抬眼打量了我高祖父一下,嘴唇动了动,又慢慢摇了摇头,呆呆地说:“俺不走,俺不能走,明天就是祭灶官了,今天要是不把俺闺女魂魄带回去,俺闺女就再也回不了家了,祭灶的时候,不能把俺闺女‘祭’到外面……”
我高祖父听了心里一震,猛然想起了靳三爷那几句卦辞的前两句:“祭灶官前头一天,三更怨母东南来。”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明天就是祭灶官了。
祭灶官,也就是阴历腊月二十三,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小年,不过我们这里一般不说“小年”,都说“祭灶官”。我们这里还有几句过年的民谚: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
祭灶官,就是祭祀家里的灶王爷。传说灶王爷原本是天上的一颗星宿,因为犯了错,给玉皇大帝贬到了人间,当了人间的“东厨司命”。
灶王爷每天都会坐在老百姓的厨灶中间,看着人们怎样生活、怎样行事,会把人们做的好事、坏事全部记录下来,等到腊月二十三这天,灶王爷就会返回天庭,向玉皇大帝汇报各家各户的善恶情况,再等到年三十儿的晚上,灶王爷重返人间,根据玉帝的旨意,对那些做了坏事的人家儿,给予惩罚。
有些人家儿年三十儿夜里包的饺子,第二天起来,也就是大年初一起来一看,少了很多,或者饺子有被耗子之类的动物啃咬过的痕迹,这多半就是灶王爷对这家人的惩罚,让他们在新年第一天就不顺心。
所以,人们在腊月二十三这天都要祭灶,就是为了讨好灶王爷,除了给灶王爷磕头上香以外,还会供奉一种叫“芝麻糖”的食品,我们这里管“芝麻糖”也叫“祭灶糖”。这种糖,吃过的朋友可能最清楚,虽然好吃,却非常粘牙,供奉这种糖的目的,言说是为了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到了天上以后,只能说好事,不能说坏事。不过,这种说法挺矛盾的,嘴都粘住了,既然不能说坏事,又怎么能说好事呢?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吃了人家的好东西,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人家的坏话了。
祭灶,一般是在晚饭前,天一擦黑儿,全家老少聚在一起,在鞭炮声中给灶王爷摆上祭灶糖、瓜果等。点上蜡烛和线香以后,由长到幼,挨着个儿给灶王爷磕头行礼,礼毕以后,把灶王像从墙上揭下来,放火盆里烧掉,然后把火盆端到屋子外面,全家老小虔诚地看向天空,好像在目送灶王爷回天似的。小时候,大人说能看见乘着清风上天的灶王爷,小孩儿看不到,小孩儿等长大了才能看到。其实吧,长大了也是啥都看不到,天气好的话,就能看见天上星星一闪一闪的,我小时候都不知道被这么骗过多少次了,现在,又轮到我骗我儿子了……
写到这儿,或许有些较真儿的人会说,既然啥也看不到,为啥还要一代代骗下去呢,其实这不是骗,这是在给孩子一个憧憬、一个信仰、一个敬畏之心,没有信仰与敬畏之心的人,是最可怕的。
祭灶的时候,要是有亲人没在家里,就等于祭灶把他(她)“祭”在了外面,有点蔽之门外的意思,无论对他(她)本人或者对家里人,都是很不吉利的,所以祭灶官这天,天一黑,就不让出门了,家里人一定要聚齐,要是有人还没回家,就要延迟祭灶时间,哪怕等上一等呢。当然了,再等也不能超过午夜十二点。
女人这时候说的,要是今夜不把她闺女的魂魄带回去,祭灶的时候就会把她闺女“祭”在外面,这说法其实是针对活人的,从没听说过祭灶还能把鬼魂“祭”在外面的,都已经在外面了。
这时候,只能说女人想女儿都想的精神不正常了,或许她因为女儿的死,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我高祖父听女人这么说,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知道该说啥好了。随后,我高祖父想了想,倒不如帮人帮到底,把她女儿的魂魄招来让她们母女“团聚”好了。
