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天几乎都会出现在各种公众场合,而每个人应该都遇到过,有个陌生人正表情木然地看着你,无意之间的一次对视,就像霎那失神,然后对方就会恢复过来。
这种诡异至极的情况,却被我们不约而同地,有意或无意给忽略了,似乎心智被屏蔽了一般,好比如我现在跟你说,你也不以为然。
是不是有某种东西,正透过无数双眼睛,潜移默化地左右着我们的命运?
你可以是那个陌生人,你也可以是被观察的那个,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进行的。
你不信,你大可以出去看看……但是千万别问那人你是谁,不然所引发的诡事,本人概不负责!
我,就是问了的那个……
两年前,母亲把我送进了青山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说我患上了妄想被迫.害精神错乱综合症。
主要的症状是无法忍受别人的视线,尤其是一旦与人两目相交,就会觉得对方想加害于我,继而失控暴走。后来母亲给我买了几副太阳眼镜和鸭舌帽,让我每天除了睡觉时间都戴着,病情才稳定了下来。
神经病也就罢了,最不走运的是,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母亲每个星期都会前来探望一次,她会陪我聊聊天,而剩下的时间,简直无聊得透顶。要知道每个精神病都有一个单独的小世界,正常人是很难走进去的,而精神病之间更是难以沟通,除非是搭对线了。
直到我遇上了一个胡姓老头,虽然他也是个精神病,但是和我一样,能看到那些常人看不到的“人”!
有天我闲得蛋疼在四处溜达,突然看到了他正在和一个“人”说话。这个发现仿佛让我寻找到了新大陆那般兴奋,一直以来我都认为,那些“人”只是我大脑产生的幻觉,除了自己没人能看得到。
我抱着忐忑不安和激动的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近了他的桌子,坐了下来倾听他们之间的话题。
其实那个“人”说的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好像很久都没说过话了。而胡老头也不甚插嘴,最多也就是点点头,搭上一句嗯,原来是这样之类,在外人看来,他就是自言自语。
“老宋生机已尽,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要不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那个“人”霍然对胡老头换了个话题。
“老宋快死了啊。”我听罢不禁一阵惋惜,老宋这人还挺好的,时不时我还会找他聊上一会儿。
实际上我把青山医院的病人归了三类,一种是竭斯底里的疯子,一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还有一种就是大体上与常人无异的,比如我和老宋。
也不知他死了以后,会不会变成旁边这位一样?不然的话就少了一个聊天的了。暗自叹了口气,却不偏不倚地对上了那个“人”的视线,吓得我慌忙低下了头。
“小子,你能看见我?”那“人”大吃一惊,明显也是被我吓着了。
我推了推茶色的太阳眼镜,又压低了鸭舌帽,强忍着心底里的不舒服,对“它”说道:“你别看着我行不。”
我这个病症就是如此,一旦被人盯着,就会觉得对方不怀好意,想要伤害自己。
“行行行,我不看。”那“人”饶有兴致地又看了我一眼,还不忘嘿嘿说了一句又一双阴阳眼啊,有意思。
“今晚你们要是去看老宋,记得把我叫上见他最后一面。”
我说完就站起了身,被人盯着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难道跟我说话就不能转移视线吗?
老胡这时在我背后说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邹虎。”我的语气虽冷,但心里却是很高兴的,我看到的不是幻觉,原来还有人能看见“它们”。
时间溜得贼快,一眨眼就到了傍晚,上午跟老胡谈话完毕之后,我就找上了院长,说明了晚上要去看看老宋。在院里生死离别不常见,却也不是说没有,像我这一类,在行为和神志上没多大问题,和临终的病人又是朋友的话,是准许过去探望一下的。
在两个护理工的陪同下,我们一起来到了老宋的病房,老宋看我们进来后,便艰难地想从病床上爬起身。
老胡见状连忙快步上前制止,说了一句你身体不好,还是躺着吧。其实就算老胡不那么做,老宋也是爬不起来的,他真的太虚弱了,油尽灯枯。
其后他俩聊了两三分钟,老胡就站到了一边,该我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走到病床边,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凳子上,良久,才憋出了一句:“老宋,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头。”
说完我就想抽自己嘴巴子,这明摆着来送行的,也不瞅瞅眼前人,说啥啊都。
不过老宋不以为意,他艰难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断断续续地道:“小虎,最后一面,你都,都不能摘了,眼镜再,说话吗?”
万万没想到,老宋会提出这个要求,我被送进青山医院的主要原因,就是不敢与别人对视,而他却偏偏在此时让我摘下眼镜?看着这张暮气沉沉而又泛着期望的脸,我犹豫不决了,甚至有些后悔为啥要来。
思量再三,我发觉自己实在是找不出任何理由,去拒绝一位随时要咽气的老人,更何况他算得上是我的朋友。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摘下了眼镜和鸭舌帽,略带不安地看着生机渐褪的老宋。
“好,好小伙,忒俊了,你瞅,这眼神儿……”老宋在欣喜之余,神色也松懈了下来,好像将要进入弥留阶段。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让我魂飞魄散的事情。
大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老宋,陡然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我活生生的被吓了一大跳之后,近乎本能的就想抽手回来,谁知老宋的手,在此时就像个铁箍,任凭我怎么使劲就是掰不开!
他猛地坐直身子,另一只手重重地搭在了我的肩膀,还没反应得过来,就看见他瞪着我惊骇欲裂地道:“你,你的眼睛!”
眼睛?!
