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遭孽缘
唉……
我该怎么和娴淑解释,何谓“马上风”呢?
娴淑的事我听小倩提过,她出身大户人家,是偏房所生,从小受到不少白眼,一举一动如有 闪失,便惹闲言碎语。十六岁时许配了不怎么好的人家,还没等十七岁嫁出去就病故了。她 死后选择的年龄是十七岁,是就我所知,唯一一个年龄大于死时年龄的。然而她一直以来, 都没有摆脱待嫁的心情,那种忐忑不安,惴惴惶恐,只为给夫家一个完美娘子的思想根深蒂固。
我郁闷地抓抓脑袋,看到她不赞同的眼神,她觉得良家妇女不应该做这种动作。看来我是不能把什么叫做“马上风”的真相告诉她了,她可能会被直接吓晕,转头就去投胎。
身后的包房里发出女子的尖叫声,料想那男人已经死了,我嘱咐她,“娴淑,等会我帮你定魂,你只管闭上眼睛,我会扶着你的手,你抓紧你的扇子就行了。记着,千万千万别睁眼!”
可怜啊,我好歹也算是个黄花大闺女,第一次亲眼看到成年异性全裸,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带着娴淑挤进围观的人群,匆匆拉过她的手,用扇尖碰了碰那白呼呼的肥肉,算是完成了任务。虽然手法有点作弊,但我想应该没有破坏规矩。毕竟没人指定,鬼差一定要看到尸体或死魂才行。
××××
娴淑和我直接回了地府,她回家休息去了,我精神亢奋,出门行走,以多走多看来遗忘那一团肥肉。
途径“饿死酒楼”时,我低头匆匆走过。
托了鬼头大哥大嘴巴的“福”,我买十个馒头给饿死女孩的事迹基本传遍了地府上下。上月我偶尔回一次地府,路过“饿死酒楼”时被一群陌生死魂拖了进去,哥俩好地喝了一大圈,喝得我莫名其妙。酒楼掌柜还告诉我,老板已经放话了,只要是我去酒楼消费法力,一概免费招待,以表示对我支持饿死之人的回报。
虽然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去酒楼是要消费法力的。
鬼头大哥对此万分欣慰,觉得他举荐我当鬼差有功,于是时不时去“饿死酒楼”蹭饭。可怜我本身不是很爱出风头的人,何况是这种丢脸的风头,我实在不觉得,用十个馒头救人,那人还饿死,有什么值得可歌可泣的。
结果就是,我不能去“饿死酒店”,也不屑于去“升棺酒店”,再高级些的,我的法力又不够,只能无奈地选择低消费档次,就是非常非常一般的“死魂酒店”,在我的理解中,这和人间的“人民饭店”应该是一个意思。
店小二送上饮料,这店法力偏低,饮料的酒精类只有啤酒可选。因为不会喝醉,我反而开始喜欢酒这种刺激性饮料,让我有活着的错觉。
“就知道你在这里。”鬼头大哥一巴掌拍向我背后,让我身体被打出去,却没有被打的痛觉,感觉很脱线。他身后跟着白晓筱和汤琪。
“我们AA制,一人一杯。”鬼头大哥吩咐店小二,转头埋怨我,“你就是脸皮薄,不肯去‘饿死酒家’,否则我们都不用浪费法力了。”
那厢白晓筱正跟汤琪解释什么叫“AA制”,我埋怨地白了一眼鬼头大哥,他还敢说。
“像你们这种新鬼差,只消费得起‘死魂酒家’,其他的对法力要求太高。”鬼头大哥环顾四周,厌恶地喝了口饮料,“切,只有啤酒,想当年,我也喝了三个月的啤酒。”
汤琪喝了一口,很兴奋地问我,“七七,你经历过文革吗?”
我奇怪地瞥他一眼,真是怪了,文革吓跑了老朱,怎么倒是让他那么兴奋啊。我摇摇头, “没有,那时我还没出生。”
“真是可惜。”他一脸遗憾,“如果我生在那个时代,没准也是个红卫兵带头先进分子。”
我一阵恶寒,转头看到鬼头大哥和白晓筱也是同一表情,鬼头大哥是经历过文革的,尤其毛骨悚然,直叹他怎么挖到这个活宝。
相比汤琪,我还比较好奇白晓筱在未来的见闻,“晓筱,未来怎么样?”
