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失踪丫鬟
这时候的梁童生,可以说算是无家可归了,家里的一切被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就剩县城里这家米店了,他和家丁这时候只能住在米店里。米店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还有一个管账的掌柜和两个称米的小伙计。
掌柜的和伙计都是县城里的人,和梁家还算是远门亲戚,晚上不住在店里。之前称米的那两个伙计一到晚上轮流看店,自打梁童生和家丁来了以后呢,晚上就不用他们看店了,看店全成了那个家丁的事儿。
据梁童生说,就在他报案的前几天晚上,有一天夜里,梁童生在后院库房听见家丁在米店前厅大呼小叫,跑到前厅一看,家丁身上的衣服整个儿烧了起来,正在满地打滚儿。梁童生虽然在外面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对自己家里人还算不错,特别是大火以后,就剩这一个家丁跟他相依为命了。
梁童生随手拿起旁边一个装米用的空麻布袋子,扑过去压在家丁身上,反复压了几下,把火给压灭了。幸好梁童生扑救的及时,这家丁只是把手烧伤一点儿,并无大碍。
可是自从那天之后,这家丁就变得精神恍惚、神色异常,两只眼睛就跟害了红眼病似的,通红通红的,到后来,整张脸也变的跟眼睛一样,通红似血,并且身上滚烫,就跟一块烧红的烙铁似的。找大夫看,大夫看不出毛病,说这可能是一种罕见的“热病”。
古时候的“热病”泛指中暑,不过秋冬十月,说家丁中暑,这好像有点扯淡了。在咱们当代,还有一种病,过去也被人误称为“热病”,那就是艾滋病,艾滋病人发病时身上热的像火碳一样,但是在那个年月儿,咱中国估计还没这种病吧。
就在梁童生来县衙报案的前一天晚上,梁童生在县城一家青楼喝了一夜花酒,等他早上回到米店的时候,一个人形模样的物体蜷曲在米店前厅的地上,给火烧成了一团黑炭,样子十分恐怖。
梁童生仗着胆子看了一下,发现了那焦黑物体的身上有块铜牌,铜牌上面写着“梁府”二字。
铜牌,就像一个身份的象征,证明这是哪家府上的下人。古时候很多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挂有铜牌,铜牌正面刻着某某府,反面刻着下人的名字。我高祖父老丈人家里的下人也有铜牌,下人到商铺里给府上买东西的时候,亮出铜牌,商铺老板见了就会给几分薄面,给予一定优惠。当然了,这要看你府上老爷的面子有多大,势力有多大,不是随随便便拿出个某某府的铜牌就能管用的。
言归正传。在梁童生看到铜牌,确定这焦黑物体正是自己那名家丁以后,吓坏了,跌跌撞撞跑到县衙报案。
县衙里接到梁童生的报案以后,派出一名捕头、几名捕快和一名仵作,第一时间赶到了米店。
经仵作当场验尸,发现火竟然是从家丁肚子里开始燃烧的,因为剖开家丁焦烂的肚皮以后,仵作发现家丁肚子里那些零碎儿已经成了飞灰,轻轻吹上一口气,那些灰烬都能“呼”地从焦黑的人皮壳子里漾出来,之后,仵作又把家丁的脑瓜顶锯开一看,颅骨里的脑仁儿也是一团飞灰,就像烧烬的棉花团似的。最奇怪的是,整个米店前厅只有这家丁被烧成了黑炭,前厅里的柜台、椅子、待出售的米面等,没有半点烧灼的痕迹。如此一来,整个案件就显得光怪陆离、匪夷所思了。
被火烧死的人,不知道各位见过没有,说句恶心的话,就像烤红薯,整个人干瘪脱水、外焦里嫩。要说里面的内脏比外面的肉皮烧灼的还严重,这就有点不大可能了,特别是脑浆子,外面有颅骨护着,即便被火煮成一块“嫩豆腐”,也不可能烧成飞灰。
仵作解释不清家丁真正的死因,这案件就不好着手调查了,要说有人把家丁给烧死了吧,又是谁这么大本事,能把人从肚子里面点着呢?