我炸毛了,一时间忘记了害怕,茫然地环顾了一眼在场的四位,失了魂儿般问了一句:“我的眼睛,怎么了?”至于我为何会害怕,大不妨想想我的病症。
老胡和两个护理工震惊莫名地摇了摇头,说不出个所然,唯独那“人”看了我一眼,凄厉地怪叫了一声,就倏地消失了。
找不到答案,就想问问当事人老宋,却发现他瞪着惊骇的双眼断了气。
他们都没看出来,而看出来的,一个死了,一个不见了。
直到这时,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才嗖嗖嗖地竖了起来,我费力地掰开了老宋那只瘦骨如柴的手,巍巍颤颤地走出了病房。
回到房间不久,医生过来对我说老宋的死并不关我的事,他只不过是在临终前精神病发作,然后给我打了镇静剂。医生哪里知道,我害怕的不是老宋的死状,而是他临终时最后的那句话。
当我醒过来,母亲就在一旁,她泪眼朦胧,不过很快擦干了眼泪。
随后她就陪同我在精神病人的娱乐区逛了起来,虽一路无话,我却留意到了她的心事重重。大概逛了半个小时,有一位护理工走了过来,对母亲说要去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去拿我这个星期的心理评估结果。她让我先等等,便跟着护理工走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
“小虎兄弟,原来你在这里。”
老胡的声音突然在我身侧响起,刚好,我也正想找他,问问昨晚的具体情况。岂料我还没开口,老胡却先先向我问起了事:“你有没有看见那个‘人’?今天都不见他的踪影。”
“没看见。”
说实在话,我也想找到那“人”,问清楚我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一句不好听的,老宋说不准就是被我的眼睛吓死了,问题是一直以来,我只害怕别人的目光,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眼睛能有那么吓人。
“奇了怪了。”老胡纳闷地转身,喃喃自语着就要走,我见状马上叫住了他。
“等等啊老胡,我有几个问题要讲。”
老胡身子一顿,马上就转过身对我说:“行啊,刚好我没事,要问什么你就问吧。”
我看他反应得那么快,顿时有种老狐狸蓄谋已久了的错觉,细想一下也就释然了。昨晚的一切都来得那么蹊跷,同为当事人,老胡脑袋里的问号,不会比我少多少。
两人走到一棵树下坐了下来,我想了想,便先问道:“老宋临死前对我说的那句话你听到了?”
“听到了,我也仔细看了,不过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老胡无辜地朝着我眨了眨眼,以此表示他说的都是真话,紧接着他却问起了我:“你在害怕什么?……眼睛?”
“是的。”
“那么问题就出在上面了,你是阴阳眼没错,话说人在临死前确实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可也不至于就这么吓死了吧。”老胡又看了我一眼,欲言欲止,大概他是想让我脱下眼镜让他瞅个仔细。
我本来想抢先说不行的,却又被他说出的一个词感了兴趣:“阴阳眼?什么是阴阳眼?”
“阴阳眼能看到鬼魂,就像你说的那个‘人’,它死了有好些年了。”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我看到的确实不是幻觉,而是自己有一双能看见鬼魂的阴阳眼。
“问题是昨晚你走了以后,我一直就在那看,也不见老宋的鬼魂。”
可是你问我,我又问谁去?无奈地对他摇了摇头,气氛一下子冷场了起来。正在此时,母亲也走回来了,想必是她拿到了我的评估结果。
“小虎,这是你的朋友?”母亲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其后对老胡说:“老先生,小儿不懂事,打扰到了。”
“姑娘不必客气,你们母子二人还有要事详谈,我就不唠叨了。”老胡爽快地拱了拱手,就走了出去。
待老胡走出了十几米,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地对母亲说:“妈,原来我之前看到的不是幻觉,老胡也能看到,他叫那些‘人’管做鬼!”
母亲听罢脸色大变,喃喃了几声灵异界,随即就对我喝了起来,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几度:“小虎,以后我不许你再跟他有任何的接触!”
我愕然地看着母亲一百八十度的大变脸,又看了看老胡离去的方向,心想着他肯定也听到了,脸上挂不住,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起来。
老宋的死因还没有个头绪,估计和我有着莫大的关系,眼下又来这一出,我压抑的情绪也随之爆发了:“昨晚死了一个人,他临死前对我说了,我的眼睛,我只想弄清楚我的眼睛怎么了,你也要管得着吗?”
“眼睛?”母亲噔噔噔地一连退了三步,原本激动得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敏感地捕捉到了母亲的异常,我的心底顿时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于是追问道:“妈,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时间到了,时间到了……”母亲不再搭理我,只是失神地重复着时间到了,一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精神病院。
母亲刚走不久,我重新坐在了树底下,心里烦躁得紧,也没啥地方可去,对我而言在哪里打发时间都一样。
“你的母亲竟然知道灵异界,想必也清楚,你看到的不是幻觉,小虎,你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可是,恐怕你要摊上大事了。”老胡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这里,悠悠地对我说道。
但是此时我哪里再有心情和他聊天,拍拍屁股,便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后的几天,我就只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因为我莫名其妙地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好像有一个秘密,死去的老宋知道,那个消失了的“人”知道,母亲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又过去,母亲没来,护理工却拿来了一本旧相册,说是母亲邮寄过来的。等护理工走了,便马上打开相册就看了起来。
相册里都是我和母亲的照片,奇怪的是,相册里的相片是倒着来的。翻开正封面,是我两三年前的照片,再下去,时间就一直往前推了。我耐心地一页一页的看,试图在当中找回一点记忆,遗憾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两年前,大学,高中,初中,小学,还没读书时在农村?最后一张是黑白相片,是三人合照。
那张合照的背景是在一农村的围墙边,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抱着十岁左右的我,旁边是母亲。
难道他是我的父亲?不会吧。
然而这一切我都没任何印象,盯着相片重复翻了很久,仍旧找不到答案,我就要把相册合起来。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到了,似乎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最后一张合照有些异常,好像是厚了点,手感有些差异,极其细微,不过还是被我察觉到了。
我心里一突,当下就从相册里抽出了黑白照,就在照片到我手上之时,掉下了一张很薄的小纸片,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我马上把纸片拿起,霍然发现这是母亲娟秀的笔迹。
以下是大概内容:
小虎,毫不怀疑,你是个心思慎密的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依照你失忆之前的交代,去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时间不多,以下我说的几点,你千万要谨记心头。
第一,别急着找妈,你现在要做的是回到村子里,在老房子的屋梁上,有一块轮盘,找到它速回,别在村子逗留太久!
第二,你要把轮盘交给相片中的那位中年人,他叫李元,是他当年收养的你。还有,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第三,其实你没有精神病,妈是为了保护你才将你送进了精神病院,而这件事,是你交代我这么做的。
第四,你要找几个最信任的人帮忙,同时,也要提防所有人。
第五,有时候,没有线索就是最好的线索。
第六,一二三,木头人。
不是妈要和你打哑谜,而是,现在的你知道的越多,你的处境就越危险。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平平安安,终会相见。
还有小心老胡,灵异界的人,信不过。
阅后即焚。
勿念。
母,张氏。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我突然间怀疑起了自己的人生,背脊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冷汗浸透,同时,大脑不由自主地高速转了起来。
第一条,母亲让我回村子里,村子在哪里?第二条,我是孤儿?我不是她亲生的?李元在什么地方,他又是谁?第三条,我居然不是精神病?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得了精神病的,要不医生又为何说我患上了那啥妄想被迫.害精神错乱综合症?