可能因为我高祖父刚才帮女人解了围的缘故,女人对我高祖父有几分信任,也有几分敬畏,不过她还保留着一份质疑,揣测着我高祖父怎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我高祖父从女人眼神里看出了那份质疑,但是他并没有在乎。
这时候,女人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我高祖父借着地上的烛光,朝女人打量了一下,粗布棉袄,大腰棉裤,一副农妇打扮,年龄在四十岁上下,脸上皮肤还算细嫩,不像常年在地里干农活的村姑,不过也不是啥大户人家出身。
我高祖父对女人说,自己懂得一些小手段,能给她女儿招魂。
女人听了,脸上的质疑又减轻了几分,感恩戴德,给我高祖父直说拜年话儿,还说只要把她女儿魂魄招过来,要她给几吊钱都行。
我高祖父没理会她这些话,随后问她有没有带她女儿的衣服,女人赶忙说,带了带了。说着,把身上的粗布棉袄解开,从怀里拽出一个小肚兜,看大小样式,也就是十来岁小孩子穿的。
女人解释说,女儿十岁那年,被她那赌鬼丈夫抵押赌债卖给了人贩子,后来被辗转卖到了梁府,这肚兜是她闺女留下的唯一一件物品,女人天天贴身带着。
我高祖父拿过肚兜看了看,也没说啥,又还给了女人。
前面已经介绍过两次了,招魂大致分为三种情况:一种是招活魂,一种是招亡魂,最后一种是招孤魂。
招活魂,也就是喊魂儿,给活人招魂;招亡魂,也就是给死者招魂,前提条件是,死者的遗体和魂魄必须在自己家乡方圆百里之内;第三种是招孤魂,属于异地招魂,招到以后,家里人还要带着魂魄长途跋涉,返回家乡。
这时候,问题就来了,我高祖父不知道女人要招的是亡魂,还是孤魂,因为听女人口音,不像是尉氏县这一带的人。

第六十一章 雪夜招魂

于是我高祖父就问女人,“大妹子,你家是哪里的?”
女人回答说:“俺家在西华县逍遥镇。”
我高祖父又问:“是不是要带上你闺女的魂魄回家乡?”
“是的。”
我高祖父点了点头,西华县逍遥镇,我高祖父听我高祖母的大哥说起过,距离尉氏县这里有二百多里地,也就是说,女人要招的算是“孤魂”,还要把魂魄带走的。
随后,我高祖父翻开自己的包袱,把带来的那些物件儿看了看,又蹲下身子,在之前那个男人丢下的大包袱里找了找,显得有些为难,叹了口气。
这时候,女人问我高祖父找啥,我高祖父对她说:“既然你要把你闺女的魂魄带回家,路这么远,你闺女的魂魄就要用东西装着,要不然,在路上可能会散掉。”
女人听了,显得有些疑惑,嘴里嘟哝了一句,“那个先生说,用招魂幡就能把俺闺女的魂魄带回家,咋还得用东西装着嘞……”女人赶忙又问:“要啥样儿的东西?”
我高祖父说:“小坛子最好,要是没有小坛子,盛水用的木葫芦、竹筒也行。”
女人赶忙点头,“有有有。”
不过,女人要我高祖父陪她一起去拿,因为刚才那股旋风和那双脚印把她吓坏了,她这时候一个人不敢在废墟里走动,我高祖父点头答应。
随后,两个人将地上的两支蜡烛带上,女人拢着一支蜡烛走在前面,我高祖父提着寿方剑走在后面,由梁府后院一直来到了前院。
我高祖父这时候发现,女人好像对梁府这里非常熟悉,在被积雪掩埋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在焚毁的废墟里找到路径。
两个人来到前院,又朝东北边儿走了大概能有二十几步,女人停在了一间焚毁的不算严重的房子跟前。女人对我高祖父说,这里面有很多盛米盛油的坛子,应该能找到一个没被大火烧毁的。
说着,女人绕过房子门口一小块塌方,小心翼翼走进了房子。我高祖父提着剑,紧跟在她后面。
进了房间以后,我高祖父借着女人手里微弱的烛光朝四下看了看,房间里有灶台,有烧毁半边的碗盆架子,还有一些杂乱的厨房用具,不过,都已经给大火熏黑了。
我高祖父疑惑地问女人,“大妹子,这里过去应该是间厨房吧?”