最后,县衙官差牵强附会的把这件案子和之前梁家那场大火做了并案处理,糊弄鬼似的,说找到梁家的纵火真凶,就能找出家丁的死因了。
又半个月后,时间进入了十月份的中下旬。就在县衙那些捕快对这两起案件查无头绪的时候,得到县衙“眼线”的一条可靠消息,说在邻村看见了梁府里失踪的那个丫鬟。
县衙里的捕快们听到这消息,立刻为之一振,连夜赶到了那个村子。
在“眼线”的引领之下,捕快们没费吹灰之力便抓到了梁府里那个失踪的丫鬟。据“眼线”说,这丫鬟叫小菊,这年十七岁。
捕快们把丫鬟小菊押回县衙一审,丫鬟小菊竟然一问三不知,说梁府失火的那天晚上,她睡的正熟,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她在睡梦里答应一声以后,那人对她说,府上着火了,赶紧逃命吧,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窗户外面火光冲天,真的着火了,只是火还没烧到她们丫鬟们睡的这间房子。
前面说过,古时候的丫鬟们一般都住在一个大房子里,就跟集体宿舍差不多,梁府里这些丫鬟也不例外。
和小菊住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丫鬟,小菊一边慌慌张张穿衣服,一边大声呼喊另外两个丫鬟,但是等她把衣服全都穿好了,那俩丫鬟也没给她喊醒。小菊慌忙跑到她们床边,扯着她们胳膊又喊了老半天,还是没喊醒,俩丫鬟这时候就像昏迷了似的,睡的死沉死沉的。
眼看着大火越烧越近,浓烟都顺着门缝儿和窗户缝儿钻进了房间里,小菊害了怕,也不敢再喊了,自己一个人冲出房间,跑向了梁府大门口。
跑到大门口一看,大门居然敞开着,四敞大开,而且火也还没蔓延到这里。小菊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闷头从大门跑了出去。
来到街上以后,她就没命地喊救火,可是,竟没一个村民出来帮忙的,梁府里的人更不见动静儿。到最后,小菊瞅着梁府里那熊熊大火一寻思,自己也别在这里呆着了,一口气跑到邻村她舅爷家,在她舅爷家里呆了一夜。
舅爷,有的地方也叫舅公,也就是父亲的舅舅。我们这里管母亲的舅舅叫舅姥爷,两者辈分一样,叫法不太一样。
第二天,小菊的舅爷到梁府这村子里一打听,村民说,梁府昨夜失火,不但房子全烧没了,还烧死了八口人,梁德仁和他那俩老婆全给烧死了。
小菊的舅爷回家跟丫鬟小菊一说,小菊拍手叫好儿,高兴的不得了。
小菊为啥这么高兴呢?前面说过,梁德仁这老东西好色,不但糟蹋村里那些黄花大闺女,就连他府上这几个丫鬟也早就给他祸害过无数遍了。尤其是这小菊,长的还有几分姿色,用现在的话说,都快成梁德仁的私人玩物了。
古时候的丫鬟就是这样儿,说好听点儿是丫鬟,说难听点儿,就是男主人背地里的发泄工具,当然了,也不全是这样儿的,蔡府里的那些丫鬟相对来说就幸运很多了。
小菊打心眼儿里恨透了这个梁德仁,但是她们这些丫鬟都是梁府花钱买来的,都有卖身契在哪儿押着,身子都卖给人家了,人家怎么着你都是合法的,你再反抗也没用。
梁府这场大火烧了个底儿掉朝天,小菊这时候高兴的是,她那卖身契指定也烧毁在了大火里,没了卖身契,她就是一个自由人了,更摆脱了梁德仁这老东西的掌控。
梁府大火以后,小菊就一直躲在她舅爷家没敢出门,怕梁府里的人找到她再把她抓回去。
小菊这一躲,就躲了将近两个月,之后,感觉没啥事儿了,就想出门走动走动,帮她舅爷干点活儿啥的,她舅爷没儿没女,老光棍儿一个,靠给人批字算命为生。
结果,还是那句话,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小菊出门头一天,就给衙门里的“眼线”瞅见了。