保护……我究竟遇上了什么生命危险,才同意呆在青山医院这个鬼地方?是不是无路可逃,其后发生了意外导致失忆了?照理来说,我应该是事前知道要发生意外,才安排了后手,问题是进来之前我就失忆了,难不成我还能知道自己将会失忆了?这毫无逻辑可言。
第四条,既然要找信任的人,为何又要提防所有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至于第五第六条,我完全是看不懂了。
尤其是看到第六条,一二三,木头人。我的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地掉了一地,心跳和呼吸都突突突地加速起来。如此重要,看似还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为何要套用一句儿童游戏的顺口溜?再说了,这句顺口溜的意思是什么?
可以了,也够了,总而言之我不能再在神经病院呆下去了。
几乎可以断定,我被卷入了一桩无法无天的谋杀案件当中,而且凶手绝非一般人,报警肯定没有任何用处,不然不会是如今的局面。重要的一点的,母亲让我提防所有人,难道凶手就在熟人之间?我特么的认识谁啊。
更为关键的一点,我只记得两年前进精神病院到今天的记忆,再之前的,似乎被强行抹去了。痛苦地捏了捏眉心,没有火,我撕碎纸片,冲进了下水道。
干脆就按照母亲说的去做,我是她儿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把我置于险地的。再说了,相比之下,我更担心的是她的安全。
我怎么也想不到,失忆之前所有发生的事情,对那个幕后黑手而言只是一道饭前菜,游戏,还等着我去开局。
重重地合上了旧相册,我的心口犹如被压了一块大石,于是就走了出门,想透透气。
谁知刚出到病人的娱乐区,我就碰上了老胡,还没来得及躲,他就朝我走了过来。
母亲说老胡信不过,我也是这么觉得,就现在这种情况,我对一切都充满了猜疑,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要害我一样。
“小虎兄弟,来耍乐子呢?”老吴咧开嘴一笑,神色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问题,短短的两天接触,他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了解透彻了,而我对他还是一无所知,如果他对我抱着别的目的,想想都不寒而栗。
“没有,就出来走走,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此时我不想跟他有太多的交流,巴不得离老胡远远的。
“等等,干嘛那么急呢,反正也没其他事情,不如咱们好好聊聊?”
老胡不由分说,抓住我的手就走向一张小桌子,我想挣脱,可是又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被医生和护工看见的话,那又得吃药了。
“有啥事就快说吧,马上就到吃饭时间了,吃完饭还要回房间睡觉,我很忙的。”我非常焦虑,总觉得老胡会害我,尤其是看他笑眯眯的,心里就更没底。
“别急,别急,你先听我说嘛。”老胡一脸神秘,他嘿嘿的笑了一声,就把嘴巴凑近我的耳朵:“小虎,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不应该待在这里,嗯,想不想逃出去?我有法子。”
“想……不……不想!”我吓了一跳,差点给他发现了我心中的想法。
自从看到了母亲的那封信和旧相册,我就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可是我出去了以后又能怎样呢?我一个人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谁是敌人,况且外面的一切对我来说非常陌生,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别否认了,我知道你想,你不出去难道一辈子就做个神经病?”老胡啧了啧嘴巴,看着我没反应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想出去,那我就不说了。”
“就算我不想,你也可以说一说,当然,我是绝对不想的。”我有点心虚,不过还是说的理直气壮,同时在暗地里偷偷观察着老胡的神色。
“其实很容易的,只要晚上吃完饭,等护工们都睡着了以后,避过摄像头,翻过围栏就可以出去了。”老胡说的挤眉弄眼。
我听罢一愣,这也太简单了,嘴上却说:“这我早就想到了,那么容易的事情会难得到我吗?”
说完,我就起身往外走去,虽然表面上看似很平静,但是我此刻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有方法出去,就能救母亲了。
“唉,你先别走嘛。”
我心里一突,忙转过头对他说,这可是我想到的方法。之后又想到就算是他的主意又怎样?还得让我还给他不成。
“那是当然,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不过行走江湖要钱,我倒是可以帮你弄。”
“怎么弄?”
是啊,出去是要用钱的,我差点就忘记了这茬。
“你就放心好了,眼下的问题是,你要什么时候出去?”老胡说着就凑近了两步。
经过以上的谈话,我对他的戒心减少了不少,所以也不太排斥他了,既然他愿意帮忙,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要不就今晚好了。”
“今晚就今晚吧,那好,今晚十二点了以后,咱们在北面的围栏那里集合。”
老胡说完倒是自己先走了开去,我问他干啥去呢,他说吃饭的时候到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9点,护工来派药,我趁他们没注意,就没有吞下去,而是压在舌底,然后装着睡着了。
等他们关灯走了以后,我的小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这等于越狱啊,没体验过的人是体会不了那种刺激感的。我只感到热血上涌,在阵阵眩晕之中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一只背包,然后就是一本旧相册,其他的我没拿,好像也没必要了。
越是临近十二点,时间就越显得漫长,我心急如焚却只能度秒如年。
十二点一到,我就慢慢的起床,鬼鬼祟祟地打开了窗户,然后顺着管道爬了下去,这是没有摄像头的一个死角。
就像看电视似的,我顺着摄像头的盲区去走,避免被发现的可能,精神病院的执勤肯定在死死的盯着监控,要是给抓住了,那乐子就大了。
到达了约定的地方,我找了一个花圃钻了进去,我刚藏好呢,肩膀就突然被拍了一下,没把我吓尿,却直接把我吓瘫。
人受到极度恐吓是叫不出来的,我就是被吓得魂飞天外了,好一会儿才惊魂未定地回过神。
“你胆子咋那么小呢,来来来,这是钱,给!”老胡说着,就塞过来差不多一块砖头大,用硬纸包装好的东西。
“你哪里来那么多钱?”我刚问出口,就已然明白了过来,他肯定是在医生和护工的储物柜里做了顺手牵羊的手脚,除此之外好像再没有其他的解释。
“废话少说,你要走就得快点啊,我还得回去睡觉么。”老胡显得有点不耐烦,他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
看着高达三米的混凝土围墙,上面还焊接着倒刺,我不由得吞了口唾沫:“老胡,墙太高了,我上不去啊。”
“唉,才三米而已,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老胡吹胡子瞪眼,最后他白眼一翻,扎了个马步,又弯下腰,说:“真是作孽,今个儿的事千万别给我说出去,实在丢不起那人,来,上吧。”
“那又怎么好意思呢!”我有点尴尬。
说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没说完,就一脚蹬着他的背乘势而上,好不容易抓住了围墙的顶端,心下感叹老胡他腰力真好。
矫情是一回事,但我想离开这鬼地方,却是实打实的急切,拖延多一秒,变数就多几分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你小子还,真客气!”老胡嘟哝了一句,低喝一声:“走你!”