“是的。”女人随口应了一声,她这时候把蜡烛放在一个土台子上,正忙着在上面找什么。
这让我高祖父疑窦丛生,这女人不但对梁府里的环境熟悉,对这间厨房也不陌生,就像在她自己家里似的。这让我高祖父联想到了梁府里做饭的那个老妈子,那老妈子也是四十岁上下,跟眼前这女人年纪相仿。
我高祖父一寻思,眼前这个农妇打扮的女人,不会就是梁府里失踪的那个老妈子吧,要不然,她咋这么熟悉这里呢?
我高祖父想罢,没动声色,提着剑站在女人身后,试探性问了一句:“大妹子,你以前是这个府里的人吧?”
女人闻言身子一震,立刻停下动作,回头看了我高祖父一眼,“不是。”
“那俺看你对这里挺熟悉的嘛,以前来过吧?”我高祖父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女人朝我高祖父轻轻一笑说:“先生别问那么多,只要能把俺闺女魂魄招回来,只管给你钱就是了。”
我高祖父见女人不肯说,也就没再往下问,心里边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想想之前在花园里找到的曼陀罗花,再看看梁府此时此刻的惨状,如果真是梁府那老妈子下毒的放火的,如果眼前这女人真是的那老妈子。我高祖父心说,那这个女人,可得防着点儿了,不过,要是眼前这女人要真是那老妈子,这就有点儿说不通了,难道她还有个女儿在梁府?怎么没听二哥说起过呢。
不多时,女人在台子上找到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转身递向我高祖父,“先生,你看这个瓶子中不中?”
我高祖父接过瓷瓶看了看,细脖儿圆肚白瓷瓶,瓶身有花纹,上面还有个木塞子,打开塞子看了看,很好,空的,这时从瓶子口儿飘出一股清淡的芝麻香味儿,看样子这瓷瓶之前是用来盛香油的。
我高祖父点了点头,把瓷瓶塞进了包袱里,“中,这小瓶儿就中。”
说着,我高祖父把话锋一转,又说:“对咧大妹子,还有几件事儿,俺得问清楚,你也得老老实实跟俺说说,要不然,你闺女的魂儿可不好招呀。”我高祖父这时候说“不好招魂儿”,其实是借口,他想套这女人几句话。
“啥事儿,先生请问吧。”女人没有察觉出我高祖父的真正意图,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只是疑惑这“先生”咋这么多问题呢。
我高祖父想了想,问她:“你闺女叫啥名儿?得说大名儿,小名可不中。”
女人迟疑了一下,回答说:“俺闺女十岁之前,叫胡小慧,给人贩子卖进梁府以后,叫梁秀秀……”
“梁秀秀?”我高祖父一听这名儿,心里就是一震,当即感觉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我高祖父理了理思绪,又问:“那你闺女今年多大咧?是在这场大火里烧死的吗?”