“眼线”这个角色,不是当代才有的,自古就有,早在周朝姜子牙的《太公兵法》里就出现过,太公曰:“多言多语,恶口恶舌,终日言恶,寝卧不绝,为众所憎,为人所疾,此可使遮闾巷,察奸伺祸。”
遮闾巷,察奸伺祸,也可理解为,藏在阴暗处,龇着牙、瞪着眼,就等着举报别人、揪别人的小辫子。这种人,一般心理都比较狭隘阴暗,容易猜疑嫉妒,见不得别人好儿,不算啥好人,最后也没啥好下场。
写到这儿,或许有人会问,你一个捉鬼人,咋还懂兵法呢?其实,我除了不懂一斤等于十六两以外,其他方面,懂的可能要比别人多一丁点儿,只是一丁点儿的一丁点儿而已,各位千万不要较真儿。
言归正传。公堂之上,丫鬟小菊说的以上这些,县太爷当然不肯相信,哪有这种事儿,大半夜府里失火,有人专门把她叫醒让她逃命,她是谁呀,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凭什么只把她叫醒呢,这是其一。
第五十四章 赤练火虫
其二,她醒来以后,喊房间里其他两个丫鬟,居然拉着胳膊都没能把她们喊醒,那俩丫鬟真能睡那么实吗?这话说出来,谁信呢?
县太爷和身边的师爷一合计,丫鬟小菊这些话里,有很多地方难以自圆其说,即便她没有纵火,恐怕也是纵火人的同犯,逃不了干系。
最后,在公堂上就给丫鬟小菊动了大刑,几轮下来,小菊受刑不过,招认火是她放的。
问她为啥要放火,小菊说,梁老爷不是人,是畜生。梁老爷也就是梁德仁。她被卖进梁府的头一天,梁德仁就把她拖进柴房欺负了她,后来又多次对她强行凌辱,不光是梁德仁,梁府里那几个家丁也偶尔对她动手动脚,可以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于是她就恨上了梁德仁,恨上了梁府里所有的人。
就在梁府失火的那天下午,梁德仁趁着他两个老婆都不在家,又把她拖进柴房进行了凌辱,她气恨难平,于是在晚上等人都睡着了,放火烧了梁府,不但想烧死梁德仁,还想烧死府里所有的人。
小菊这么一招认,让县太爷包括那些捕快们全都松了一口气,觉得可算是揪出梁府的纵火真凶了。
不过,紧接着问题又出来了,丫鬟小菊居然说不清她是怎么放的火,又是怎么一下子放这么大的火,并且失火以后,梁府里的人似乎一点儿都没察觉。据仵作验尸得出的结果,梁府里那些人全是在睡梦里被火烧死的,身上没有外伤,也就是说,不是被人杀死在床上以后又焚尸的。
被火烧了身还醒不过来,这就不太好解释了,对于这一点,丫鬟小菊更是解释不清楚。
还有,梁德仁的女儿梁秀秀,管家、老妈子又都到哪儿去了呢?要说就凭小菊一个弱质女子把他们三个绑架劫持了,好像也不太可能。倒是也怀疑过小菊勾结府外的人联手作案,但是这小菊在附近认识的人很少,只有她一个舅爷,把她舅爷押到县衙一看,都快八十岁的一个耄耋老头儿,路都快走不好了,说他和小菊勾结放火,鬼都不信。
以上这些个问题,无论再怎么给小菊动什么样的大刑,小菊都说不出个子午卯丑来。
当时,我高祖母的二哥也在场,我高祖母的二哥一寻思,这丫鬟是不是给屈打成招了呢?因为她说的很多细节,和案件根本就对不少号儿。
我高祖母的二哥跟县太爷一说,县太爷又跟师爷一合计,决定将丫鬟小菊暂时收监,继续追捕梁府管家和那个做饭的老妈子。
时间,很快进入阴历十一月中旬,这个时候,县衙里的官差又得到一条可靠消息,说在十月初一“鬼节”那天深夜,村里打更的看见有人在梁府废墟里烧纸钱,一边烧,还一边低声呜呜的哭,看那人的衣着打扮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好像就是梁府里做饭的那个老妈子。
