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发榜缉凶
听到敲门声我高祖父赶忙出去开门。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高祖母的二哥,还不止他一个,在他身后,还跟着个怯生生、水灵灵的俊俏小姑娘,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和我太爷年龄相仿。
我高祖父就是一愣,我高祖母的二哥这时候笑了,拉着身后的小姑娘抬脚就进了大门。
来到屋里以后,我高祖母的二哥坐在客厅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的对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说:“清君,宣义,这小丫头可是恁二哥我跑了五六个村子给恁俩买来哩,你们看看,这小丫头不光人长哩好,还听话懂事儿。”
我高祖父没看那姑娘,跟我高祖母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这时候我高祖母二哥又朝怯生生站在门口儿的小姑娘说道:“来来来,跟你家老爷夫人说说,你叫啥名儿,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低着头朝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这里走了几步,轻声细语说:“俺叫小玉,今年十五岁了……”
我高祖父这时候看了小姑娘一眼,动了动嘴唇,看样子是想说点儿啥,不过却被我高祖母的二哥提前给堵了回去。
我高祖母的二哥说:“宣义呀,这小姑娘现在已经没爹没娘了,他堂叔准备把她卖进青楼,刚好给我碰上,你们两口子要是不要,那我就再把她送回去,叫她堂叔给她卖进青楼去……”说着,我高祖母的二哥从椅子上站起身,拉起小姑娘作势要往外走,小姑娘吓坏了,把可怜巴巴的乞求眼神看向了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
我高祖父见状,不忍心了,赶忙上前央求我高祖母的二哥,“二哥二哥,别、别……别送回去咧,让孩儿留下吧,俺们要咧…要咧……”
我高祖母的二哥一听,看了看我高祖父,又看了看我高祖母,丢手放开小姑娘,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我高祖母跟我高祖父说,我二哥在县衙里当差,怎么可能看着小玉堂叔把她卖进青楼呢,他就是觉得你心软,欲擒故纵,用这话骗你呢。
随后,我高祖父赶忙让我高祖母把家里剩下的一间空房给小姑娘小玉收拾了一下,就这么的,家里多了一个小丫鬟。不过,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从没把小玉当丫鬟看待,当亲闺女养了,吃的穿的用的,和我太爷一样待遇。这小玉呢,也蛮懂事的,端茶倒水、洗衣服做饭,什么活儿都抢着干,这些呢,都是后话,其实这小玉是我家祖上几代人里,最大的一个悲剧,我现在都在考虑下文里要不要把她的事情写出来,觉得她是我们家祖上几代人这些经历里出现的,最可怜、最可悲、最值得同情和痛惜的一个人。
言归正传,见小姑娘被我高祖父两口子安置了下来,我高祖母二哥跟我高祖父两口子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这个时候,我高祖父这才想起在梁府花园里捡到的那根曼陀罗枝,赶忙喊住我高祖母的二哥,把曼陀罗枝拿出来给他看。
我高祖母的二哥看着我高祖父手里那根“干草棍儿”,就是一愣,随后一脸疑惑,我高祖父赶忙解释。
我高祖父说,梁府里那场大火,应该是人为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之前我高祖母的二哥说过,梁府里那些人,全是在睡梦里被火烧死的,像这种情况,除了鬼神作祟以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当天的晚饭里给人下了毒药,也就是类似于蒙汗药的那种毒药。
前面对这种曼陀罗花已经简单介绍过了,它具有麻醉镇定的作用。这种毒药,就来自梁府花园里种的这种曼陀罗花。
梁府失火的时间是在八月份,刚好是采摘曼陀罗花的最佳季节。花朵摘下以后,经过晾晒或者阴干,不但能够长期保存,还可以直接入药。
这时候,要是把晒干的曼陀罗花往茶水里或者饭食里一放,再用沸水煮上一小会儿,整壶茶水或者饭菜,就会变成一种慢性麻醉药,两个时辰之内,中毒者便会身困体乏、昏迷不醒,除非用甘草、绿豆煎服可解。这也是丫鬟小菊为什么没能喊醒其他两个丫鬟的真正原因。
梁府里烧死的那八个人,无疑都是中了曼陀罗花的毒,至于丫鬟小菊、梁府管家和做饭的那个老妈子,还有梁德仁的女儿梁秀秀,可能并没有中毒,他们察觉失火烧以后,逃出梁府,躲过一劫。
我高祖母的二哥听我高祖父把手里那根“干草枝”解释完以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高祖父。他们这些官差在梁府折腾了好几个月都没丁点儿发现,我高祖父只去了一次就有了这么重大的斩获,我高祖母的二哥对我高祖父越发刮目相看了。
等我高祖母的二哥缓过来劲儿,从我高祖父手里接过那根曼陀罗枝看了看以后,问我高祖父,你是怎么知道这种花的?