他说着用力一挺,我整个人腾空而起,手忙脚乱地上去,随即就翻身跃过围墙,堪堪站稳在另一边。
“谢谢你了老胡,找到我妈以后,我会悄悄回来看你的。”我略带感动地说道。
“能出去就别回来了,迟早我们会在外面相见的,就这样,我先回去睡觉。”
接着响起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很快就没了动静,看来老胡是真的回去了。
我松了一大口气,又看了一眼混凝土高墙,竟然生出一丝不舍的情绪。不论是谁,不论在什么地方,呆久了,总会有多多少少的归属感,但是往往这种无形的牢笼,才是最为可怕的。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眼下之急要找到母亲,确认她是否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走出了十几步之后,我的大脑里突然闪过一道雷霆。
下一步该如何?我要找母亲,还是要遵照她的嘱托去做?可是我现在一头雾水,别说找人还是去某个村子找轮盘,就说东南西北,我还摸不清方向啊!
……
又回头看了一眼,我又是感觉被一道闪电劈中。
自己是不是,被一个老神经病忽悠了?无缘无故无亲无戚的,他那么热心帮我干嘛?我可不会认为老胡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活雷锋。
想着想着,我生出了骂街的冲动,因为我得出了一个令人颓废的事实——极有可能老胡的精神病刚好发作了,而我则是陪他一起发疯。
我的猜想不是没有道理,因为精神病人总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说自己是希特勒的,然后其他病人就对着那冒牌货俯首称臣了。
就在我发呆的片刻,迎面快速驶来一辆私家车,待刹车声响起和强光射入眼中之时,我还没反映过来就已经撞飞了出去。
这一摔把我摔的糊里糊涂,等到疼痛由神经传递进大脑,我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真走运,居然没死。
随后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人,是个女的,由于我的额头流血了,血液进了眼睛所以看不清楚她的五官。
她倏地抓住我双肩来回摇拽着:“你还活着吧,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撑着点!”
一听到要去医院,我就是一惊,强撑着对她说了一句,“别,千万别送我去医院,我在路边休息一下就好。”
说完两眼发黑,一阵天旋地转,就不省人事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间公寓里,不过屋子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头上被扎上了纱布,看来是被救了,有点疼,却也没多大事,我刚想爬起来,就听见了开门声,于是又装作睡了过去。
等脚步声渐近,我睁开了一条缝,看见一位长发披肩的美女,她面容姣好,身材还可以,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呈现出优美的s形。
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面,说了一声:“都几点了还在睡觉,起床吃东西吧,每天服侍你这个大老爷们真够呛。”
本来以为她知道我醒了,但是听她最后那句话,我心里就是一惊,怎么?屋子里还有人?想到这里,我只好继续装着熟睡,眼睛却是半眯着打量着周围。
“瞎磨叽什么,不知道白天没精神吗,小妞,要不咱们商量个事,以后晚上再叫我中不。”
“没有商量的余地,要吃就吃,不吃就算了。”
“我吃啊。”
那个神秘的声音刚落,地板上就冒出了丝丝黑气,最后汇聚变化成一个中年人。
我知道他不是人,而是鬼。我觉得挺有趣的,便静静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能跟鬼交流的人,她是第二个,第一个人当然是老胡。
美女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香烛,然后走到正厅西面的一个香炉前,一股脑就点着了,也不见她膜拜。
空气中传来了一股香烛特有的气味,那只鬼漂到香炉跟前,像是陶醉地大口呼吸着。
我看着有点意思,也学着它胸膛起伏,谁知它猛然回头,看着我没好气地道:“来来来,既然你喜欢,这香火全都孝敬你算了!”
额,它怎么知道了。我暗中腹诽不已,明白装睡也没用了,于是就坐了起来:“还是你吃吧。”
“你刚才一直在装睡?”美女看见我醒了,也松了一口气,她颇有兴致地对我说:“有趣,你还能看见鬼?我叫瑰雪,你叫什么名字,混哪边的?”
虽然是她撞了我,但也算是给她救了,我只能依次回答她的问题,在平常我可不跟陌生人说话。
“我叫邹虎,确实能看见鬼,我是从精神病院偷走出来的。”
思来想去的,我决定把我的来历告诉她,因为她并没有把我送往医院,而且人长得美,所以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
谁知她听了我的话,噗呲一声就抱着肚子笑了,而且动作相当夸张。
我被她笑得有点迷糊,只能傻傻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收住了笑声,玩味地打量起我来。
或许是看我一脸认真,她才逐渐地露出了正经之色:“昨晚你出现的地方的确是精神病院外,半夜三更的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莫非你真是从精神病院里偷走出来的?”
她的脸上露出震惊,似乎很难相信我是一个神经病,不过母亲在信中说了我不是,而是由于某种原因才进去的,所以我试图解释:“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没错,可我没有神经病。”
她不以为然,依然是震惊的看着我,这时那个鬼,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她才满意地笑了。
“邹虎,你的家在哪里?”
“我不知道,因为我失忆了,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
听我一说,瑰雪更是满意地点着头:“既然你无家可归,那就暂住我家吧,直到你恢复记忆为止。”
“不行,我还有别的事要干。”我当即拒绝。
“不知是什么事?或许我能帮的上忙,你不妨说出来看看?”瑰雪有点意外,显然她也想不明白我会有什么事。
“我正在找一个村子。”
“村子?叫什么名字?”瑰雪的好奇心提了起来,她坐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都忘记了。”
瑰雪眼珠一转,说:“你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就算给你经过那条村子,也不认得是不是?干脆这样吧,我答应会帮你的忙,你也不用盲目的找了,就安心的住下,平时呢你就给我做个助手什么的,毕竟也不能白吃白喝是不是,放心,额外我也会给工资的。”
面对她的热情,我不知如何是好,又想到目前,自己确实一头雾水,不由得就一阵沮丧,只有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我着重申明道:“你答应过的事,千万不能不认账啊。”
瑰雪一看我不放心,马上拿过桌面上的笔,写上:本人瑰雪承诺,会帮邹虎找到母亲,天地鬼神作证。邹虎以此做我助手作为交换,立契为誓,不得反悔。
“把你的左手给我。”瑰雪写完,便对我说道。
我不知所以,就把手递给了她。
岂料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刀子,对着我的食指就是一刀,一滴血液顿时滴落在纸面上。其后她也对着自己的手指一刀,甩了一滴血在上面。
完事了以后,她才笑靥盈盈地对我说道:“立了血誓,谁都反悔不了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我给她的举动唬得一愣一愣,似乎还真煞有其事似的,也由不得我不信了,只能说好吧。
可是她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我目瞪口呆,只见她拿起那张纸快速地晃了晃,往上一扔,那纸突然就燃了,一眨眼成了灰烬。
“咋,咋搞,你咋烧掉了?”我目瞪口呆,完全理解不了她此举的做法,难道她反悔了?