梁府失火以后,村里人都说梁府废墟这里不干净,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打更人也没敢走近了看,远远的猫在一处墙角儿,借着纸钱燃烧出来的火光,隐约认出是梁府那老妈子。
这件事,打更人因为害怕,一直没敢跟别人说,捕快挨家挨户排查的时候他也没说,这还是他前两天和衙门里的“眼线”喝酒时不小心说出来的。
不过,烧纸钱的那位如果真是梁府做饭的老妈子,她为啥要到梁府废墟这里烧纸钱呢?纸钱又是烧给谁的呢?烧给梁德仁吗?
从梁府失火到十月初一,过去了将近两个月,期间衙门里的捕快们一直明察暗访,始终找不到几个失踪嫌疑人的下落,十月初一这天,梁府做饭的老妈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就在衙门里的捕快准备对老妈子烧纸钱这件事展开调查的时候,梁府失踪多日的管家莫名其妙出现了,这管家一脸惊恐地跑到县衙报案,说有人要害他。
管家是半夜敲击“鸣冤鼓”报的案,鸣冤鼓又叫“喊冤鼓”,设在县衙大门外,专供老百姓击鼓鸣冤所用,各位应该在电影电视上都看到过。
因为梁府管家报案是在深更半夜,县衙里除了两个看大门的衙役以外,其他人都已经解差回家休息了。县太爷呢,倒是睡在县衙后院,但是他听不到前面的击鼓喊冤声。
等看大门的两个衙役把县太爷喊醒以后,县太爷一听,说是梁府的管家击鼓喊冤,立刻就来精神了,正愁没地方抓人,自己送上门儿来了,赶忙吩咐两个看门的衙役,连夜召集县衙里所有当差的官员衙役,升堂夜审。
这么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县太爷把人手全部召集整齐以后,梁府那管家已经跪在县衙大堂前蜷成了一团,脸上发红,身上哆哆嗦嗦抖个不停,嘴里似乎还磕磕巴巴小声念叨着什么,整个人跟见了鬼似的。
一旁的仵作见状,感觉这管家有点不对劲儿,赶忙上前查看,不过还没等他走到跟前,那管家身上“腾”一下冒起了火,就像一堆浇了火油的干柴一下子给人点着了似的,管家的身体几乎在一瞬间烧成了一个大火球,烈焰逼人,紧接着,整个县衙大堂里充满了管家凄厉的惨叫,在场的所有人脸色为之剧变。
等众人反应过来,县太爷一声令下,两旁的衙役冲上去七手八脚把管家身上的火给扑灭了,这时候再看梁府那管家,已经给烧成人干儿了。
众目睽睽之下,管家竟然给活活烧死了,亲眼见证这诡异一幕的衙役、仵作包括县太爷在内,个个心惊胆寒,当时我高祖母的二哥也在场,吓的也不轻。
之后,经仵作验看,这管家竟和之前那家丁的情况一模一样,火也是从肚子里面烧起来的,这更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收获,就在那管家被火烧着以后,嘴里清清楚楚连还喊了四个字,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只是“小姐饶命”这四个字,让案件变得愈发扑朔迷离,搞得人人都是一头雾水。
难道说,管家身上这火,是他们家小姐梁秀秀放的?也或者,是别家府上的小姐?过去,能被称为“小姐”的,都是大户人家的闺女。
至此,案件的线索似乎再一次中断了……
我高祖母的二哥给我高祖父把事情讲到这儿,也就算讲完了,一直到此刻的腊月初九,梁府纵火案已经过去四个月,还是一团解不开的迷雾,做饭那老妈子一直没能找到,梁府小姐梁秀秀更是下落不明。
我高祖母的二哥找我高祖父就是想问问,看这件事是不是和鬼神有关,因为那管家和那家丁身上的火,看着根本就不是人力所为,要是这样的话,梁府上那场大火,会不会也不是人力所放呢?