我高祖父这么一问,女人的眼圈儿立刻红了,声音悲戚,还带着一腔子恨意,“俺、俺闺今年女十六岁,是给人勒死的……”说完,竟呜呜哭了起来。
女人的回答,越发使我高祖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有心再问点儿啥,但是见女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随后,我高祖父安慰了女人几句,等女人停止哭泣以后,两个人离开厨房,又回到了后院那里。
虽然这女人身上有很多疑点,但是她对自己女儿的感情却是真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就冲这一点,我高祖父不管她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下定决心要帮她把女儿的魂魄招回来。
暂时摒弃掉心里那些猜疑和不解,我高祖父借着之前那个男人留下的香炉、焚香、烧纸等物件儿,又把之前那两根蜡烛放回香炉两侧,开始给女人的闺女招魂儿了。
我高祖父首先点了一根香插进香炉里,等香烧出一节香灰以后,用手接住,让女人从地上捏起一撮雪,放进手里化成水以后交给他。
然后,我高祖父用雪水把香灰和成一团湿泥,让女人把她闺女的肚兜拿出来,将香灰泥摁在了肚兜的正中心。
我高祖父这种做法,叫“点眼”,把香灰泥摁在肚兜上以后,女人闺女的鬼魂要是在附近,就能看到肚兜上面有个小亮点儿,其实用亲人的唾沫或者血液混合香灰效果最佳。
这时候,一喊女人闺女的名字,她闺女的魂魄就会朝小亮点儿这里过来,性质跟“引魂灯”差不多。这方法适合用在阴气极重、亡魂众多的地方,能够杜绝把别的什么东西喊过来。
点好“眼”以后,我高祖父又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圈儿,在圈里儿放了些纸钱,把纸钱点着以后,让女人一边往圈儿里接着续纸钱,一边喊她闺女过来“收钱”。
“秀秀,来收你的钱吧……娘给你送钱啦,来收你的钱吧……”
画圈儿烧纸,一边烧一边喊亡人的名字,亡人鬼魂就能在圈子里拿钱了,要是不画圈子,这些纸钱就像无主之物,那些孤魂野鬼看见了,就会跑过来抢钱。去过坟地、给故去亲人烧过纸钱的朋友,一定对这个有所了解。
之前出现在女人身边的那些脏东西,一分部原因可能就跟烧纸钱时没画圈儿有关系,都是过来抢钱的。
女人喊了几声以后,我高祖父让她拿上她闺女的肚兜,围着燃烧的纸钱一边转圈儿,一边继续喊。
“秀秀,回来吧……娘在这儿哩,跟娘回家吧……”
我高祖父呢,这时候提着寿方剑护在女人身边,眼睛时不时朝火堆里和肚兜上瞅一眼。
就在女人喊了大概能有十几声以后,不知从哪儿莫须里刮来一股冷风,速度不快,却贴着地皮儿,地上的积雪随风翻滚,浪一样朝女人涌了过来,与此同时,香炉旁边那两根蜡烛毫无规律地左摇右摆,火苗儿忽明忽暗。
看到这一幕,女人吓得哆嗦起来,喊魂儿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我高祖父这时候赶忙把寿方剑收起来,低声提醒女人一句,“这是你闺女来咧,别怕,么事儿。”
紧接着,烧纸堆被冷风吹动,成沓的纸钱在火堆里噼里啪啦忽闪着,就像有人拉着风箱吹在了上面,肉眼可见,燃烧速度加快了好几倍。
须庚间,圈子里的纸钱全被烧尽,带着火星的纸灰被风吹出圈子,打着旋儿翻进周围的雪地里。
就在这时候,居然有一片蝴蝶形状的纸灰轻盈地朝女人飞来,围着女人转了一圈以后,落在了女人手里的肚兜上。

第六十二章 一声叹息

我高祖父在旁边一直注视着这一切,见纸灰落在了肚兜上,他赶忙示意女人停止喊魂儿,站在原地别动,随后从包袱里拿出瓷瓶,打开瓶子盖儿,征得女人同意,从女人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放进了瓶子里。