“傻啊,这是血誓,不烧掉怎能让鬼神作证?”那只鬼这时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的戏谑明显易见。
“好吧,那么我要帮你做什么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这时瑰雪递过一张黑色的卡片,我一看,上面印着灵侦探社四烫金个大字,下面仅一个电话号码。
“原来你做侦探的?”
在精神病院我看过几集福尔摩斯的电视,蛮有意思的,心想着做个助手也不是坏事情。
“嗯,对,以后有事,我就交代一下,你帮我办妥就行。”
“行!”
其后瑰雪又是交代了我几句,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出门,仿佛她捡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临走前她告诉我,她有事要出去,冰箱里有吃的,晚上再带外卖回来给我。
大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那只鬼也不知藏哪里去了,但我也没兴趣跟它聊天,于是进了一间房,从背包里掏出相册又看了起来,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还真别说,我翻到一半就被一张照片吸引过去了,上面是我的单人照,看起来挺帅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石碑,上面雕刻着南村两字。
得来全不费工夫,恐怕我要找的村子就是南村!怪不得母亲把相册留给我,它的作用并不仅仅是藏一张信纸,我有种预感,相册里面的内容一定包含了许多的信息。
我此时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冲动,视若珍宝的把相册放进了背包,心想着,等瑰雪回来就马上让她帮我找去。
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响声,我饿了,于是就打开房门出去,在冰箱里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突然间我听到其中一个房间传来说话声,便走到房门前静静的倾听,一道声音是那只鬼的,另一道声音挺陌生。
“真香啊,黄花闺女的气息就是不同,要不是那个小娘们太厉害,我都要忍不住对她那啥了。”陌生声音浪浪地道。
那只鬼有点不满意,道:“你就别想太多了,我是他的守家灵,看在老交情的面子上给你进来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
“嘿嘿,我就是说说,你别当真,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哪。”
听到这里,我的脑海自动联想出了一幅画面,那只鬼正勾结外人监守自盗。心想怎么也是瑰雪的助手了不是?此时此刻,相当有必要出来制止他们的行为。
咣的一声我打开房门,看见两只鬼在交谈,有一只没见过的鬼,它正拿着一件粉红色的文胸嗅着,别提多猥琐了。
两只鬼自然是看见了我,那只色鬼一愣,愕然问:“啥情况!这小子什么来头?”
那只鬼见状也是大吃一惊:“糟糕,绝对不能让他说出去,不然我的香火就没了!”
说完,两只鬼顿时形象大变,化成了两头狰狞的恶鬼缠我扑了过来。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对我产生恶意,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鬼是可以伤害人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下意识的就抬起了左手,往前做了一个剑指,低喝了一声:“散!”
两只鬼快到我面前之时,陡然的,像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惨叫连连的往后飞去。
发生这种情况,着实让我吃惊不小,我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糊里糊涂的就这么做了,只觉得说出那个散字以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爆发了一样,非得用一个词的话,或许可以用浩然正气来形容。
我知道,这挺狗血的,不过事实上实打实的发生了,天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真要问,只能问阿贵了。
“好古怪的手段,你究竟是谁?”色鬼惊魂未定的问道。
那只鬼和色鬼的身体变得很透明,仿佛随时都可以散掉,他们的脸上带着恐惧,站也站不起来了,只能瘫坐在地上。
它问我是谁?谁特么知道,我还真问阿贵去?
色鬼的问题,的确把我问住了,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所以我相当不爽,挤出一句:“你的问题太多了。”
“那好,我不问了,你你你别冲动。”
其实我奈何不了它们,既然它们吓怕了,我也望坡下驴:“那只鬼,你不是瑰雪的守家灵吗?怎么能串通色鬼做出那么猥琐的事情?”
“你叫我?”那只鬼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它一脸悔恨的道:“都怪我一时糊涂,让它的花言巧语迷惑,做出了对不起主人的事情,我发誓绝对没有下次。”接着他苦苦哀求:“要是成不了守家灵,我就又得做孤魂野鬼,请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那只鬼声泪俱下的说完,就对我磕起头来。
看见它诚心悔过了,我不好说得太绝,就不搭理他,转而对色鬼说:“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出现了,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色鬼千恩万谢,头也不回地走了,屋子里只剩下那只鬼和我,它看着我可怜巴巴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高傲。我问它想怎样,它说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家主人,不然我的下场是很惨的。我考虑了一下,心想这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既然它都开口恳求了,让它欠我一个人情也是好事,于是我说好啊!它看我答应,膝盖一软,想磕头就拜。我说得了,别来这一套,从今以后咱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别做出那种,吃碗面翻碗底的事情了。
下午瑰雪回来了,她好像有点累,不过我还是把我的发现说了出来,还给她看了那张照片,她沉吟一下,说好吧!刚好我手里的事也完了,明天就把你那事给处理了,以后得帮我好好卖力工作啊。
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接通了以后跟对方说,帮我查一下南村,接着又把南村的特征说了出来,那边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把手机给挂了。瑰雪是故意开的免提,应该是想让我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瑰雪就催我起床,说南村找到了,现在我们就立马启程。
我也不二话,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和她去车站搭乘了商务长途,三个小时后,又是转了两次车,兜兜转转的就到了一个小镇上。
那时已经是晚上,瑰雪马不停蹄,又是安排住宿,又是打听南村的状况,看她尽心尽力的样子,我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心想着这事完了以后,一定得好好报答她。
其实她打听消息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出去的,以致我疏漏了很多东西,她回来之后眉头紧锁,看着我的眼神也有点怪怪的。我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说没有。只是我问多了以后,她才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说,你真的失忆了的话,其实不去南村是最好的选择,你确定真的要去吗?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夜无眠,即将到南村,我是既兴奋又忐忑,凌晨四五点才悠悠睡着,醒过来已经是中午。
瑰雪早就打点好了一切,我刚洗漱好,她就敲响了房门,说出发吧。
我们是搭乘一辆农用车去的,又是颠坡了两个小时,才到达了南村村口。瑰雪对我说,你看是不是这里?我掏出了相片一比对,顿时兴奋得差点要跳起来,一定是这里没错,虽然村中的格局有些变化,但是雕刻着南村两字的石碑还在。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你们是来干嘛的?”