我高祖父赶忙说,过去师傅王守道告诉他的,师傅王守道懂医术,有一次有人昏迷不醒,他家里人找王守道去看,王守道看了以后,说不是鬼神作祟,是中毒了,后来让那家里人找来甘草绿豆,混在一起捣碎了,用开水给病人冲服,把病人给救醒了。
我高祖父接着又说,他在梁府花园里看到曼陀罗花以后,立刻想到有人下毒,而且可以肯定,这些花应该是梁府里的人自己种的,那人应该早就有预谋。梁府这场大火,也应该是他们府里自己人放的,至于那人跟梁府有什么深仇大恨,致使他又是投毒又是放火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高祖父说完,我高祖母的二哥赞同地点了点头,他按照我高祖父的思路,又推测着补充了两点:一,那人下毒是有针对性的,并没有让管家、小菊、梁小姐中毒,而且在放火以后还喊小菊逃命,那人至少应该跟丫鬟小菊关系密切。二,现如今梁府就剩下做饭那老妈子和梁小姐下落不明,纵火嫌疑就在她们两个人身上,不过梁小姐放火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嫌疑人就剩那老妈子了,而且那老妈子掌管着全府上下的伙食,下毒非常便利。
不过,梁府那管家和家丁身体燃烧的事儿,还是个迷,或许是人鬼勾结犯案。
之后,我高祖母的二哥激动的跟我高祖父道了声谢,拿着那根曼陀罗枝赶去了县衙。
后来,我高祖母二哥跟我高祖父闲聊时说,他拿着曼陀罗枝到了县衙跟县太爷一说,两个人一合计,一方面让仵作再给那烧死的八个人验尸查毒,另一方面,开庭再审县衙大牢里的丫鬟小菊。
验尸的结果证明,八个人果然是中毒了,虽然尸体已经四个月,腐烂的不成样子,但是仵作还是从那些尸体肚子里验出了中毒的痕迹。之前,县衙的注意力都在查找纵火真凶那里,谁都没往中毒这一方面想,仵作也没有刻意去查看烧死的那些人是不是中了毒,都忽略了。
审问丫鬟小菊的过程也比较顺利,小菊承认,在蔡府里和她关系最好的,就是做饭的那老妈子,有几次梁德仁想趁机欺负她时,都是那老妈子帮她解的围,至于失火那天喊醒她的人,小菊矢口否认,说喊她的是个男人声音,还有花园里种的曼陀罗花,小菊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时候看来,那老妈子作案的嫌疑最大,至于喊醒小菊的那个男人,有可能是梁府那管家,也有可能小菊是在撒谎,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如何抓到梁府那老妈子。
几天后,整个儿尉氏县城张贴出告示,全城通缉梁府那老妈子,之前为啥一直没有发榜通缉,一是被其它接连不断的事情给耽误了,二是在没有确定嫌疑人之前,县衙也不敢贸然放榜。
只是,县衙对那老妈子掌握的信息很少,梁府所在的那个村子里的人,也都不怎么清楚那老妈子的来历,更不知道那老妈子姓甚名谁,县衙只能通过村民对老妈子外貌特征的描述,画了一张面部图形。
写到这儿,可能有人会说,不会找梁德仁的儿子梁童生问问,梁府的少爷总该知道自己家下人的底细吧。这个,人家县衙里的捕快也不傻,早就问过了,这梁童生还真不知道做饭老妈子的底细,说是管家两年前从外面找来的,老妈子自称姓胡,府里上下的人都管她叫“胡妈”,不但饭菜做的好,还能做得一手好汤,至于这胡妈是哪里人,梁童生还真不知道。这个,其实也可以理解,试想,一个只知道打架斗殴的纨绔少爷,至于对府里做饭的老妈子这么上心吗。
时间一晃,来到了腊月二十一,再有几天就该过年了。
黄昏时分,我高祖父从我高祖母大哥的商铺里回来,怀里还抱着一大堆我高祖母大哥送给他的年货。
不过,还没走到家门口儿,我高祖父远远就看见自己家门口儿那里跪着个人,看身形瘦小枯干。
第五十七章 救女跪门
这时候天阴沉沉的,漫天刮着刺骨寒风,风里还夹着星点雪花儿,那雪花借助风势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估摸着,很快又要下一场大雪了。
这时候,那瘦弱身影在寒风中一晃一晃的抖动着,看样子跪的时间已经不短,身子快受不住了。
我高祖父见状,赶忙扔掉怀里的年货,三步并两步跑到了那人跟前,低头一看,竟是个七八十岁的老者,看样子是上门求助的,但是不知道老者为啥跪在门口儿不去叫门,就是有事求助,也可以到家里说呀。
这大冷的天儿,见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跪在自己家门口儿,我高祖父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同时,心里莫名其妙涌出一股负罪感。
“老大爷,你这是干啥,起来说话吧。”我高祖父这时候也顾不上多问,赶忙蹲下身子去搀扶老者,想把老者从地上搀起来。
老者这时候也发现了我高祖父,扭过头看了高祖父一眼,缓缓摇了摇头,拒绝我高祖父扶他,老者哆嗦着问,“你、你……莫不是刘先生?”