紧跟着,我高祖父将瓶子口儿对向女人手里的肚兜,朝着肚兜上的纸灰逆时针画起了圈儿,一边画圈儿,嘴里一边念:“阳间活人,阴间鬼魂,人能认鬼,鬼能识人……来来来,秀秀来这里,跟着你娘回家咧……”
画了几圈儿,念了几遍以后,肚兜上贴的那片蝴蝶纸灰“簌”地从肚兜上落了下去,我高祖父见状,赶忙塞住瓶子盖儿,把瓷瓶放回了包袱里。
法事做到这儿,女人闺女的魂魄也就算给招回来了。
最后,我高祖父把自己包袱里的纸钱,以及之前男人那个大包袱里面的纸钱,全部拿了出来。在后院这里,用扫帚扫出一大片地方,把纸钱放在了空地上。这一次,我高祖父没画圈儿,用蜡烛一股脑儿把纸钱点着了。
站在燃烧的纸钱旁边,迎着风雪,我高祖父对着梁府废墟里大声喊道:“人有人路,鬼有鬼路,各走各路,人鬼殊途,尘归尘,土归土,尘土归地,亡魂归天。各位朋友,都来这里拿些钱,上路吧……”
我高祖父喊过以后,大概停了能有十几秒钟的功夫,梁府废墟里突然呜呜刮起几股旋风,卷着地上的雪花儿,呼啸着朝我高祖父这里刮了过来。
我高祖父脚下那一大堆纸钱这时候借助风势迅速燃烧,几乎在一瞬间的功夫,烧成了无数灰烬,几股旋风围着灰烬缠绕一阵以后,贴着我高祖父身边掠过,逐渐远去,地上那些纸灰追逐着几股旋风,纷纷扬扬散在了雪夜里……
这几股旋风,应该就是大火中丧生的那些亡魂,此时此刻,它们怨气已消,离开梁府,去往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我高祖父目送着它们,长长舒了口气,近乎叹息。
其实,鬼比人好伺候,只要你对得起它们,它们就对得起你!
雪,还在默默地下着,寂静无声,似乎见证着这一切。
良久后,我高祖父转回身,检查了一下自己包袱里的物品,走到之前藏身的断墙那里,拿出雨伞和灯笼,将雨伞递给女人,他自己提了灯笼。
随后,他朝之前男人留下的那个大包袱看了一眼,走过去抖掉上面的积雪,把香炉蜡烛等物品放回包袱,搭在了另一个肩上。
这时候,女人撑开伞,来到他身边问他,“先生,俺闺女的魂魄……是不是收进小瓶子里面了?”
我高祖父没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那……那……”女人“那”了两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不由分说塞进了我高祖父手里,“这里面有几吊钱,还有二十两银子,先生都拿去吧。”
我高祖父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明白了女人的意思,赶忙又把钱袋子还给了女人,“大妹子,俺不收钱,你放心,你闺女的魂魄待会儿就给你……”
“那……那……”
我高祖父解释说:“大妹子,俺想再跟你说几句话,等说完了,俺就把你闺女魂魄还给你,你看中不中?”
“那……那你说吧。”
随后,我高祖父长叹了口气,问女人:“大妹子,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小菊的丫鬟?”
“小菊?”听到“小菊”两个字,女人的表情明显动了一下,她看着我高祖父,迟疑起来。
我高祖父接着说:“俺今天来这儿,其实是为了小菊……”
女人有点迷惑,反问我高祖父,“先生,你……你认识小菊?”
我高祖父说:“不算认识,俺跟她舅爷有过两面之缘,是她舅爷求俺来这儿等人哩,三更怨母东南来,西华县就在尉氏县东南方,小菊她舅爷让俺在这儿等的那位母亲,应该就是你吧?”
女人更迷惑了,“先生,你说的这话啥意思,俺听不明白,能不能说清楚点儿?”
我高祖父看了女人一眼,“那你先跟俺说,你认不认识小菊?”