我猛然转过身,发现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长着一张大众脸,往人堆里一丢,肯定谁也不认得。但是他有两个明显的特征,他的右腿有点瘸,而且右耳似乎被老鼠啃过,这一搭衬,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就不舒服了。
“大爷,我们是大学生,来这里旅游的。”瑰雪反应快,一下子就接过了话题。
“穷乡辟壤的地方还有人来旅游?真有点意思,那你们今晚在哪里落脚呢,可有熟人?”老头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瑰雪微笑地说道:“我们俩来是看这里风景优美,想住几天拍点风景照,来的太匆忙还没有住处呢,也不认得人,要不大爷给我们推荐推荐?”
我觉得这老头似乎信不过,就跟她说了一句:“我们干脆还是找村长问问,这样比较保障一些。”
“笑话,我不就是村长么,你还能找谁去?”老头双手一叉,挺直了胸膛牛气哄哄的说道,他看了我一眼,好像有点疑惑,又问:“我说怎么看你怪眼熟,咱们是不是认识?”
“没有,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可能你看错了吧!”我大吃一惊,扶了扶脸上的墨超,装作平静的掩饰着,我可不想刚到村子,就被人认出来了,母亲让我在农村别逗留太久,怕是以前有仇家,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暗算,那就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
“不是,我怎么越看你,就越感觉到眼熟啊?”大牛村长更疑惑了,他眯起双眼,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我被他盯得发毛,感觉心里凉飕飕的,幸亏这时瑰雪又帮我解了围:“大爷,你就别纠结这个了,我俩今晚的住宿问题还没解决呢,你行行好嘛。”
听着瑰雪娇滴滴的语气,我都忍不住鸡毛竖起,谁知大牛村长却油盐不进,他抬起手,食指和大拇指来回摩擦:“住处吗?也不是说没有,只是……”
“哦,我都疏忽了,实在对不起啊。”
瑰雪恍然大悟,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红牛递了过去:“那就拜托您了。”
“嗯,我突然就想起来一处地方,那房子十多年都没有人住过了,你们可以在那里将就几天。”大牛村长不动声色地接过了钱放进口袋里,他挺满意瑰雪会来事儿,爽快地说:“来吧,我带你们过去,不过在村子里就得老老实实,要是出了幺蛾子,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跟着大牛村长从村东头走到西头,终于在一间看上去比较破败的房子面前停了下来。
“你们俩就住在这里吧,要是旁人问起,就说是大牛同意的行了。”
“那就太谢谢大爷了,一点心意,请笑纳。”瑰雪微笑着,又递过去了大概十张红牛。
大牛村长乐呵呵地收下了钱,说了你这丫头挺会来事,然后兀自转身就走了。
瑰雪也朝着那屋子走去,我随后跟上,就在同一时间,我好像听到大牛村长低声呢喃着,回来就好,都十多年了,我等得很辛苦啊。
那语气冷冰冰的,不带丝毫的感情,甚至语句中,还包含着深深的怨毒。我听了慌忙转头一看,大牛村长却已经走远,宛如前一刻的那句话,是我的错觉。
我走到门前不由得愣住了,大门上的锁还锁着,而且长满了铁锈,就算有钥匙也不能打开了吧。
正想问瑰雪应该怎么办,她却拿出来一根钢丝,插进了钥匙孔里捣鼓着,还没过五秒,咔嚓一声,那把锁竟然开了。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我愕然地问道,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女孩子,会开锁的技术活。
“我是个孤儿,被一个小偷收养过,所以会开锁不奇怪。”瑰雪说的理所当然,她站起身把门一推,率先走了进去。
我正想关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个砍柴的老头正向我走过来,本来我就怕生人,不想多事的,但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恐怕是奔我来的,人在村中,躲得掉吗?于是我就故意停在原地等等,看他是不是把我给认出来了。刚才那个大牛村长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还尤在耳中,因此我也就壮着胆子想看个究竟,如果真被认了出来,我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你哪里来的,干甚来了?”砍柴老头向我问道。
“哦,我是大学生,和一个女同学来这里旅游,拍拍风景照之类,过几天就回去。对了,是大牛村长安排我们入住的。”
砍柴老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像变了一个人,嘶哑着嗓子,凶巴巴的对我说:“不想死,就离开。”
我整个人寒毛竖起,几乎要马上关门了,之前说过,我很怕与别人对视,尤其是这种透露着反面情绪的目光。可是转念一想,母亲说我根本就没有精神病,再说我也带着墨超,所以就壮着胆子和他直直的对视起来。
砍柴老头不屑的哼了一声,挑着他两担干柴就走了,看着他走远,我也关好了门,往内屋走去。
这间屋子在外面上看是破了点,可是里面还好,屋顶的瓦片不透光,应该不会漏雨。正厅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四张长板凳。我放下了背包,就自觉收拾了起来,毕竟那么多年没住过人,灰尘积得厚厚的。
我从院子的一口井打了一桶水,拿了块破布就开始清洗厅里的家具,不清洗不要紧,一清洗就看出了问题。
“听说是一个轮盘,我没见过,所以也不清楚。”
“那么?你应该知道它藏在哪里吧?”瑰雪的脸上充满了期待。
轮盘的事我不想告诉她的,但是我让她帮忙来到这里,傻子都能想得到是抱着目的而来。就算刻意隐瞒,两人同出同入,很难不被发觉,万一最后被挑破了,肯定会有隔阂,甚至会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我只有无奈的指了指上方,说:“应该就在房梁上。”
“将桌子搬过去,垒上长凳,咱们上去看看!”