我高祖父没说话,点了点头,再次想把老者从地上搀起来。
这时候,老者眼眶里起了一层浑浊的水雾,紧紧抓着我高祖父两条胳膊,跪在地上仰看着我高祖父,嘴里一字一句的念叨着:“黄河半仙一传人,菩萨身边金甲神,身长八尺又三寸,渡阴济阳大善人,玄玑一卦切莫问,救女需跪刘家门……”
“刘先生,救命呐,救救俺家孙女儿吧……”说着,老者竟然老泪纵横,放开我高祖父的胳膊趴地上就要磕头。
我高祖父没怎么听懂老者嘴里前面念叨的啥,但是他这时候整颗心都快化在了老者的膝盖下和眼泪里,见拉不起老者,赶忙也给老者跪下了,“老大爷,有啥话咱起来到家里好好说,只要俺刘义能帮你哩,一定帮、一定帮……”
老者见我高祖父也给他跪下了,不好意思再跪着了,扶着我高祖父肩膀,晃悠悠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我高祖父也从地上站起身,喊开门,扶着老者进了家门。
到了屋里以后,我高祖父赶忙吩咐小玉给老者看茶,他自己转身到外面把那些年货从地上捡起来抱进了家。
随后我高祖父坐在老者身边,和老者一交谈,我高祖父这才知道,这老者就是梁府丫鬟小菊的舅爷,姓靳,在家里排行老三,认识他的人,都尊称他一声“靳三爷”。
这位靳三爷自幼得到过高人指点,学了些批字算命的本事,一辈子靠给人批字算命为生,年轻的时候,在开封府城外的禹王台摆摊算命,极其灵验,也曾风光过一阵子,近几年感觉身子骨儿不行了,老了,金盆洗手落叶归根,从禹王台返回了家乡。
前几天,靳三爷到县衙大牢里探望外甥孙女小菊。
小菊这年十六岁,十三岁时被她父母卖进了梁府。被卖之前,曾跟着她父母走亲戚的时候就来过靳三爷这里,后来被卖到梁府,小菊偶尔会偷偷跑出来看望一下靳三爷,偶尔也会从府里带出些好吃的送给靳三爷。
靳三爷一辈子没娶,没儿没女,对小菊十分疼爱,不忍心看着小菊在梁府里为卑为奴,就寻思着拾起老本行,开摊算卦,赚点钱把小菊从梁府里赎出来,可是还没等他凑足给小菊赎身的银两,小菊就出事了。
大牢里,祖孙两个抱头痛哭,见小菊被打的遍体鳞伤,靳三爷更是疼的撕心裂肺。
从县衙大牢回到家以后,靳三爷就起了一卦,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能把小菊从大牢里救出来,结果卦象出来以后,就是靳三爷之前念叨的那些。
“黄河半仙一传人,菩萨身边金甲神,身长八尺又三寸,渡阴济阳大善人,玄玑一卦切莫问,救女需跪刘家门。”
这卦里的意思说的很清楚,卦辞前四句,说的都是我高祖父。
黄河半仙一传人,说的是黄河边儿上王半仙的传人;菩萨身边金甲神,说的是菩萨身边的金甲真神转世;身长八尺又三寸,形容我高祖父身材魁梧、高大;渡阴济阳大善人,渡阴,说的是驱厄渡鬼;济阳,也就是周济、帮助他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高祖父是一位渡化鬼魂、周济世人的大好人。
后面两句,第一句,玄玑一卦切莫问,意思是说,你卜出来的这一卦决不能迟疑,也就是决不能怀疑;救女需跪刘家门,意思是说,想要救你外甥孙女,就得跪在他家门口感动那位刘大善人。
等靳三爷抹着眼泪跟我高祖父表明来意以后,我高祖父紧紧皱起了眉头,想要把丫鬟小菊从大牢里救出来,绝非易事,她这时候算是梁府纵火杀人案的重大嫌疑犯,衙门里虽然没有确凿证据,没办法给她定罪,但是想要让县衙把她给无罪释放了,这也是不可能的。就是找我高祖母的二哥到县太爷那里求情,我高祖母的二哥只怕也不会答应,就算我高祖母的二哥看在我高祖父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恐怕这情也求不下来。
这件事,和以往那些神鬼之事不同,着实让我高祖父为难了。要是搁着平常,我高祖父肯定会婉言推辞掉,因为这件事,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办成的希望。
不过,我高祖父这时候见不得这么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在自己家门口儿跪了大半天,现在又老泪纵横的求他,就是铁打的心也软了,即便不成功,即便没希望,他也要硬着头皮试上一试!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儿,我高祖父留靳三爷在家里吃饭,他自己连饭都没吃,起身到蔡府偏院找我高祖母的二哥。