女人抿了抿嘴唇,踌躇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见女人点头,我高祖父松了口气,“那就好啊,只不过,小菊现在可受罪咧,梁府这场大火,一直没抓住放火真凶,县衙现在抓住了小菊,严刑拷打,看那样子,是想让小菊顶罪呀……”
我高祖父一说这话,女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变。
我高祖父似乎没注意到女人脸色的变化,继续说:“你说你家在西华县逍遥镇,俺听说,逍遥镇那里有一种汤,特别好喝,名字叫……‘胡辣汤’,你知道不?”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我高祖父怎么说着丫鬟小菊,为啥又突然转移话题说起了“胡辣汤”。
不过,女人听到“胡辣汤”三个字以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复杂了,她迟疑了好一会儿,轻叹了口气说:“俺知道……”
我高祖父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继续说道:“俺听说,梁府里有个做饭的老妈子,不但饭菜做的好,还能做一手儿好汤,现在呢,县衙怀疑梁府这场大火是那个老妈子放的,只不过咧,就是找不到她,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
我高祖父说到这儿,女人的脸色又变了,变得非常难看,把头慢慢低了下去。
我高祖父转脸朝梁府废墟里看了看,接着说:“小菊这孩子跟你闺女一样大吧,命也够苦哩,小小年纪,就要给别人顶罪,杀人放火,那可是大罪,要砍头的呀……”
我高祖父说着,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把瓷瓶拿出来,递给女人,“大妹子,俺的话说完了,这是你闺女的魂魄,带上它,走吧……”
女人的眼泪下来了,哽咽着,哆哆嗦嗦伸出手,接过了瓶子。
女人想把雨伞还给我高祖父,我高祖父摆了摆手,“你拿上吧,都不容易,你也是个可怜人儿……”说到这儿,我高祖父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说:“大妹子呀,有句话,俺不想说,可是咧,又不能不说……你……你要是知道梁府做饭的老妈子现在在哪儿,就让她发发善心,到县衙投案自首,救救小菊那孩子吧,那孩子挺可怜哩……”
说完,我高祖父想起了肩膀上那个大包袱,把包袱递给了女人,“把这个包袱物归原主,交还给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吧……”
女人打着伞,带上瓷瓶、大包袱,还有之前被她立在墙根儿的那面布幡,抽噎着离开了梁府废墟,我高祖父看着她消失在雪夜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从梁府废墟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大雪洇透,冷得我高祖父直打哆嗦。
这时候,小玉已经起来做早饭了,看到我高祖父冻成这样儿,赶忙给我高祖父熬了一碗姜汤。
换下湿衣服,又喝完姜汤,身上稍微暖和了一点,就在这时候,院门被人“笃笃笃”敲响了。
我高祖父赶忙出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女人。
原来,女人根本就没有离开,一路跟随我高祖父进了县城,在我高祖父家门口儿踌躇老半天以后,终于下定决心,敲响了院门。
或许,是我高祖父之前说的那些话触动了她,被我高祖父引进屋里以后,女人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并且,一口气道出了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与苦楚。
这个女人,正是梁府里做饭的那个老妈子——胡妈。
胡妈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还要从六年前开始讲起。
六年前,胡妈的丈夫为了还赌债,把十岁的女儿胡小慧卖给了人贩子,胡妈知道以后,跟丈夫大吵了一架,并把丈夫打出了家门。她丈夫属于倒插门儿,入赘到他们胡家的。
胡妈的祖上“胡翠花”,逍遥镇“胡辣汤”第一人。相传,“胡辣汤”源自明朝宫廷,原名为“御汤”。明朝灭亡以后,御厨赵纪逃至西华县逍遥镇,当时,赵纪饥寒交迫,昏死在路边,被下地干活的胡翠花遇上,救至家中喂水喂饭。赵纪为报答胡翠花救命之恩,遂将“御汤”秘方传授给了胡翠花。
胡翠花得到秘方后开始经营“御汤”,老百姓只知道此汤香辣美味,却不知道汤的名字,因为出自“胡氏”之手,就把这种汤称之为“胡辣汤”。后来,“胡辣汤”在逍遥镇开枝散叶,传播开来,许多胡氏外姓人也纷纷照猫画虎,效仿熬制。
因为有祖上传下来的独家秘法,胡妈做出的“胡辣汤”在逍遥镇是最正宗的。
原本胡妈和丈夫两个人开了间店铺,靠卖“胡辣汤”为生,因为生意好,家里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不过,好景不长,后来胡妈的丈夫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但把家里的积蓄全部赌光,更是把那间“胡辣汤”店铺也给输掉了,家里顿时捉襟见肘,胡妈因为这个,天天跟丈夫大吵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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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条回复 A文章作者 M管理员
  1. 你这长篇小说为什么不发到小说网,而选择在这呢

  2. 激动柠檬茶

    写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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