房梁距离地面也就三米左右的高度,桌子搭上凳子后,我就爬了上去。
环顾了一眼房梁,却失望地发现什么也没有,当我要下来的时候,左手意外触碰到了一条凹槽,我就放手下去摸了摸,居然被我摸到了一根绳子。
拽出来一看,那是一条电线粗细的尼龙绳,上面串着一只戒指和一块玉质平安扣。
我爬了下来之后,摆好了桌椅,就坐了下来细心端详着。
瑰雪明显给那块平安扣吸引住了,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惊呼的道:“我的乖乖,翡翠?原来你这家伙真来寻宝的!”
“我要找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应该像是一块盘子的物件。”
什么翡翠不翡翠的,我倒是不在意,那块平安扣我看过了,一面雕刻着我的名字,另一面雕刻着大吉大利四个字,也没啥特别的。
反而是手中这枚戒指让我有点爱不释手,它是青铜材质,戒面大部分被缕空成精美的花纹,我在牛仔裤上擦了几下,表面的绿铜锈被除去部分,呈现出一抹铜器特有的黄橙。
我把戒指戴在左手食指,还蛮适合的,与此同时,心底居然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些充实,似乎它本就应该戴在这个地方。
“你一个大老爷们的,整天碰碰磕磕,要不这块玉我就先帮你保管吧。”瑰雪说完也不等我反对,便高高兴兴地,戴在了脖子上。
那块平安扣极有可能是我小时候的随身信物,我想着就算送给瑰雪也无所谓,反正我从来没想过要找到亲生父母。不是我忘恩负义,而是人海茫茫,我上哪找去?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干,比如母亲和自己的安全没一丁点保障,恐怕给一位昔日的敌人站在面前,我还茫然不知所以。
退一步说,就算找到了又如何,见了面多无趣是不?他们当真爱我,就不会在我刚出生时,把我抛弃在路边让李元找到,其后给母亲把我养大。或许他们有苦衷,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以为我死了,而我也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
思绪飘得有点远,直到瑰雪问我怎么了,一副欠了你十万八千似的,我才悠悠回过神。
两人吃了点干粮,太阳已经日落西山,没有电,不过瑰雪带来了小型的太阳能充电器,那东西有照明功能,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晚上八点,大牛村长来了,他一看那太阳能充电器,顿时两眼一亮,连连说新鲜,有趣。
瑰雪看他喜欢,说要不等我们走的时候,就将它送给您了。大牛村长呵呵一笑,他说我来就是跟你们说这个事,明儿我叫人过来帮忙把电线接上,那就方便多了。瑰雪听罢声音都变得娇滴滴了,我怀疑她嘴里刷过蜂蜜,啥话儿说出来,都变得特别顺耳,当然也把大牛村长哄得更是眉飞色舞。
一顿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家常过后,大牛村长起身告辞,我和瑰雪客气地把他送到门口,临走前他还拍了拍我肩膀,说多俊的一个小伙子啊,长得人模人样的,可惜了……
我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不妥,装作无心的问可惜啥了。
大牛村长呵呵笑着说没啥,可惜我家没有闺女,要不许给你也好。
他很快消失在夜幕里,锁上了门回到正厅,我正纳闷着,这大牛村长咋就变了一个人一样,中午还是个爱贪小便宜的市侩人物,现在倒成爽朗豪迈关心小辈的邻家大叔了。
我正想对瑰雪说大牛村长这个奇怪的转变,谁知一抬头,却看到了她的脸色,不知在何时变得漆黑如墨,阴沉无比。
“那个大牛村长有问题,老老实实跟我坦白,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情?我怎么有种预感,和你的交易,我会血本无归?”瑰雪冷笑着,好整以暇的等着我解释。
“我真不知道,都说过我失忆了,难道你不相信吗?”我有点心虚,见她盯着我,只能目光游移地看向别处,忽然我也想起了大牛村长的异状,和那砍柴老头的古怪,就把其中的经过说了出来。
瑰雪冷冷地笑着:“古话王者善变,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城府深的人,会有很多张面孔现于人前,而那种人一句话也信不过。”
“你的意思是,他对我们不怀好意?”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想不到刚来南村就遇上了这种情况,于是我又问:“那个砍柴老头呢?”
“他好像是在阻止我们继续留在此处,暂时来讲是敌是友还不清楚,总之,一切小心。”
“你说轮盘不见了,和大牛村长有没有关系?或者是给其他人拿去了?”这是我最关心的地方,母亲说的轮盘究竟在谁的手里,找不到的话,我是不会走的。
“既然你都来了,幕后的主事者迟早会现身的,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你说会不会发生危险?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留在这里继续找找,说不准就被我找到了。”
瑰雪听罢脸色放缓,摇摇头说没多大事,想不到你还会怜香惜玉。不过血誓都立了,我不能反悔,唉都怪我疏忽,被你这大麻烦缠上了。
我真的过意不去,但是自问一句,瑰雪现在可以说是我手中最大的筹码。她心思细腻眼光独到,而且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她要是真的离开了,我一个人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看了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九点,我说要不早点休息吧,明天再出去探探其他村民的口风。瑰雪笑着对我说,其实还有一点怪异之处,来,咱们想办法上屋顶看看。
我还想问为什么,她就走了出去,还叫我从一间杂物房里拿上一架梯子。
见状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遵照她的意思,走进了杂物房一看,还真有长梯,我就搬了出去,看见她就站在屋子的一个角落等着。
架好梯子以后我们就上了屋顶,村落仅有四处灯火,今晚没有月亮,所以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
“怎么回事,这个村子的人怎么还比想象中的少?”瑰雪略带疑惑地说道。
“都九点了,或许村民都睡觉了,农村不比大城市,白天要农务,晚上自然睡得早。”我觉得没啥好奇怪的,电视里都演过,想想也是那么回事。
“小鬼,给我出来,你去看看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速度快一点,记得注意安全。”
我正纳闷着瑰雪到底在对谁说话,侧头一看,就看到她左耳的耳钉飘出了一丝灰白色的雾气,不一会儿在身前幻化成一个四五岁,穿着肚兜的小孩。不过它脸色灰暗,没有眼白,一看就知道不是人。
它朝着瑰雪点了点头,又对着我一笑,露出一口尖锐的小牙,倏地就消失不见了。
“你有很多鬼朋友啊,好像挺方便的样子,改明儿给我也弄几个?”我心里想的却是,既然都有那么多帮手了,干嘛还要让我做她的助手呢?她不会对我有别的目的吧?想到这里我就不禁戒备起来。但是念头一转,那个血誓可能是真的,再说她人那么美,对我似乎也没有敌意,应该不会害我的。
瑰雪却不知我心中所想,她听我说了以后,目光依然停留在村落之中:“有时候的确挺方便的,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教你方法养鬼,到时你帮我办事也快捷很多。”
“行啊!”