我高祖父听我高祖母的二哥说完以上这些,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随后若有所思的愣了一会儿,放下酒杯对我高祖母的二哥说:“二哥呀,俺看这件事儿,不好办呐,要是人放哩火还好说,要真是那些东西干哩,那这东西怨气可不小啊……”
我高祖父继续说:“刚刚想起来,过去听俺师傅说过,这世上有一种邪物儿,叫‘赤练火虫’,样子跟蛇差不多,是有鬼魂怨气汇聚而生,这邪物儿很霸道,碰着啥东西,啥东西就会起火,要是在路上一走,路上哩土都能给它烧成黑泥……”
我高祖父这时候所说的“赤练火虫”,可以说是鬼魂怨气或者阴气凝聚而生成的一种小动物,这个确实不假,很多鬼魂怨气或者阴气,都会凝聚在一起化成猫、狗、蛇、黄鼬等小动物。我听过的最离奇的一件事,说的是在解放初期,山西省大同市那里有座“万人坑”,说在这座万人坑上面,一到晚上可以看到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可是等到了白天再看,那棵大树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据说这棵大树就是万人坑里的死者怨气凝聚而成。
有些家庭,家里亲人故去了,突然某一天,一只黑猫一样的动物哧溜一下钻进了家里,可是等你关上房门,满屋子去找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动物,八成就是家里死去亲人的阴气所化,一般对家里人无害,可能就是想回家看看了吧。这种鬼魂变化动物的案例还有很多,有一些是家里亲人刚刚故去,从故去亲人的卧室里跑出小动物之类的,一般都是黑色的,也有黄的。相信有些朋友一定听说过,甚至是见过,在这里我就不再一一枚举了。
言归正传。我高祖母的二哥这时候一听我高祖父说什么“赤练火虫”,可能想起梁府管家和那家丁烧死后的惨状了,脸色稍微一变,忙问我高祖父,“要真是这个啥火虫,你有法儿抓住它没有?”
我高祖父一听,赶忙摇头,“别说抓咧,就是想直接打死它都难,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给它咬上第一口,衣服起火,再咬第二口,身上起火……”
第五十五章 曼陀罗花
我高祖母的二哥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问我高祖父,“那咋办呢?”
我高祖父拿起酒坛又给我高祖母的二哥倒了一杯,宽慰他说:“么事儿,其实这东西也不用怕它,它就是一种怨气化成哩邪物儿,谁跟它生前有怨,它才会去祸害谁,咱只要不去招惹它,它也不会把咱咋样儿,等它怨气一消,自然就会走咧。”
我高祖母的二哥说:“你的意思是说,它对梁府有怨气,烧了梁府的府宅,再烧死梁府里所有的人,它自然就会消失?”
我高祖父点了下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我高祖母的二哥想了想,很快又问,“既然梁府管家和家丁都给烧死了,那梁府的少爷梁童生为啥没给烧死呢?”
“这个……”我高祖母的二哥这么一问,还真把我高祖父给问住了。
就在这时候,我高祖母把晚饭做好了,进门说了一声,“二哥,相公,别喝了,先吃饭吧。”说完,转身到外面厨房里给我高祖父和她二哥每人盛了一碗,端在了酒桌上。
我高祖母的二哥这时候,看了看我高祖母,把眉头紧紧皱在了一块儿,随后看着桌上自己那碗饭咬着牙说:“明天我就到乡下给你们买个做饭丫鬟回来,你俩不要也得要!”