这里必须再插一句,蔡府只有中午那顿饭全家人是聚在一起吃的,早饭和晚饭,除非家里有客人,平常的时候他们都是让丫环婆子把饭菜端到偏院,自己在自己院里吃。要是赶上商铺和县衙繁忙的时候,我高祖母的大哥和二哥,还都不在家里吃饭。
走进蔡府大门,在通往偏院的路上,我高祖父寻思着,这话该怎么说。他也知道,这件事,没法儿开口,就是开了口,搞不好我高祖母二哥一口就给他回绝了,这时候让我高祖母二哥去给丫鬟小菊求情,就跟让他自己挖自己墙角儿差不多。
果不其然,等我高祖父见到我高祖母二哥,把这件事跟他一说。我高祖母的二哥立刻嘿嘿嘿苦笑起来,一指桌子上的饭菜,对我高祖父说:“宣义呀,还没吃饭吧,来来来,吃饭吃饭……”
我高祖父也知道,这事儿是在给我高祖母二哥出难题,我高祖母的二哥这时候让他吃饭,是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在借口推辞他。
这时候,饭桌前还站在我高祖母的二嫂和她几个侄儿侄女。人人都看着我高祖父,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压抑起来。
我高祖父朝桌子上看了一眼,没挪地方,过了一会儿,厚着脸皮对我高祖母的二哥说:“俺现在哪儿有心思吃饭,靳三爷还在俺家等着信儿咧……”
听我高祖父这么说,我高祖母二哥又苦笑起来,最后,他想了想,眼珠一转,问我高祖父,“你刚才说,那个靳老头儿会算卦?他找你是因为他算了一卦,说你能救她孙女?”
“他是这么说咧。”我高祖父点了下头。
“那……我看这样吧,你回去叫他再算一卦,算算梁府那老妈子现在在哪儿,要是算准了,抓住那老妈子了,我到县太爷哪儿给那丫鬟求情,不管她有罪没罪,恁二哥我保证把她从大牢里弄出来。”
“啥……”我高祖父闻言就是一愣,他没想到我高祖母的二哥会这么说,好像转了一圈儿,把难题又推还给了那位靳三爷,这些有学问的人,心眼儿就是多。
这时候,我高祖母二哥转身坐到饭桌前兀自吃起了饭,我高祖母那几个侄儿侄女也都欢呼着坐在了桌旁,把我高祖父一个人晾那儿了。
最后我高祖父一寻思,好像也只能这么办了,不如先回家找靳三爷商量商量。
辞别我高祖母的二哥,我高祖父回到了自己家。
这时候那位靳三爷已经吃完了饭,小玉见我高祖父回来,赶忙盛了一碗饭给我高祖父端在了桌上。我高祖父连看都没看,把我高祖母二哥的意思跟靳三爷说了一下。
靳三爷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毅然决然的点头答应了,言说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找我高祖父。
之后,靳三爷起身告辞,我高祖父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外,原本打算到蔡府套辆马车把靳三爷送回去的,靳三爷死活不让。
送走靳三爷以后,我高祖父转身回家,在经过院子的时候,院里那棵大槐树下传来我太爷练武的吼喝声。
我太爷每天都是这样儿,从吃过晚饭一直练到二更天,风雨无阻。对于这个,我高祖父早就习惯了。
并且我高祖父发现,我太爷最近一段时间,三顿饭都是在家里吃的,呆在家里的时间也比过去多了。
第五十八章 雪夜男女
听到我太爷又在院子里练武,我高祖父今天破例朝大槐树那里看了一眼,就见我太爷正在那里打着一套拳,一起一落的,速度还挺快,我高祖父不知道我太爷练的啥拳,不过却把他看得眼花缭乱。
与此同时,我高祖父发现小玉在大槐树底下站着,眼睛不错神儿地盯着我太爷练拳,偶尔的,我太爷停一下,两个人相视一笑。
我高祖父见状,摇了摇头,进屋吃饭去了。
闲话少叙。第二天傍晚,天还是阴沉沉的,冷风呼啸着,酝酿了一天一夜的情绪,估计今天晚上真的就要下雪了。
这时候,我高祖父从商铺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儿,远远的就看见靳三爷揣着手儿站在门口儿那里等他,心里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等来到家门口儿,我高祖父问靳三爷为啥不进家里等他。靳三爷哆嗦着身子说:“救命恩人还外面吹风受冷么进家门哩,俺咋能进嘞。”