我呵呵一笑,有个鬼跟在身边,还是挺有趣的,无聊的时候叫出来聊聊天也是不错的消遣。
其后我们也没再说过话,静等着瑰雪的小鬼回来,这么一等,竟然就等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最后我都快要睡着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之时,四周的空气似乎冷了下来,我才忽地惊醒,小鬼已经回来了,但是它的模样也太惨了点,整个右手的没了,头顶还有个洞,正噗噗噗地冒着黑血。
小鬼指手画脚吱吱呀呀地说了一大通,我根本听不懂它在说啥,等它说完了,我就问瑰雪它是不是半路被狗咬了,还有它都说了什么。
瑰雪招了招手,小鬼便重新化作一团烟雾,进入了她的耳钉。这时她才沉闷地道:“小鬼说村子里总共有十八户人家,问题是,却只有十九个人……嘘,蹲下,别吵!”
瑰雪说完就伸手把我的脑袋往下一压,我正纳闷着发生了什么情况,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光芒来回几次掠过,着实把我吓一大跳。我把声音压到了极小,问,有人?谁知瑰雪直接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刚想挣扎,一股特有的香甜就钻进了鼻孔,搞得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有心里腹诽着。
微微抬头,我仔细看向院子外面,这时那手电也关上了,虽然很黑,但是我还是看见了一道人影,就定定地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旁,一动不动,宛如一个幽魂,如果不是手电射出来的光芒暴露了位置,根本就看不到竟然还有个人站在那里。
我不敢有其他动作,也不知过了过久,树底下的那道人影重新遁入了黑暗之中,随着依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大大地呼出了一口闷气。
“刚才那人是谁?”我脱口而出。
“他就是伤了我小鬼的人,想不到在如此偏僻的一个地方,竟然隐藏着一位这样的高手,实在是想不到啊,我们接下来要有大麻烦了。”瑰雪的语气有点无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与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截然不同。
“麻烦?他没发现我们吧,能有什么麻烦。”我有点理解不了瑰雪的意思。
“他是没发现我们,但是却找到了这里,你说转头他会不会暗中调查?”
我哑口无言。
她说得在理,换作是我,都追到这里了,调查下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再说村子就这么大,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唯有见招拆招了,而且我有点怀疑,他就是偷走你的轮盘的那个人。”瑰雪眼神闪烁,随后她说下去吧,风大,小心别感冒了。
进屋了以后,瑰雪关上门,插上门闩,又在距离两扇门十公分左右的地方牵上了一条绳子,上面挂上了一只铃铛。
我知道是熟睡时防备小偷的小手段,看来她的安全意识相当的强,这是好事,因为连同我的安全,又多了一层保障。
接着瑰雪把太阳能灯调到最暗,我们就继续着未曾聊完的话题。
“本来我想着,叫小鬼在村子里找到你的那块轮盘,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南村还隐藏着灵异界的高手,如今这个方法行不通,一切都要依靠自己了。万幸的是,如今得到了一条线索,我想轮盘十有八.九都在那人手里。”瑰雪的语气有点沉重,两道秀眉也拧了起来。
“对了,你刚才说的,十八户人家却只有十九个人,是怎么一回事?”我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好像不那么对劲。
“你不说我还给忘了跟你提,这就是怪异之处,村子里只剩下老人,除了一个女孩子跟着她爷爷住,年轻一辈的都没有了。”
“应该是出外发展了吧,而村子里都是留守老人,你说是不是?”
“你想错了,原本村子里有两百八十人,而现在剩下十九个,你再想想,他们都到哪里去了?”瑰雪说完,脸上竟然激起了一抹红晕,明显是情绪波动极大所致。
“除了出外发展,我想不到其他的了。”
瑰雪一下子变得严肃无比,她冷冷地看着我,幽幽地说道:“其实,那些人在十几年前都死了,小鬼去了村里的一间祠堂,里面摆满了灵牌。”
这句话让我寒毛炸起,又感受到了瑰雪侵略性的目光,我突然明白了,原来瑰雪她怀疑我,于是我毛骨悚然地大喊一声:“这一切与我无关啊!”
致命视觉,我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这样说?我觉得别人说的幻想症不一定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有些人本就有阴阳眼 ,有时疯子看到的世界是我们常人所不了解的
嗯,或许吧,呵呵,请看官继续收看,谢谢,马上更
“十几年前,你也才不到十岁,我相信你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瑰雪话锋一转,斩钉截铁地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必定与你息息相关。”
我正要反驳,瑰雪却根本不给我机会,字字珠玑地道:“你为什么会失忆?你为什么在精神病院呆了整整两年时间?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
“我来告诉你吧,如果你没说谎,两年前,你十有八.九遭遇了一场意外,从而失去了记忆。那么问题就来了,失忆就是失忆,精神病就是精神病,两者不可混为一谈,我看你神魂完整,完全可以排除精神病的可能,可是你失忆之后竟然进了精神病院,自己能进得去吗?我想一定是某个人送你进去的,嗯,目的就是要保护你不遭受到某种伤害。”
“嗯,然后呢?”
我震惊万分,心想这女人的心智太恐怖了,我很期待她能推断到接下来的,又极度排斥她能看穿我的一切,一时之间矛盾至极。
“然后?呵呵,我想你之所以回南村,是那个人一手安排,找到轮盘,自然也是他的要求。因此,你口中所说的轮盘,或许不是整个事件的起因,但一定是所有问题的答案!”瑰雪沉默了一会儿,站起了身,对我说了一句不早了,明天的事儿,留着明天再说吧。
说完,她就回了房间,剩下我一人留在正厅,久久不能回过神。
她说得没错,而且我未曾想到的,她也分析的头头是道,事实上真的是如此吗?如果是的话,轮盘又在哪个人的手上?他能拿了去,就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还回来,我要得到手,必定会引发争端,从对方对付小鬼的手段来看,非但不好说话,还极有可能出手伤人。
最要命的一点是,跟我有恩怨的人不知有几个,如果按照瑰雪话里的意思,当年死了那么多人都与我有关,恐怕剩下的人得知了我的身份以后,不把我粉身碎骨绝对不能善了了。