听我高祖母的二哥这么说,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两个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看的出来,这二哥是真的生气了。为啥生气,不用猜也知道,他不能容忍他们蔡府的千金大小姐干这种端茶倒水的下人活儿。
酒是不喝了,吃过晚饭以后,我高祖母的二哥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犹犹豫豫对我高祖父说:“宣义呀,你看……你能不能抽空儿到梁府废墟那里看一下,看看这到底是咋回事儿,给我个准信儿,要真那什么‘赤练火虫’作案,我到县衙跟县太爷商量一下,就这么结案算了,别查来查去,惹火烧身。”
我高祖父听我高祖母二哥这么说,轻轻点了点头,觉得我高祖母的二哥这话说的在理,要真是那“赤练火虫”作案,照这么一直查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把那邪物儿激怒,到时候,死的人可能就更多了。
还有一种可能,或许那邪物儿已经耗尽怨气,消失了,再查也查不出啥结果了,没必要再把人力、物力放到这件案子上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只有到梁府废墟那里看了以后才能下结论。其实我高祖父这时候心里也没底,他也不敢肯定自己到了那里能看出点儿啥,但是既然已经答应我高祖母的二哥,那就一定要到梁府那里看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高祖父先到商铺跟我高祖母的大哥告了一天假,又到蔡府借了匹笨马,依着我高祖母二哥给的地址,骑马来到了梁府废墟这里。
笨马,是古时候开封当地的一种土马,个头不算大,跑的也不快,不过这种马优点就在于性格温顺,骑起来非常稳当。
梁府这处宅邸,在他们村子的东南角,紫气东来第一家,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只是房前屋后没有隔墙邻居,四下显得比较空旷,不过这倒是有一个好处,他家里房子烧起来以后,旁边的邻居不会跟着遭殃。
我高祖父停在路边一个制高点,骑在马上朝梁府废墟里看了看。
这梁府府邸的规模没法儿跟蔡府相提并论,只有一个前院和一个后院,唯一和蔡府相仿的地方,就是在前院和后院之间,也有一个花园,但是这花园的规模也没法儿跟蔡府里的相提并论。
前面说了,刚刚下过一场雪,这雪还不小,脚脖子深,四下里白雪皑皑,不过这时候厚厚的白雪却遮盖不住梁府火后的惨状,放眼一看,真就是残垣断壁、树倒房塌,就连花园那里也是一片狼藉。当然了,此刻已经是深冬时节,花园即便没遭大火,也没啥青绿植物了。
我高祖父翻身从马上下来,一眼发现梁府大门口厚厚的积雪上,有两串清晰的鞋印,一进一出,由大门口一直延伸到旁边的路上,和路上那些杂乱不一的鞋印混在了一起。
从鞋印的形状大小来看,应该是个女人鞋印,而且是一个没裹小脚的女人鞋印。
在当时那时候,一般裹小脚的都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姐,穷人家里的闺女要是裹了小脚,那可就没法儿干活儿了。
我高祖父这时候想起我高祖母二哥跟他说的,梁府自从失火以后,这里就传言闹鬼,白天也没人敢到这里来,就连县衙里的官差捕快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
可是,眼前这两串鞋印说明有人进出过梁府废墟,这鞋印又会是谁的呢?