她吐了吐舌头,“只有一个字,懒,人越来越懒,促使工业科技越来越发达,结果自然灾害越来越多,这阵忙死我了。”看来不怎么乐观。
我暗叹一口气,还是不问了,省的心烦。
“明朝怎么样?古代帅哥是不是很多?”她反问我。
“没有帅哥。”看着几双期待的眼眸,我只能努力找出一些趣事来说,比如,“我刚刚定的那个魂,死于‘马上风’。”
汤琪一脸震惊,“我以为‘马上风’只是传说而已。”
白晓筱抑制不住的兴奋,“真的?你运气真好。”
鬼头大哥则是疑惑不已,“你也遇到‘马上风’?难道你们明朝永乐这段时间出现了两个死于这个的?”
有蹊跷!我转向他,“什么两个?”
他嘿嘿笑道,“最近你们那个时区,换了个鬼使,原来那个投胎去了。新的鬼使,也就是小蒋,他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是特喜欢恶作剧。你知道,鬼使的工作也包括分配你们的定魂对象,前几天听他说他把一个死于‘马上风’的,安排给个最保守的女鬼差了。”
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个小蒋,莫名其妙害到我了。
鬼头大哥看我脸色不好,约摸猜到是我多管闲事,闷笑去了。
这地府,看来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居然还有恶作剧的。之后几天我才知道,何止恶作剧,还有公报私仇的。
“为什么别人都那么清闲,就我一个人要一天定五十七个魂?”我拿着放大镜,仔细看扇面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得罪了鬼使?”娴淑同情地看着我,却爱莫能助,无论如何,只有我本人拿扇子点到死魂,才能完成定魂。
我咬牙,我不就是破坏了他的恶作剧嘛,个小人!
小倩对此略知一二,在一旁偷笑,“七七,幸好最近没有打仗或者瘟疫,否则,你要满天飞了。”
现在的情况也快了,我一挥手,示意我要闪了,就消失了。
××××
五十七个死魂,有十五个是病死的,我扫一眼身旁的江湖老郎中,他今天也真倒霉,这已经是他一天之内看死的第三个病人了。不,也不能说是他看死的,只能说,三户人家请到他的时候,病人正好要升天。
而我因为密集的定魂,所以不小心见证了这一事实。我用扇尖点了点尸体后,打开扇面拿放大镜研究了下,离下个定魂对象还有一个小时,总算能歇一会儿。
郎中的助手,一个小男孩,把搓好的帕子递给郎中。老郎中擦了擦手,用生平最遗憾的声音告诉死者的娘子,她相公药石无医,已经往生,接着便是惯常的一片哭嚎。
一天定五十七个魂,我发现我再软的心肠,此时也变得铁铮铮的,真该谢谢那个小蒋同学。
不动声色地退出亲友团,鬼差的存在感很低,我真奇怪为什么不直接让鬼差变成隐形人呢?毕竟,和隐形的也没什么区别。记得下次遇到鬼头大哥的时候,要和他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感觉到有视线落在我身上,我惊讶地回看,是那个小男孩,他不动声色盯着我。
“第三次。”他走到我身边,开口说道,“我今天第三次看到你,你是谁?”
这小孩定是EQ200的天才,过目不忘的神童,我这种存在感那么低的人,他竟然也能记住。
我笑笑,那又如何,他注定记不住我的脸和名字,我坏心地回答,“我叫白素贞。”是白蛇精哦,你这个小小的郎中学徒,许仙二代可要离我远点。
“你叫什么?”他疑惑了,显然没有记住我的名字。
我正得意着,让你记性好,再好也没用。
可惜料错一点,他记住了别的,虽然有些迟疑,“你是不是淮安城中给我妹妹馒头的姐姐?我记得你的声音。”
我一惊,他是那个小男孩,难怪有点面熟,洗干净了还蛮清秀的嘛。尽管认出他,我还是淡淡回答,“我不是,我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