我高祖父听了又感动又叹气,算啥救命恩人,一点忙都没帮上。
把靳三爷引进家里以后,我高祖父就问他,卦算的咋样儿了。
靳三爷兴奋地说:“算出来咧,算出来咧……”说着,靳三爷又念了一套卦辞:“祭灶官前头一天,三更怨母东南来,金甲天神良言劝,拨开云雾见晴天。”
对于靳三爷这一次说的卦辞,我高祖父更不能理解了,靳三爷也没给他详细解释,只说今天晚上三更天到梁府废墟那里,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我高祖父问他,是不是梁府做饭的那老妈子会出现在那里。靳三爷说,卦象里没说那么多,只要今天晚上三更到梁府废墟那里看看就明白了。
见靳三爷不肯说,我高祖父也不再多问,就打算找我高祖母的二哥,让他到县衙找几名捕快一起去,却被靳三爷拦下了。靳三爷说,这件事只能我高祖父一个人去,去的人多了就会有变数。
变数,是算卦这行当里的一个专业术语,意思是说,去的人多了,事情就不会按照卦象显示的那样发展,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
听靳三爷这么说,我高祖父将信将疑,不过见靳三爷这时候一脸笃定,也就打消了找我高祖母二哥的念头。
吃过晚饭,送走靳三爷以后,我高祖父准备了几样驱邪抓鬼的物件儿,烧纸、柳条、红头绳、桃木楔等,还刻意把寿方剑带上了。
都说梁府大火以后,那里开始闹鬼,或许是烧死的那几个人怨魂不散。现在半夜三更到那里去,这些物件儿即便用不上,也能做到有备无患。
一切准备停当以后,我高祖父把王守道留下的烟袋拿出来,坐在客厅里抽着烟等起了时间。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过去了。不知道在啥时候,屋外的风停了,飘起了雪,鹅毛大雪,天地间在这一刻变得苍茫萧瑟。
又过了良久,街上传来打二更的声音。
“邦邦,邦邦……二更天咧,熄灯睡觉……”
我高祖父这时候赶忙收起烟袋,拿上装着那些驱鬼物件儿的包袱,又在屋里找来一把伞和一只灯笼。
就在这时候,屋外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音里夹着嘻嘻哈哈的笑声。
我高祖父把包袱搭在肩上,拿着雨伞和灯笼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院里,朝喧闹声传来的方向一看,就见大槐树底下,两个欢快的人影正捧起地上厚厚的积雪,围着大槐树相互乱撒,嬉闹的不亦乐乎。
原来,我太爷练完了武,正在院子里和小玉打雪仗。小玉这时候来到我高祖父家还不到半个月,却和我太爷熟络的就好像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似的。
我高祖父见状,说了他们两句,时间不早咧,别在院子里胡闹,早点睡觉吧。
小玉很听话,赶忙应了一声,乖乖地回自己房间。我太爷可能玩的有点不尽兴,不太乐意,不过也没反抗,跟在小玉身后,作势要回房间。
可是,等我高祖父提着灯笼打着雨伞走出家门来到街上以后,还没走出几步,隔着院墙听到院子里我太爷和小玉又嘻嘻哈哈闹上了。
我高祖父顿时摇了摇头,儿大不由爹娘了呀,感觉我太爷长大了,有点儿管不住了。在古时候,十六七岁就算大人了。
言归正传。梁府所在的那个村子,距离县城不算远,也就五六里地的样子,不过我高祖父年龄有些大了,再加上雪天路滑,又是在晚上,一脚雪一脚泥的,用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走到。
这时候,我高祖父打着雨伞提着灯笼,站在梁府废墟这里,朝四下看了看,因为还不到三更天,废墟这里没人,显得寂静阴森,气氛也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传言这里闹鬼,看眼下这样子,不是空穴来风。
我高祖父很快在废墟里找到一间只塌了半边的房子,猫身走了进去,在里面找到一片避雪的地方,把手里灯笼熄灭以后,站在那里等上了。
这时候,连我高祖父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盼着三更天以后这里能出现点儿啥,同时,他还担心着靳三爷这卦算的到底准不准,自己不会在这里白白冻上一夜吧。