这时候两串脚印已经给冻的硬邦邦的,想来时间已经不短,最早也是昨天后半夜给人踩出来的。
我高祖父觉得挺奇怪,把马拴在路旁一棵树上以后,顺着鞋印走进了梁府废墟。随后跟着鞋印穿过前院,又走过花园和后院,一直跟着来到了梁府后院的后墙根儿。
在后墙根儿那里,我高祖父看到一片门板大小的地方,被人用笤帚把上面的积雪给扫了,而且露在外面的土地明显有被人挖掘过的痕迹。可能因为天气太冷,地面都给冻上了,只是刨出一个一尺来深的小坑儿,看样子挖掘的过程并不算顺利。
我高祖父这时候已经可以断定,扫积雪、挖坑的都是同一个人,就是留下这两串鞋印的那个女人。
至于那女人为啥要来这里挖坑儿,是想在这里埋什么,还是这里埋着什么,这就不太好说了。
我高祖父只是一个驱鬼人,不是官差捕快,没有那种断案的头脑,好奇心也不大。
他把小坑看了看以后,也没看出个啥,随后在梁府废墟里随意走动起来,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查看梁府起火的原因是不是跟鬼神有关、是不是跟“赤练火虫”有关,其它的,并不关心。
在梁府废墟里转了一圈以后,我高祖父并没有啥发现,不过,就在他毫无头绪走到花园那里的时候,脚下雪窝里猛地一绊,狠狠滑了一跤,我高祖父这时候已经五十五岁,年龄已经不算小了,身子向前一冲,差点儿没一头栽倒。
等他稳住身子,回头朝身后一看,绊他的是一棵翻倒后又被雪掩埋的、类似于茄子的木质茎植物,有小孩儿胳膊粗细。因为这时候已经是深冬时节,植物上面的叶子早就掉光了,不过,看那个头儿还挺大,这时候一小部分已经给我高祖父踢断了。
感觉花园里种这种木质茎植物的不多,至少蔡府里就没有。我高祖父好奇地把他踢断的那一小部分从雪窝里捡了起来,拿在手里审视一番以后,心里就是一跳。
这时候,我高祖父似乎想到了什么,在那植物上面狠狠拧了几下,然后把手放到鼻子边儿一闻,手上一股子怪味儿,正是这植物上面发出的怪味儿。
“臭喇叭花!”我高祖父第一时间想到了植物的名字。
这种植物在我们这里很常见,算是一种令人讨厌的植物,老百姓见了都是当野草处理的,极少有人把它们养在花园里。当然了,“臭喇叭花”只是我们这一带的土称,它的学名叫“洋金花”,它还有一个别称叫“曼陀罗”,在我们这里,生长的一般都是白色曼陀罗。
众所周知,曼陀罗是一种有毒植物,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特别是曼陀罗花,有镇静麻醉的作用,这在很多医书里都有记载,据说华佗的“麻沸散”就是用曼陀罗花制成的。
我在这里所说的曼陀罗花,各位可不能跟传说中“奈何桥”旁的“彼岸花”混为一谈,彼岸花也被人称作曼陀罗花,但是和我现在说的曼陀罗花不是一个物种。
言归正传。我高祖父看着手里这一小段曼陀罗枝,怔了一会儿,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后也不再查看梁府上的失火原因了,骑上马,快马加鞭返回了县城。
进了城以后,马不停蹄,直接到县衙找我高祖母的二哥。
县衙里那些衙役也都认识我高祖父,守门的衙役跟我高祖父说,我高祖母的二哥今天来县衙报过到以后很快就离开了。
我高祖父一听,赶忙骑马返回蔡府。一进蔡府,直接到偏院找我高祖母的二哥。前面说过,整个蔡府共有四个院落,前、后、左、右,我高祖母的二哥住在右院,也叫右偏院。
到了偏院,偏院的丫鬟说,二少爷到乡下去了。我高祖父听了就是一愣,当即有点儿傻眼了,难道二哥真的到乡下给他们两口子买做饭丫鬟了?
我高祖父拿着曼陀罗枝,心里七上八下的离开偏院,徒步返回了家。
中午时分,就在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准备吃午饭的时候,院门给人敲响了。
在三王庄的时候,我高祖父家的院门连晚上都是敞开的,在尉氏县这里不行,越繁华的地方越乱,不关大门,真有人敢进来偷你,要不然蔡府也用不着那么多家丁护院了。
你这长篇小说为什么不发到小说网,而选择在这呢
写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