雪一直下着,不但没有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很快的,我高祖父之前留下的那些鞋印全给新雪填平了。
又过去一段时间以后,远处传来打三更的声音,我高祖父顿时为之一振,靳三爷这卦准不准,马上就能得到验证了。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打三更的声音落尽,梁府这里居然没一点儿变化。就在我高祖父迟疑之际,破败的大门那里有了动静儿,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女人说话很轻,似乎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不过还是给我高祖父听到了。
“到了先生,就是这里……”
女人说完,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男人似乎没啥避讳,声音还挺大,我高祖父听的清清楚楚。
“哟,这地方阴气怪重啊,死过不少人吧?大姐,我要是知道这地方阴气这么重,可真不跟你来,你可得给再我加几吊钱呐。”
男人说罢,又传来女人的声音,“先生小点声儿,只要能把俺闺女哩魂儿喊过来,加几吊钱都中。”
我高祖父这时候忙把手里的灯笼、雨伞放到脚旁,贴着塌了半边的墙壁,探头朝大门那里看去。
北方的朋友可能都知道,下雪天的夜里,其实并不黑,雪色多少还能映出些光线,再加上我高祖父所在的这间房子距离大门很近,视线透过纷飞的雪片,我高祖父隐约看到从大门那里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没打灯笼,摸着黑儿。
女的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个好像布幡一样的物品,很奇怪。跟在女人后面的那个男人,更奇怪,手里不但拎着个大包袱,后脖领子的衣服里,还插着三杆大旗,咋一看,活像个唱台上唱戏的。
两个人并没有发现我高祖父,走进大门以后,停都没停,一直朝后院废墟走去。
我高祖父这时候摒住呼吸,眼睛不错神儿盯着他们。
很快的,两个人走到了后院墙根儿那里,也就是我高祖父上次看到过的、被人扫出一片积雪挖坑儿的地方。
我高祖父轻手轻脚从残墙那里转了出来,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一点点儿接近了两个人,他想看看这两个人大半夜的来这里想干点儿啥。
这时候,一男一女在墙根儿那里停下,女的把手里那面布幡靠墙立住,然后弯腰在旁边一片雪窝里拨拉几下,拽出一把大扫帚,呼啦呼啦扫起了积雪,扫的那地方,还是我高祖父之前看到过的地方,我高祖父不明白,那地方到底有啥呢?
那男的呢,这时候蹲在地上,解开手里的包袱,从包袱里一样样儿往外拿东西,放在女人扫好的地面上。
我高祖父躲在了他们身后三四米远的一段残墙后面,探头看着他们。
一男一女鼓捣了一阵以后,“擦”地一声,男的蹲在地上用火镰打着了火。
少时,男人面前突突燃起一个火堆,火光虽然不大,却照亮了男女两个人身边的一片范围。
我高祖父眯起眼睛借着火光仔细一看,男人点的那堆好像是烧纸,在烧纸前面,还有个香炉,香炉旁边,放着男人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这时候,女人已经停止扫雪,蹲在火堆前从大包袱里拿出厚厚一沓烧死,把烧纸一张张往火堆里续,男的呢,利用火堆点了两只蜡烛,分别放在香炉左右,又点了一根香,直直插进了香炉里。
除此之外,我高祖父这时候把那男人脖领子里插的那三根大旗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是三色旗,左白旗,右黑旗,中间杏黄旗,这三色旗我高祖父略有耳闻,三色旗又叫混元旗,白旗代表“阳”,黑旗代表“阴”,黄旗代表“混沌”。近似于道教,却又不是道教的东西,应该出自道门旁支,也有可能是从道家那些东西里演化出来的。
你这长篇小说为什么不发到小说网,而选择在这呢
写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